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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太后娘娘,您先在此等候片刻,容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让开,狗奴才,太后你也敢拦!”,门外响起一道厉声,是那假山中姑姑的声音。

      随后“嘎吱”一声,朱门大开,楚纤纤惊慌满面,在庚烈地注视之下,飞快躲入帐纬之后。

      身着盘金海水龙凤袍的柳太后,迈过高槛,满脸肃杀地朝内殿走来。

      她梳着高髻,头戴金制十二花树步摇冠,粗重的匠眉横飞入鬓,颊敷金脂,红唇如血,通身气派华贵而迫人。

      身后紧跟着一个嬷嬷,那嬷嬷高高耸起的颧骨,青紫交加,肿得像颗黑布李子,似是被什么东西大力砸过。

      “这么晚了,母后来朕的寝宫作甚?”,庚烈冷笑,双足下了榻,将手中的白玉瓷盏放在紫檀木小几上,看向来人。

      柳太后丝毫不理会庚烈不豫的语气,自顾自地坐上罗汉榻,拂了拂金边长袖,岁月无痕的面颊爬上一道似笑非笑。

      “本宫听闻皇帝醉酒伤了圣体,便带着御医来问候一番。宣齐太医!”

      话毕,一胡须花白的老太医匆匆步入殿中,跪在庚烈身前。

      “老臣齐钟叩见陛下太后。”

      “哦?朕从前竟是不知,母后这般为朕着想。”,庚烈眸如墨渊,深不见底。

      “齐太医先起来罢。”

      太后唤起跪着的老太医,转而看向庚烈,道:“皇帝这是说的哪家话?”

      “本宫身为汝之生母,岂能不为皇帝龙体安康忧心,皇帝可不要被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迷了心窍,生分了咱们母子间的情分。”

      “哈哈哈......”,庚烈遽然大笑起来,“母子情份,母后真会说笑,夜半三更不安寝,气势熏天地跑到朕的寝殿中,扰朕清梦,母后这叫为朕着想?”

      “你!”

      柳太后见庚烈放肆大笑,面上浮起一层薄怒,正欲拂袖而去,忽而几道若隐若现的泥痕,映入她的眼中。

      抬头望向庚烈身后,帐纬中影影绰绰,藏着一个人影,她眼中危光一现,转瞬即逝。

      “既然皇帝圣体无虞,那本宫便放心了,岁荷,摆驾回宫。”

      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柳太后带着不属于昭和殿的一干人等离去了。

      庚烈眼瞧着案上见了底的白瓷,开口道:“去换壶热茶来。”,

      一直站在一旁察言观色的张公公,心下了然,连忙应是,将旧茶盏撤了下去。

      “还不出来!”,庚烈侧头,朝身后冷声一喊。

      躲在帐纬后的姑娘,糯糯地移出身子,迈着小碎步走到庚烈身前。

      “究竟发生了何事。”

      “陛下,奴......”

      “朕让你说。”

      ......

      “事情就是这样。”

      句尾带着哽咽,诉说完那夜半惊魂,楚纤纤咬了咬樱唇,不安地伫立着。

      “是啊,陛下,咱家亲眼见楚姑娘带着一身黑泥回到殿中,想必是受了不少苦的。”

      中途换茶归来的张公公在一旁帮着腔,他自幼跟着庚烈,早已成了人精,主子心中想什么,他总能猜中一二,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明镜似的。

      他一直唤楚纤纤为“姑娘”,而不直呼其名,也是知晓她在陛下的心中的地位,是不一般的。

      娇弱的女孩儿,面颊上几道血口子堪堪结痂,像一只乖顺的花猫,婷婷静立。

      望着她水濛濛的杏子眼,庚烈心中才起的暴戾之气瞬间散去不少。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似要去触碰她受伤的面颊。
      却又停在半空中。

      “回去好生休息。”
      他收回带着狰狞刀疤的右手。

      ***
      柳太后回到慈安宫时,东方肚白,晨光熹微,天色已然是黎明时分。

      正要迈进宫门,一团灰影扑至她的脚下。

      “太后救我!”,一身灰色下等宫装的楚知夏,大声疾呼,拜倒在柳太后脚下。

      “哪里来的贱婢!敢冲撞太后。”

      “啊——”

      岁荷扶稳了受惊的太后,抬腿就是一脚,正中楚知夏的胸腹,

      她原本就受了楚纤纤的气,正愁无处发泄。

      楚知夏被踹得整个人向后一仰,翻滚在地,口角溢出一丝鲜血。

      “太后是我,楚知夏,是我呀!”,眼见着太后就要走入宫中,她趴跪在地,再次大声喊道。

      原以为是指不知死活的野猫,却没想到是个人。

      瞧着浑身灰扑扑,面容憔悴的楚知夏,柳太后停下脚步。

      “说吧,找哀家何事。”

      前段时间庚烈大选,楚知夏那一番言辞,她是记在心中了的。

      楚知夏见太后驻足,心下一喜,慌忙端正跪姿,朝柳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回太后,臣女有办法让襄王殿下恢复自由之身。”

      ***
      露月流火,天气转凉,秋雨绵绵下了几场,昭和殿外一株雨桐,满树金黄。

      年轻的帝王坐在御书房中,一手撑在满是奏疏的玉案上,扶额闭眼,面上尽是苦恼之色。

      近几年来,云肃三州,春日里水患泛滥成灾,可一到秋日却又频发大旱,弄得民不聊生,派去赈灾的官员也无不溃败而归。

      朝堂之上的那些个老臣,平时嘴皮子耍地厉害,说起如何治国时,谈经论道,引经据典。

      一到要他们办点实事的时候,就立刻变成了在荒漠中要饭的叫花子。

      一个个尽会吃干饭!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鼻间绕上一息兰香。庚烈微微抬头,那抹纤细的身影映入眼帘。

      “陛下金安。”,楚纤纤盈盈欠身,将手腕上挎着的镂空海棠食盒放在一旁的梨花木圆桌上。

      “今日朕准了你休沐,你还来作甚。”

      “陛下,奴婢听说您一整日未曾进食,特意做了些紫晶馃子,和一盅清甜爽口的冬瓜乌鸡汤,您尝一尝吧。”

      “呵。”

      庚烈轻笑一声,微嘲道:“泡在蜜罐中长大的世家贵女,竟会做饭?”

      他站起身来,走道梨花圆桌旁,楚纤纤为他揭开盖子,露出了卖相极佳的菜肴。

      少女为他盛了一碗鸡汤,放置到他面前。

      庚烈顿了顿,坐下身来。

      鸡汤清明,未见油腻,香气随着热腾腾的露雾,四溢留痕,这般看着,他倒真感觉到了饥饿。

      尝了一口鸡汤,他不由得再饮了几口,楚纤纤又替他递来一双玉箸。

      他伸手接过,夹了一颗馃子,放入口中,馃子面上的冰皮入口即化,再轻咬一口,里嫩流酥,口齿余香。

      “唔......”
      这是?

      “陛下?怎么了?不合口味么......”

      是紫薯,这紫晶馃子的馅中包了紫薯。

      庚烈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少女细致的面颊似乎圆润了起来,轮廓也渐渐朦朦胧胧。

      四周的一切开始虚无,在一片白茫茫中,他看见一个仅着里衣,披头散发的小公子,气急败坏地跑出凤栖宫。

      长长的甬道上,宫女太监人来人往,却无人置理他。

      浓雾散去,他终于看清,那个小公子就是十岁时的他。

      小庚烈漫无目的地在宫苑中走着,最后寻了一处偏僻的拱桥,钻入桥洞中。

      今日是他胞弟庚煦七岁的生辰日,他的母亲柳皇后为弟弟大摆筵席,一时间朝凤殿门庭若市,鼓乐喧天,满宫红绸随风飞舞。

      而他,从为有过一个正经的生辰礼,他的父皇和母后皆偏疼幼弟,母后最甚,她非但从未给过他一丝好脸色,今日还说要将他送去储仪宫,交给赵昭仪抚养。

      只因庚煦摔坏他的木枢,他斥责了庚煦几句。

      很多时,他总会冒出这样的念头,他真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吗?

      “噫~”,洞口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娇音。

      庚烈往洞口一瞥,一个双颊粉嫩嫩肉乎乎的小姑娘,正睁着滴溜溜的黑葡萄看着他。

      见他不说话,楚纤纤从兜里掏出一小包东西,掀开粉色的绣帕。

      庚烈挺直身子,满眼谨慎地盯着她。

      绣帕打开来,里面竟是几个小巧的紫玉包包。

      紫玉包的包子皮是加了紫薯,方才呈现紫色的。

      “你饿吗?可以吃哦!”,女孩儿看似呆头呆脑,发顶扎着的两个小啾啾,瞧着煞是可爱,极像门帘上菩萨旁的小仙童。

      阿娘说,住在桥洞里的人,肚子总会挨饿。

      住在皇宫桥洞里的人也不例外吧!

      “啪!”

      庚烈一下打落女孩儿伸过来的双手,女孩儿被他巨大的力道甩倒,一屁股坐到在地,包包乍迸,翻滚了一地,成了一堆小黑球。

      臀部火辣辣的痛感,如涨潮时的海水,涌了上来。

      “呜呜呜呜哇......”

      女孩儿的泪水,瞬间像是嶙峋怪石中喷涌而出的山涧,连绵不绝。

      “陛下?陛下?”,楚纤纤面颊烧红,轻歪臻首,疑惑得看着走神的庚烈。

      她许久没被人这般盯过了。

      恍惚中,听闻有人在唤他,庚烈眼前渐渐清明,那张肉呼呼的小脸又变成了精巧无暇的鹅蛋脸。

      庚烈假意咳嗽几声,飞快移开目光。

      “楚纤纤,你这般讨好朕,意欲何为?”,庚烈放下玉箸,起身回到公案边坐下,拿起奏疏。

      凉风从未关紧的窗子灌进屋来,楚纤纤暗暗冷颤了几下,转身面向庚烈,“奴婢是想感谢陛下。”

      “谢朕什么?”,庚烈眼也不抬,只看着手中的奏疏,问的风清云淡。

      楚纤纤微抿双唇,“谢陛下前些日子在太液池旁,替奴婢解围。”

      那日最后庚烈处罚她晚膳必须吃十笼包子,可最终御膳房只送来一笼。

      尽管如此,她还是提心吊胆着。

      她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当着众人,羞辱他的。

      “谢陛下在柳太后面前,替奴婢遮掩。”
      “谢陛下......”

      “够了!”

      庚烈放下折子,烦躁地打断了她,“不是为了你父亲?”

      他嗤笑一声。

      听闻父亲二字,楚纤纤胸口一窒,“身为女儿,奴婢自是忧心阿爹。”

      “嗯,还算坦诚。”
      庚烈皱着眉,低下头看着公文。

      楚纤纤走上前来,咬了咬下唇,道:“听闻云肃三州已大旱三月有余,陛下,奴婢父亲位及巡抚时,曾治理过江东大旱,陛下若无可用之人,何不让父亲戴罪立功,也算是为君,为民分忧。”

      御书房中陷入一片静谧,空气也变得稀薄,她不敢再与帝王对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局促不安。

      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

      “陛下,潇湘阁走水了!”

      门外骤然传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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