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爱云端》一颗星星

16、冰山一角

　　在林子星热切的期盼中，方阳树终于踏着暮色归来。一个笑盈盈的林子星，一双摆放得恰到好处的拖鞋正在等着他。来不及问候林子星这一天过得如何，方阳树的心开始随着视线的转移汹涌澎湃。
　　客厅与餐厅从进门那一刻就可以看到，被林子星拉着又去书房看了勿忘我花瓶，最后来到了卧室，那两只熊一只穿蓝色背带裤，一只穿粉红公主裙，正头靠着头相互依偎着，方阳树被彻底雷到了：“这就是你一天的成果？”
　　“对呀！”林子星抓过两只熊，把蓝色的给方阳树，粉色的留给自己，“一只是你，一只是我，相亲相爱！”
　　那只软绵绵、毛茸茸的熊，正瞪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珠望着自己，方阳树的心霎时变得很柔软。他拥过林子星，坐在了那三幅画下的沙发上。林子星显然还沉浸在改造的兴奋中，刚刚解释完了这两只熊的故事，她又指着这组画开始发表言论：“你看，你的名字里有个‘树’字，所以这组画配你家再合适不过了。它们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别树一帜’，我觉得挺符合你的气质！绝配！”
　　林子星总是有这样一些奇怪的论调让方阳树开怀，他认真地盯着这组画看了一会儿，再看看林子星精心搭配的沙发靠垫，一切都显得素雅简洁，与室内纯白的装饰十分和谐，的确也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见他呆呆地不说话，林子星以为他不满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大树？你不喜欢吗？”
　　方阳树转过头，深深地注视着林子星的眼睛说：“不，星星，我很满意！让我觉得，我这所用来睡觉的房子像个家了！”
　　方阳树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像一个水潭，林子星痴痴地与他对视着，觉得自己被吸了进去，吸了进去，一颗星一直往下坠，往下坠。然后，有人拉住了她，两片温热的嘴唇盖了上来，一双温暖的大手环住了她，她整个人开始迷糊起来。
　　待林子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整个儿在方阳树怀里，两人都斜靠在沙发上。柔黄的灯光照在两人脸上，方阳树看着胸前的林子星，她离他那么近，近得可以看清一根根睫毛。他拍拍林子星的背，清清嗓子，开口道：“星星……”
　　林子星抬起身子，望着方阳树：“你说要有话对我说，现在说吧！”
　　方阳树闭上眼睛，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静静地说：“你出差前，我就说要告诉你‘云之泪’的故事。我今天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个。”
　　从方阳树凝重的表情，林子星看出了这件事的重要性，虽然她早已隐隐约约猜到，像方阳树这种人肯定是有故事的，但如今要亲耳听到，而且这故事很可能跟她未来的幸福有关，她有点紧张起来。
　　方阳树此时却沉默起来，她看着林子星在沙发上摇来摇去，叹一口气，拍拍她的脸蛋，起身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慢慢地说：“明天开始，我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我要去内蒙古，开秋冬季羊绒产品的订货会，大概要一个月……”
　　“要这么久？开订货会不是很快的吗？看中就订呗！再说，现在还是夏天，就开始张罗冬天的东西了？”林子星发出了连珠炮似的问题。
　　方阳树耐心地解释：“开商场像做服装一样，都是把季节提前的。这样才赶得上市场供应。”
　　“那你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好去送你。”
　　“飞机？”听到这两个字，方阳树的内心同脸上的肌肉一起抽搐了起来，他猛然想起话题有点被林子星扯偏了，他没有回答林子星的问题，伸出手扶住她的双肩，认真地说：“星星，不知有没有人对你说过，我这样一个30多岁的男人，居然从不交女朋友。”
　　林子星胡乱地点点头，在心里嘀咕：大家都说你变态，抑或是那“同志”什么呢。方阳树见林子星点头有点惊讶，但他并不深究，起身从书房拿出了一本相册，递在林子星手里：“看看这个，会让我少费许多口舌。”
　　林子星按捺住怦怦直跳的心，打开，“云之泪”三个字淋漓地引入眼帘，无论是笔迹还是颜色，都与“逸平大厦”见到的一模一样。她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方阳树，方阳树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林子星翻开第一页，是一张大大的合影，她一眼就认出画面上那个男子就是年轻时代的方阳树，他身边是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子，面容姣好，身材高挑，两人依偎着，对着镜头摆出“yeah”的手势，笑颜如花。
　　“这是十年前的我，旁边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她叫余丽萍。”方阳树静静地开口，然后开始沉默。
　　林子星继续翻相册，里面充满了两个人的身影，有单人的，有双人的，林子星看完最后一张，把余丽萍的巧笑嫣然合在了影集里。虽然知道，方阳树的感情生活肯定不会是一片空白，但亲眼见到曾经的方阳树和一个美丽的女子如此幸福，林子星还是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们是大学里的同学，从相识到相爱，再到毕业商量结婚，一切都那么自然。你看到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我们找到工作后的合影。那时大学毕业生找工作，没有现在这么难，大家都很单纯，也没现在这么挑剔。我们只想两个人在一起，她是S城人，家里只有一个母亲，为了照顾，我跟她一起来到了这里。只用了一个星期，我们就找好了工作。她是历史系的，打算去档案局。我学的是化工，就去了S城石化公司。”方阳树说到这儿，拿起水喝了一口，看林子星静静地在听，又继续开口——
　　“离正式上班还有几天时间，我们商量出游一次。她最想去的地方是海南岛，但我们俩的存款只勉强够一个人来回。我说服了她去，没想到……”方阳树说到这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10年前得知消息的那一种痛似乎又活生生地把他撕裂了。
　　但马上，方阳树睁开了眼睛，既然决定告诉林子星“云之泪”的故事，就得面对，而且他已经决定用另一种方式悼念他逝去的爱情！所以，他拉过林子星的手，低沉地说：“她去海南岛途中，乘坐的那架飞机失事了，她就这样走了…….
　　林子星感觉方阳树拉着她的手蓦然抽紧，她预测过不同版本的方阳树过去，但没有一种是这样一个心痛的结局。一下子，她明白了方阳树的忧郁从何而来，明白了方阳树孑然一身的理由，更明白了“云之泪”的含义，她梦幻般地开口：“所以，‘云之泪’的意思就是她化作云走了，留下的是你的泪？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看着呆呆地喃喃自语的林子星，方阳树有些不安，现在的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向人讲起过他与余丽萍的事，怕那种尖锐的痛楚撕开内心的伤口。但今天的讲述虽然依然有些心痛，但显然没有他预料中的剧烈，难道眼前这个10年来第一次闯进他新房的林子星真的是一缕阳光，让他拨云见日，不再流泪？他轻轻摇着林子星：“星星，星星！你怎么了？”
　　现在的林子星一头雾水，一个声音在告诉她：10年的思念，10年的追忆，这样深情的男人你得珍惜呀！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她：前10年他是在想念中过的，那么后10年呢？再10年呢？再再10年呢？他心里永远会装着这个女人的！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迷迷糊糊地说：“你让我消化一下……我先回去了……不要送了！”
　　说完，她迷迷糊糊地出了门，把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方阳树留在装饰一新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