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十五 宿命之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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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宿命之囚
“你找错了对手。”蒂塔站在我面前，挡住了佛雷迪克的身影。恐惧之触蔓延到她脚下，再也不能前进，那些深色影子一样的触手像见到火光的饿狼一样不甘地退回。
佛雷迪克面无表情，抬起右手，食指隔空轻轻点了一下。紫色的闪电裹挟着黑色的圆球蜂群一般扑向我和蒂塔。
“洛尔辛加。”佛雷迪克淡淡地说，“你几天前刚刚召唤过他，现在你不可能拥有和我抗衡的力量。”
蒂塔半边嘴角微微上扬，头发的颜色一瞬间变得血红。我惊恐地看着她，慌乱中忘了要怎么阻止佛雷迪克的攻击和她的自杀式行为。
洛尔辛加虽然是蒂塔的守护神，但是离开了托雷斯莱德特定的环境，就不可能再运用自如。蒂塔的力量来自地火，托雷斯莱德的冰炎海能使她无比强大。但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地处中原，她最弱势的地方，地火的能量甚至不如福尔利兰。
这种情况下她即使变了身，能发挥出的威力充其量十分之一，付出的代价可是半点都不会少。
眼看着那些黑色的封印之球就要擦上我们的身体，我跳起来抱住蒂塔，狠狠地把她推向了一边。
封印之球最先击中了我的右臂，我事先有做防护，但是只能延缓它的作用。蒂塔被我一撞，眼神微微恢复了正常。趁着这万分之一的清醒时刻，我扭住了她的脸。
“去救特蕾西，快！我不会有事的！”我盯着她的眼睛，想要阻止她继续的变化。但我不是夏洛特，我没有控制住她的力气。时间不容许我做更多的思考，我的一只手掌按在她额头上，下面压着的一片金箔迅速融化，一切都只是一瞬间，蒂塔从我掌下消失了。
无数的封印之球融进了我的身体，我艰难地转过头，佛雷迪克已经来到我面前。
“这么昂贵的道具，你是从哪里搞来的？”他抓起我的左手，一点金色还残留在上面。
我除了冷笑之外，已经不能说话。要不了多久，封印之球会融进我的血脉，禁锢我的一切感官和神经，我会变成一尊有生命的蜡像。
那片金箔用的我十分心痛，我也担心蒂塔发现我把她送到海德里克那里之后，会怎么处置我。
那片金箔实际上是卡邦的会员卡。
尽管我总是让海德里克做赔本生意，但不妨碍我是个老客户。
“你和那个空中商人还有联系？”佛雷迪克在我喉咙上点了一下，我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很多，似乎也能说话了。“我不希望你死，禁锢术会阻止你体内的毒素流动，过一天你就会恢复正常。”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心脏的位置看了很久，转过身去淡淡地说：“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魂系，我不能容忍你和别人建立的契约。”
他说话的时候，我已近麻木的心脏突然一紧，有什么东西断掉了，而我却感觉不到。
“我会替你去除这份契约，而你要听话。”
“你做了什么？”我的声音僵硬而嘶哑，“我跟你走，契约也可以毁去，但你不要伤害无辜。特蕾西是无辜的，算我求你。”
“无辜？”他背对着我，声音冷得发寒，“她曾经是比你重要百倍的悬赏犯，就算现在通缉令撤消了，她身为通缉犯的事实也不会改变。”他转过身面对我，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她的守护神，其实你才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元凶。”
元凶？我一时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当我明白过来时，我本已僵硬的身体忽然感到了一丝血气的涌动。
“你……是说……”我忽然觉得全身每一块肌肉的沉重无比，有一些东西在我的血液里和那些禁锢之球发疯的冲撞。
“陛下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肃清爱克罗德堡，他需要一个借口和一些帮助。而你就是那个借口，我提供了他想要的帮助。”佛雷迪克脸上浮现出一种陌生的表情，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邪恶气息，就像……一个黑恶魔一样。
“是你……杀了……”
“不，是我做了那个结界。”他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再睁开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能感觉到，那是佛雷迪克的卫队。
“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卫兵把我抬走的那一瞬间，他低声说：“你除了做我的仆人之外，一无所长，离开那些人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照顾。”
我横在那些卫兵头顶，像一尊披着衣服的雕像一般，除了眼神还能转动之外，再没一处可以活动。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放弃了自己的将来。
佛雷迪克阻断了我和特蕾西之间的联系，这是我最后一丝意识里残留的片段。
最先复苏的是心脏，有温度的液体开始重新流动，渐渐唤醒了四肢百骸。我试图睁眼，眼皮却像粘住了一样不愿分开。
“吉儿？”
谁的声音？似乎听过，可是却记不起来，似乎是变得沙哑了，有些无法辨认。那种担心的语气，就像谁……像谁？嘴上说不关心其实吓得要死……
是谁啊？为什么就他妈的想不起来？！
“是我，是提艾拉，你怎么样了？”
提艾拉？是她吗？那个一遍一遍叫我名字的女人？
那个分享我生命的人；那个救过我性命、也被我救过的人；那个嘴硬心软，总喜欢故作坚强的人；那个会把说我爱你当做练习的人；那个会哭但是绝不出声的人；那个能用笑容征服全世界，也包括我的人……
我记不起她的样子了。
“吉儿，你没事吧？”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我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隐约看见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正俯身看着我。
“……我，没事。”我挣扎了一下，勉强支起半个身子，“我在哪儿？”
“你不记得了？”她冷笑了一声，“我们就在帕兰迪撒最中心的地方，王宫的正下方，离最尊贵的王座不过几步之遥。”
“帕兰迪撒？他们把我带到了帕兰迪撒……”我诧异地睁开眼，看见的是灰白色的岩石和闪着寒光的栅栏。“的地牢？”
“没错。”
我站起来，腿有些麻，但是其他一切都很好，佛雷迪克不仅清除了我体内的毒素，还把我之前累积的各种伤病一起治好了。
这座地牢我并不陌生，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站在牢门的另一端。
“提艾拉。”我走到牢门口，茫然地向外看，门外是一条单调的甬道，除了我们这一间牢房之外，再没有其他住户。“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的，是吧？”
“嗯？”
“你救过我的命，是吧？”
“……算是吧，怎么了？”
“我也救过你的？”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无所谓了，记不记得，又有什么用。眼前，我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么？”
提艾拉在我身后沉默着，而我不敢回头看她的脸。
如果不是她，我该怎么办？
“吉儿。”她轻轻开口，“你说的没错，现在，只有你和我了。”
仿佛什么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心念电转间，我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她不该……这么漂亮的。
来不及多想，她突然伸出双手按在我身后的牢门上，力气之大让铁门也晃了三晃。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怎么自己也进来了？别跟我说你是被那个家伙抓进来的，就这点能力，还要救人？你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
她似乎也不是这么的……彪悍。
“现在好了，只有我们俩了，你能逃出去吗？”
我诚实地摇头。
“那有个屁用啊！”她松开一只手扶着额头，“你以为二人世界很好玩吗？”
“我……”
“我个头啊！你的同伙呢？别告诉我被那个男人全灭了……”
“我想……”
“拜托！我只有你一个希望了，我不想死在这种没品位的暴发户城堡的地牢里面，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我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的……”
“我……”提艾拉突然哽住了，“什么？！！！”过了好久才挤出下一句：“你脑子坏掉了？”
我认真地说：“你是不是和我签过契约？和我分享生命？”
“契约？”她真的迷惑了。
“我们是不是已经……”我哆哆嗦嗦地伸出一只手想摸摸她的脸 。
“神经病啊！”她啪地一声打掉我的手，转身缩到牢房角落里去，不再看我。
确定了，不是她。
那是谁？
我慌忙扑到提艾拉身边，小狗一样讨好地看着她，一脸无害地说：“那你总是认识我的吧，既然不是你，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她斜眼看了我一眼，马上转过去说：“鬼才知道！”
我正在想要不要用点逼供的手段时，门外一个声音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看来你们过得很不错嘛。”哈维抱着膀子摸着下巴，一个人站在牢门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监狱虽然小，不过对于两个人来说，的确是发展感情的好地方……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过会儿再来问安。”
“……你站住！”我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她在一起……她是谁？
“我？我是伽莱亚的埃兰蒂诺子爵，帕兰迪撒情报局副局长，这座监狱的主人，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是杜尔加沙的人么？他不是来救人的么？他不是……
提艾拉倒是插话进来道：“原来你是个间谍，真不容易，还子爵，可能是我见过的头衔最高的间谍了。不过我们共事这么多年，我觉得你人还不错，有时候还挺傻的。”
哈维笑笑说：“谢美女夸奖！我虽然是间谍，可是这么多年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大家同事一场，我会替你求点情的。”
提艾拉嘿嘿一笑：“求情让我死个全尸是吧？”
哈维也很轻松地耸耸肩：“不满意？我的职位也就这点权利了，不如，你直接去和我叔叔讲，你们的事，他说了算。”
我忽然明白了，“你是埃兰蒂诺子爵？你不是姓埃兰达？”
“埃兰蒂诺是封号。”
“佛雷迪克的封号也是埃兰蒂诺……”
“我叔叔的封号和我一样，不过头衔有差别。”
“你叔叔……”
“是啊，吉儿小姐，所以我对你是真的久仰了，我叔叔可没少提起你。”哈维笑呵呵地说。
我忽然意识到对话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会蹲下来开始叙旧拉家常，气氛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这就是间谍的最高境界吗？不分敌我的自来熟？
“叫佛雷迪克来见我。”我收拾好表情，散发出不容置疑的气场。
哈维耸耸肩：“本来呢，叔叔急不得要见你，可是他离开帝都太久了，陛下留了一堆事要他去处理，昨天把你送进来之后，连夜就去了西边的弗贝鲁城。你就体谅一下，先等等吧。”
我隔门狠狠呸了一下：“那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佛雷迪克不回来，任何人不许来打扰我……”我停下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提艾拉，“也包括她。”
哈维点点头，根本不理会我的怒意，小声说：“那送饭的和打扫的总还是要的吧？叔叔吩咐过他回来之前你要什么给什么，除了自由。”
我眉毛一挑：“是么？”
哈维点点头：“是的。”
我微微一笑：“那么，哈维先生，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哈维只愣了半秒就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着说：“亲爱的小姐，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喏，一个人若是心已经属于了你，命还还有什么意义？”
我跟着冷冷地笑：“算你聪明，不过跟我玩文字游戏毫无意义，你既然不愿把命交出来，那就告诉我和我一起来的那些人，他们现在怎样了？”
哈维低头笑而不语，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无形的能量箍住了他的脖子，把他一直推到对面的墙上，身体和石块发出结实的撞击声，可他脸上依然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令人讨厌的笑容。
“我没你那么好的心情，如果不想我拼个鱼死网破，就乖乖的回答我。”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看似恰到好处的情绪其实是威压法术的功劳，真实的我此刻已经气喘吁吁，根本没有力气再走一步。
“何必这么火大，就算我告诉你，也没有什么意义。除了被你送走的蒂塔•洛尔辛加，其他人现在都已经是孤魂野鬼。”
我怔怔地听完最后一个字，手上的力道轰然卸去，脚下一软，只听见自己膝盖和地面相撞的声音，却没有任何知觉。提艾拉眼疾手快扶住了我，不然我肯定会把脸也摔到地板上。
“你骗我……”我用最后一点力气盯着哈维，他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缓缓走回牢门口，半蹲下来，平视着我的眼睛。
“随便你，你不是和一个爱克罗德有心灵感应么？闭上眼睛找找，看看人间还有没有她了？”
爱克罗德？她是爱克罗德家族的人？
“谁？她是谁？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记不起来她的样子……”我开始头痛，思考撞击着一层禁忌的屏障，在我脑海里兴风作浪。
提艾拉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对哈维说：“你再这么刺激她，佛雷迪克回来了会不高兴的。”
哈维撅了撅嘴，原来的表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爽。“早知道就先把你干掉了，省得你在这里戳穿我。”
提艾拉不屑地摇头：“你省省吧，就凭你，想篡掉你叔叔的位置还要再等个二十年。”
哈维舔舔嘴唇，苍白的皮肤里透出一点淡紫色来，“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提艾拉平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哈维就那样站在门口，紫色代表着他的怒气也翻腾了很久，最后他还是离开了。
我一直躺在提艾拉腿上，大睁着眼睛仰望光秃秃的石头天花板。直到我觉得眼睛有些疼痛，我闭上了眼睛。
“吉儿？”她轻轻叫我。
“我没事。”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哈维在骗你，我知道的。”
“我也知道。”
“……可你有那么一瞬间还是相信了对不对？一遇到你珍视的人你就会乱掉阵脚，你这样太容易被人暗算了。”
“我知道。”
“佛雷迪克根本没去什么弗贝鲁，我猜他十有八九是去追捕你的同伴了。”
“提艾拉？”
“嗯？”
“你知道，哈维说的那个爱克罗德，她叫什么？”
提艾拉静静地看了我一阵，转过头去，说：“别问了，你不可能记起来的。”
“为什么？”我猛地坐起身来，“你知道的，你告诉我，我不就记起来了么？”
提艾拉摇摇头：“不是那样的。”
我隐约觉得一股不祥的绝望感从心底涌上来，“你什么意思？”
“你被送进来的当天，佛雷迪克就告诉我，不要试图唤回你对过去的记忆，因为他已经把那个人完全从这世界上抹掉了。
“他对你们用了遗忘咒语，你再也听不见关于她的所有事，包括她的名字，她的模样，她在哪里……一切的一切。”
我再一次呆住：“遗忘咒语？”
提艾拉眼睛有点红：“你不明白吗？其实哈维刚刚已经说过了她的名字，可你只能听见这个姓氏，完全听不到名字，你甚至没有感觉到他多说了那几个字。”
是啊，我是感觉不到，如果是遗忘咒语，我的确会感觉不到。
可是我为什么记得那些若有若无的回忆？我不是应该忘掉全部的么？
“时间紧迫，佛雷迪克的咒语并没有完全实现，等他下次回来，你就会彻底忘记你离开他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你不会记得你们那个团里的所有人，连我你也会忘记。”
我深吸一口气，以确保自己还能保持冷静。
“吉儿，我不想被你忘掉。”提艾拉看着我，深邃的眼睛里闪着没有温度的光芒。
如果可以在忘掉一半和忘掉全部中选择一个，我会选择后者。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二十五 宿命之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