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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殷勤花下同携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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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梢青
数声鶗鳺,可怜又是、春归时节。满面东风,海棠铺绣,梨花飘雪。丁香露泣残枝,算未比、愁肠寸结。自是休文,多情多感,不干风月。
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慕容解鸢却仍闺中独闷。
屋中弥漫着玉兰花香,桌案上亦插着许多枝玉兰。
自己向来喜爱芙蓉花,这些日子,却对玉兰情有独钟起来。
桌案上放着一封信笺,不只是谁送来的,上面只题了一赋短词。
“想佳人天寒日暮,湖蓄美、醉颜红,一霎清明雨。空锁笛横箫竖,怀想旧时王庭夜,只做春梦不归去,待那清明午后,同相聚。”
几天来默念了许多遍,却仍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是这诗中定有玄机。
“空锁笛横箫竖,怀想旧时王庭夜。”
轻声念着,总觉的分外熟悉,萧,怀,庭。
慕容解鸢猛的一怔,日暮便是夕阳西下之时,湖,醉,雨,莫非是说西湖边的醉鱼坊不成?今日便是清明,他午后与我相约。
胆战心惊地将那短词又读了一遍,却分明是一首短词罢了,那些藏字无非是自己生拼硬凑起来的。
思前想后,无论如何,却定要走上一遭。
慕容解鸢见侧厢房内遗箫和凝泪因为清明前的操持至今未起,心想不如前去醉鱼坊,探个究竟。想到这,便披衣起身,出了门去。
午时将到,又值清明,朱雀大街上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候,醉鱼坊的客人也有不少,店里的伙计见慕容解鸢前来,连忙请上了二楼最好的位子,独隔一间。
走至房中,比起一楼的吵闹,这隔间里便清净了许多。
慕容解鸢将云白披风轻轻松了松,只见她身穿一件绛红长摆香魂舞裙,手挽绛红色千尺百褶丝纱,长发平盘起来,略显慵懒的搭在左肩,头上缀着香魂金簪,碧凤钗,芙蓉绢丝,没有丝毫繁重,却美艳不可方物。腰间系着白色绢丝带,也装点了不少白色的食物,所以依旧清纯可人。
隔着窗子恰能将遐迩湖的风光一览无余,午时的艳阳分外的耀眼,将美景衬得疏离。
虽是背着门,可慕容解鸢却时时听着门外的脚步声,似乎有人走得近了。
心道:“莫非真是他来了不成?”
心中余音未落,却听有人叩门而进。片刻后,便朗声笑道:“想不到姑娘来的这么早。”
慕容解鸢镇了镇心神,蓦然回首望去,萧怀庭着一水墨长袍,却是青花瓷的纹样。
屋中静谧无声,似乎只有空气在传递着一丝温热。
相逢却是相视一笑,但仍化不开那一丝尴尬
许久,萧怀庭才道:“姑娘久等了,快坐吧。”说着将一木椅移到慕容解鸢身前。
慕容解鸢低垂着眉,盈盈落座。
萧怀庭将手中一柄折扇轻放在旁,口中说道:“小生来时还想,若是姑娘未前来赴约,你我不过就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姑娘竟看出了谜底,真让怀某佩服。”
慕容解鸢听罢,颔首拨弄着耳垂边的发丝,嫣然道:“怀兄谬赞了,解鸢来时还担心着是自己多心,误解了那词的意思,没想到,竟是真的。”
萧怀庭淡淡一笑,还为多言,却见小二端着一盘西湖醉鱼进了屋中。
“这是我们小店的招牌菜:西湖醉鱼,您二位尝着,若有不满意的,唤小人前来便可。”小二说着将盘子端端正正的放在的桌子上,收起托盘,便出了房间。
萧怀庭看了看面前的醉鱼,将木箸拿起道:“姑娘那一声怀兄叫的亲切,不知姑娘如何称呼?”说着,将鱼肉中的鱼刺小心翼翼的剔除,递到慕容解鸢面前。
慕容解鸢含笑接过,说道:“解鸢乳名唤作婉儿,怀兄叫我婉妹便是。”
萧怀庭听罢笑道:“婉妹,这醉鱼是用千年女儿红酿成,甘冽清香,可鱼刺颇多,千万要小心。”话音未落,又将剔好刺的鱼肉夹到慕容解鸢盘中。
慕容解鸢笑而未答,垂头吃起鱼来。
那醉鱼果真是浓香四溢,肥美不腻。想来这遐迩湖如此的美,湖里的鱼却也鲜肥。
一条鱼够不得一斤重,二人倒是很快就吃得干干净净。
慕容解鸢将木箸轻放下,却见萧怀庭正促狭的笑看着自己,脸便腾地红了起来。
“怀兄,解鸢想到这街上走走,不知可愿同往?”
萧怀庭笑道:“婉妹吃鱼的样子可真是让人怜惜不已呢,怀兄今日无事,全听婉妹的便可。”
说罢,二人不约而同的笑了笑,起身便走出了醉鱼坊。
午后骄阳似火,唯有遐迩湖边才觅得到一丝清凉。二人绕着湖畔静静的走着,隔湖远眺岸那边清明时的朝野欢庆。
“见梨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内苑春、不禁过青门,御沟涨、潜通南浦。东风静,细柳垂金缕,望凤阙非烟非雾。好时代、朝野多欢,遍九陌、太平箫鼓。
乍莺儿百啭断续,燕子飞来飞去。近绿水、台榭映秋千,斗草聚、双双游女。饧香更、酒冷踏青路,会暗识、夭桃朱户。向晚骤、宝马雕鞍,醉襟惹、乱花飞絮。
正轻寒轻暖漏永,半阴半晴去暮。禁火天、已是试新妆,岁华到、三分佳处。清明看、汉蜡传宫炬,散翠烟、飞入槐府。敛兵卫、阊阖门开,住传宣、又还休务。”
慕容解鸢吟毕,黯然转过头去,不远处便是桃园,落絮飘飞,漫天轻扬。
“怀兄,我们去桃园走走吧。”
萧怀庭轻应了一声,眼畔中泛出一丝温情,随慕容解鸢向桃园走去。
淡粉夹着白的落絮漫天飞舞着。细密的使人觉得茫然,连一丝罅隙都觅不到。
落花轻轻的飘落在慕容解鸢的肩头和发间,碎发飘散着,轻薄的舞裙也随风舞动。
葬花池边,她也是这般绝美动人,不过,那是梨花,不是桃花,她的衣衫也是无暇的白。
湖衣,真的是你么。
萧怀庭轻轻将慕容解鸢发间的落花拂去,漫天的落絮在两人之间纷飞,阻隔了一切,分明近在咫尺,可那秀美的脸庞却还看得模糊。
慕容解鸢见不远的桃树上结了不少青涩的桃子,便兴奋不已的欲向那里跑去。
轻轻的转过身,离开了他的视线。
“不要走。”
萧怀庭轻声喊道,慕容解鸢迟疑的住了脚步,随着,就被紧紧的拥住了。
他从她的身后紧紧的抱住她,紧紧的,慕容解鸢几乎要喘不过起来。
坚实的双臂紧紧围住她的纤腰,似乎还有一些颤抖。
萧怀庭舔舐这慕容解鸢的精巧细致的耳,继而又轻轻的咬着,向耳眼中轻轻吹着气。
慕容解鸢颤抖着,没有一丝力气,双手无力的垂下。
他轻轻的吻着她的侧脸,一丝温热的气息在左脸畔轻轻的徘徊。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
慕容解鸢挣扎着脱开了那坚实的双臂,淡淡道:“怀兄,解鸢就要入宫了,请你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
说罢,她绰绰走了几步,又驻足回首漠然道:“有缘无分,也是枉然。”
落絮纷飞,层层的遮掩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唯有那身着水墨长衫的翩翩公子静静驻在飞絮之中,怅然若失。
入宫,难道不是缘分么?
黯然回首,独自行在桃花林中,向着皇城的方向走了过去。
“东风著意,先上小桃枝。红粉腻,娇如醉,倚朱扉。记年时,隐映新生妆面,临水岸,春将半,云日暖,斜桥转,夹城西。草软莎平,跋马垂杨渡,玉勒争嘶。认蛾眉,凝笑脸,薄拂燕脂,绣户曾窥,恨依依。 ”
空留了上阕词,不知多年后再提笔时,下阕词会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