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四海（仙剑奇侠传一同人）》阿引

7、胡拾齐和虎拾柒

　　“林大小姐，久别重逢，别来无恙？一切可安好？”裴稼斜斜靠在太师椅中，笑吟吟道。
　　确是久别重逢，两人剑拔弩张，险些兵刃相见，至今也有四五个时辰了。林月如一阵无言，随手将门掩上，拖过一张椅子也坐了下来。这人脸皮颇厚，随她怎样恶言恶语，脸上始终笑容不改，实难应付。无论他是不是妖怪，她都不是他敌手，只怕家中也无人是他敌手，所以也不必在她已恶名昭彰的闺誉上再添一笔了。她不在乎他人流言，但爹爹常年在外与人往来，若被人传出深更半夜林家小姐卧房之中有陌生男子出入，背后不知又要多插多少冷箭。
　　她神情冷淡，裴稼也收敛了笑容。两人相对默然，唯有窗外蝉鸣声声。
　　半晌过后，裴稼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拈起桌上一枝白色的小花，递到林月如面前，笑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这月光花恰如一握月光，花如月光，月光如花。”
　　他的剑眉似用浓墨重彩描绘过的，斜斜向上飞起，眼睛异常清澈明亮，看人时当真深情款款，温柔不可方物，可惜他的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林月如丝毫不为所动，将他执着花枝的手推开，道：“不过是些野花野草，说它如月光，也未免太抬举它了。”
　　那花枝被她一拂，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裴稼不以为意，俯身将花拾起，放到窗台上，道：“你不喜欢这花么？”
　　林月如摇头道：“不喜欢。”
　　裴稼神情很是失望，道：“有人对我说，以鲜花果品相赠佳人，正是相得益彰，佳人见了必定……心中欢喜。如此看来并不都是如此。”
　　他越说越不像话，林月如有些啼笑皆非，他这等做派，仿佛对她十分钟情。只是两人今日不过初见，暂且不论她当时狼狈不堪，如何能令别人一见倾心，单看他扑朔迷离的身份与言谈举止，她没有立时翻脸已是万幸，莫不成他还指望她会报之以琼瑶？她淡淡道：“花并不令人厌憎，只是送的人不同，观感便有所不同罢了。”
　　裴稼一怔，道：“原来惹你厌憎难过的是我，不是花。因我之故令你不快，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向你赔个不是罢。你觉得可好过些？”
　　他虚情假意，林月如自不会信，只是他明知自己被人厌憎，还要装模作样，脸皮也未免太厚了些。不过她心中有许多疑问需他解答，不得不敷衍几句。她取过桌上茶壶，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微笑道：“裴大侠……裴公子盛情，我很感激。不知裴公子与我娘有何渊源，为何对她长眠之地如此关心？”
　　这裴稼既然不是疯子，此前还说过前来索还她娘所借的宝珠，若是找不到，只怕此事难以善了。果然她话锋一转，立刻便发问，裴稼只楞了一楞，不答反问道：“你娘从未向你提起过宝珠之事么？”
　　若家中真有他所说的宝珠，林月如必定双手捧出来奉还给他，只求能将这瘟神送走，不要再搅得她心神不宁。以林家家底，明珠美玉纵然不是随处可见，也不能算是太稀罕的东西，大可不必贪图他人财物。只是她娘在世时唯一一次提到宝珠，还是一次将她搂在怀里时笑道：“月如是爹爹和娘亲的掌上明珠，胜过世上最名贵的宝珠。”
　　不过母女嬉戏之言，不足为外人道，就不必对裴稼说了。她摇头道：“从未听过。”
　　裴稼察言观色，知她说的是实话，不由得长叹一声。
　　林月如却无心猜度他为何而叹，手指在膝上轻敲，犹疑许久，又迟疑一阵，还是问道：“你……你说我娘是妖怪……有何凭据？”
　　裴稼抬眼向她看来，那目光似悲悯又似无奈，分外古怪，看得林月如心头发毛，正要再问，只听他慢慢说道：“你娘在白虎一族之中排行第十七，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何须其他凭据。”
　　他从袖中抽出一本古旧书册，翻了开来，在其中一页上轻轻一指，道：“虎拾柒，白虎一族之女。”
　　那书页自上而下密密写着些小字，旁边绘着一个美貌少女。那少女双手托着一颗灼灼生辉的明珠，含笑站在祭天的神坛之上，顾盼之间，栩栩如生，仿佛立时便要从画中飞出来一般。
　　林月如如失了神智一般，怔怔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又轻轻去触碰那画。她与她娘相貌有七八分相似，何况母女连心，纵然她娘过世这许多年，她心中一刻也未曾忘记慈母，只消一眼便可认出那画中少女虽然比她娘年轻了些许，但确是她娘无疑。
　　裴稼见她神情恍惚，脸上掠过一丝不忍之色，道：“如今你可信了？”
　　“不信。”林月如放下书册，面上的怅惘与思念之色全数退去，尽是防备之意，冷冷道，“我不知你究竟有何用意，但作假也这般不仔细，未免太小瞧了人，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我娘姓胡名拾齐，你那借条上也写得分明，这画上却写的是虎拾柒，谬误如此之大，我若还瞧不出来，当真比瞎子还不如。”
　　“说的不错。”裴稼叹道：“谬误如此之大，我如要作假骗你，作成这样，也未免太小瞧你了。”
　　他将书册向前翻了一页，道：“这世上，谁也不能小瞧了，尤其是女子。不然终会到了大错酿成时，方知悔之晚矣。”
　　那一纸书页上没有图画，也没有其他的字，只在正中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胡拾齐。
　　裴稼苦笑道：“我妖族之中，历代守护宝珠之妖非但法力高强，修行天资出众，于其他事也是聪慧灵巧，往往能一通百通，唯独虎拾柒不大一样。她到了一千五百岁时，除去法力尚可，连认识的字也没有几个。当年众妖无人敢当面非议，背后也腹诽得不少，都道这一代守护使者如何这般愚顽，实不堪造就。白虎一族重录族谱，她要自己写下名字，三个字竟写错了两个。只是她地位尊崇，无人敢责怪于她，只得另翻一页重写。谁能料到她竟能避开重重守卫，携了宝珠逃走，只留下一张借条，说是三百年后归还。那字笔走龙蛇，非书法极其精通之人不能写出。妖族何止千万人四处寻她，也要到近三百年才寻访到她的行踪。这等人物，她的女儿又有谁敢小瞧。”
　　林月如听他说完，微微一凛，起身从墙上摘下长鞭，后背靠着墙，静待裴稼动作。先前裴稼说她娘是妖怪，她虽然在意，但也并不觉得太过难以接受。是人是妖，都是疼爱她胜过性命的娘亲。但她并没想到娘竟然还是盗走妖族宝珠的叛逆，先前这裴稼看来并无恶意，但如今图穷匕见，他寻不到娘亲，莫非要胁迫她交出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