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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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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玉霞宫宫主白媺人携弟子抵达绝鸢峰。
陆妙韫收到消息,立刻准备去敲响叶归尘的房门,却被提前守在门口的南宫道怜客客气气地拦下来:“师叔,师尊此刻还在修炼,您有事吩咐给我吧,我会转告给师尊的。”
急于去见自己的好友,陆妙韫也没多想,只是让南宫道怜提醒叶归尘,修炼之后记得去绝鸢峰前山的百花谷赴约。
南宫道怜微笑着送走了陆妙韫后,转身敲响了灵渊的房门。
灵渊收到信号,刚服下幻容丹准备出门,就被门口的南宫道怜狠狠一把推了回去。
他茫然地转头,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外一抹雪白的身影飘然而至,吓得立刻转身扑在床上,把脸藏在被子里。
“师师、师尊,您怎么出来了?”南宫道怜望着门口的叶归尘,表情仿佛见了鬼。
叶归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答非所问:“为师的模样有这么可怕么?”
南宫道怜艰难地从僵硬的脸上挤出笑来:“师尊您说笑了,弟子只是以为.....以为您这时候该在房间里修炼呢。”
叶归尘漫不经心地往房间里头扫了一眼,南宫道怜心虚地挪动步子挡在叶归尘面前,笑得谄媚又卑微:“师尊,您以前这时候不都在修炼么?今天这是?”
灵渊将脸埋得更深了,死活不敢动弹一下。
开玩笑,这要是让卿卿瞧见,他和南宫道怜两个人的下场,啧啧,不敢想。
“出来走走,透透气。”叶归尘说着,轻轻挑眉询问,“他这是哪里不舒服了?”
南宫道怜的额头都渗出汗水来却浑然不觉,然而他向来没有撒谎的习惯,面对叶归尘的追问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合适的解释。
他在原地踌躇片刻后,干笑着搓了搓手,把之前听来的八卦讲给叶归尘听:“灵渊道友他、他是太难受了,他老婆跑了,如今上山见到别人要举行道侣大典触景伤情,因此忍不住哭了。”
这话一出,叶归尘和灵渊都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叶归尘望向趴在床上的灵渊,打破沉默:“是这样吗?”
灵渊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回答道:“是。”
现在不是也得说是了。
“既如此,你便留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吧。”叶归尘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见他要走,灵渊急了,要是叶归尘当真见到那位白宫主,事情就不好控制了。
得想个办法把人留下来!
眼珠子转了一圈后,灵渊忽然吹了声口哨。
哨声才响起,叶归尘怀里的球球便化为人形,咿咿呀呀地抱着叶归尘的手臂开始哭。
叶归尘看着两人这流畅的配合,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灵渊心底也很得意,到底还得是他自己养大的崽,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当初他和卿卿还在下界时,经常会用这招让球球博取同情,而且屡试不爽。
叶归尘好像天生就对球球的撒娇和眼泪没有抵御能力。
“这是......妖修?”南宫道怜惊讶地看着叶归尘怀里白胖的孩子,“怎么化形了还是个孩子?”
按说能化形的妖修,起码都得是活了几百上千年的化形期大妖才是啊。
灵渊不高兴地闷在枕头上反驳:“怎么说话呢?那是我儿子!”
注意到叶归尘的眼神也隐约带着不悦,南宫道怜识趣地把自己的疑问吞了回去。
“球球自幼怕生,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只能慢慢熟悉环境。”灵渊头也不抬地编瞎话:“这时候若带着他出门乱逛,他会害怕的。”
叶归尘信不信灵渊的鬼扯暂且不提,但他知道球球实在是个胆小的小妖,怕打雷,怕高处,怕比它大的同类......再加一个怕生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先带他回房间吧。”叶归尘说着,便柔声安抚着球球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南宫道怜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归尘在球球面前表现出来的宠溺,那温言软语的姿态竟然让他联想到了对自家师尊绝对算是冒犯的词汇——贤妻良母。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使劲地摇摇头,试图将脑海中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出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和隐约的关门声,灵渊这才捂着一头大汗从被窝里钻出来,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他从床上跳起来,凑到窗前,推开窗缝探头探脑地往外窥探着,确认叶归尘已经回房间之后才长舒了口气,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我说......”站在门口的南宫道怜看着趴在窗户上向外张望的灵渊,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嗯?”灵渊回头,等着他的话。
“你能不能别顶着师尊的脸做出这些猥琐的举动!”南宫道怜痛苦地按了按眼睛,不忍直视灵渊现在的那张脸。
灵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想到自己此刻的脸是叶归尘的模样,不自觉露出了傻笑:“哦!”
“嘶~”南宫道怜倒吸了口凉气,觉得更辣眼睛了,干脆转身不去看。
灵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挺直腰背,再加上他身上一袭叶归尘以前留下的旧衣,看上去竟然能以假乱真。
南宫道怜上下打量了片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起来,便也不再细想了,催促道:“快去,别耽误了时间。若师尊出来了,我会给你信号的,你千万记得别撞上他。”
灵渊点点头,板着脸往百花谷的方向去了。
太一宗的绝鸢峰乃是上界最高的山峰,峰顶超出云层数百丈,有云海焰瀑、星海映月两大奇景。
将要入夜时分,恰是云海焰瀑的最佳观赏时刻。
灵渊一路踩着云霞下山,不一会儿便看到前头地面开了大片大片银蓝色的狐尾花。
人头大小的花瓣如狐尾般缱绻妩媚,重重叠叠的花海一直蔓延到云海深处,恰逢夕阳西下,深红色的霞光铺洒在云层间,缓缓流转的云海宛如九天垂落的火焰瀑布,美得不可方物。
望着这一幕人间难觅的绝美景致,灵渊的脚步放缓,回头往山上望去,心底却生出一阵遗憾。
要是叶归尘此刻在他身边就好了。
“叶师兄,你来了。”须臾,陆妙韫从花海深处走出来。
与她一同走过来的,还有一位身穿天青色长裙的绝色美女。
灵渊本能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对面的陌生女子。
女子修眉俊目,容色不俗,与陆妙韫的雍容美艳相比,又是另外一种灵动的美。
若说陆妙韫是晨曦中迎风傲然的芙蓉花,妖而不媚,艳而不俗,那么这名青衫女子便是月色下遗世独立的白莲,气质清冷,自成风韵。
总而言之,很美。
灵渊有些酸溜溜地暗忖,他家卿卿到底是上界风光霁月的剑仙,哪怕卿卿无心,但也拦不住其余人有意。
这么多美人前赴后继的投怀送抱,他若要一个一个地将这些情敌解决,怕不是要累死?
总得想个釜底抽薪的法子,一劳永逸地将这些狂蜂浪蝶全都解决了才是。
在看到‘叶归尘’凝神望着自己的那刻,再如何清贵的仙子也不免被晚霞染红了面颊。
陆妙韫与灵渊擦肩而过时,对着他挤了挤眼,随后便掩唇笑着离开。
确认陆妙韫走远了后,灵渊才清了清嗓子:“让白道友久等了,失礼之处还望包涵。”
灵渊到底是与叶归尘在一起生活了十余年,只要他有心扮演叶归尘,旁人便很难看出破绽来。
白媺人望着面前清贵如月的人轻笑出声来:“叶剑主客气了,能有幸见您一面,已是我的福分。绝鸢峰的景致难得,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吧?”
灵渊点点头,跟在白媺人身后走了片刻后才单刀直入:“说来也不怕宫主取笑,在下已经有心上人。只是陆师妹还不知道,偏乱点鸳鸯谱,怕是要辜负宫主美意了......”
白媺人的面色一僵,随后微微垂下眼睑,望着自己身前的一朵狐尾花。
灵渊的话击破了她心底最后一点儿幻想。
她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哪怕叶归尘说自己无心娶妻,她也能给出千百年等待的承诺,然而‘叶归尘’却说心中已经有人。
身为一宫之主,她也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夺人所爱这种事,白媺人做不出来。
更何况,爱情这种事,也不是靠掠夺和别人的怜悯就能得到的。
沉默片刻之后,白媺人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既如此,倒是本宫莽撞了。只是请恕我冒昧问一句,叶剑主心仪之人是哪门哪派的仙子?”
即便是输,她也想输得明明白白。
白媺人清楚,上界之中,仰慕叶归尘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她现在就想知道,谁是那个得到叶归尘垂怜的幸运儿。
灵渊顿了片刻,一本正经道:“他的身份我不能说出来,但能告诉宫主的是,我所钟爱之人并非仙子,而是个男人。”
白媺人的表情管理失败了。
她愕然张大了嘴望向‘叶归尘’,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有些不确定地揉了揉耳朵,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刚才叶归尘说什么?他说他喜欢的是个男人?
迎着白媺人惊疑不定的目光,灵渊坚定地点点头。
白媺人的表情变来变去,最后有些纠结又有些释然地看了‘叶归尘’一眼,道了句‘告辞’就要离开。
被一个不知身份的男人打败的感觉,似乎没有想象中输给一个女子那么难受。
然而下一秒,她愣在原地。在她身后。不知何时竟然也站着个叶归尘。
她的美眸微眯,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回头看向身后表情变得无比心虚的‘叶归尘’。
灵渊下意识抬手遮脸。
“叶剑主,这是?”白媺人眼神凌厉地看了灵渊一眼,回头看向叶归尘。
叶归尘将球球揣进衣袖,歉然地看着白媺人:“抱歉,此子是我山上门人,性子顽劣,偶然得知了我与你约见之事,便冒充我来赴约。冒犯宫主之处,还望海涵。当然宫主若要出手教训,我也绝不阻拦。”
白媺人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最后到底是看在叶归尘的面子上忍了下来,只淡淡道:“既是剑主门人,本宫怎好越俎代庖,代为管教?还是剑主您自己来吧。”
灵渊缩了缩脖子,偷偷瞥向叶归尘。
叶归尘也没看他,只是对着白媺人承诺:“宫主放心,我必不会轻饶过他。此子不通教化,须得好好惩戒一番才知轻重。”
白媺人在意的倒不是叶归尘如何处置这个胆敢冒充他的门人,她干脆抛开身为女修的矜持和含蓄,开门见山地问:“罢了,我也不绕圈子了,想必天璇剑主也已经将我的心意转告,如今我只问您一句,可愿意与我结为道侣?”
见白媺人这么直接,叶归尘倒也坦然:“怕是要辜负宫主厚爱了。”
“是因为你喜欢男人?”白媺人面无表情的追问。
叶归尘微微一怔,旋即回头看向灵渊。
灵渊默默地把脸藏在衣袖之下。
叶归尘摇头否认:“倒不是为此,只是我一心求道罢了。”
白媺人心绪复杂,不过眼下,她倒更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还望剑主好好教育一下门人,今日倒亏得是我,若是遇上旁人,怕是这少年人便没有那么好命能活着了。”她轻描淡写地留下话后,转身飘然离去。
一刻钟之后,便趴在自己好友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好了,我之前已经给你说过了,叶师兄除了三十年前那个......咳咳,他这两百多年都没有对人动过心,不成也是情理之中的。”陆妙韫一脸无奈地安抚着好友。
白媺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有些不服气地抬头看着她:“你之前只说过天权剑主下山时有过一段情缘,不过十年便了结了。对修道之人而言,十年不过眨眼间,算不得什么。我便不信,他心中还记挂着那个下界女子。”
陆妙韫想到狡黠惫懒的灵渊,心中也不免一阵无语,低声嘀咕道:“我可没说那是个凡间女子。”
“你在说什么?”白媺人一时还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没有听清陆妙韫的话,吸了吸鼻子追问。
“咳咳,没什么。”陆妙韫含混过去,“我师兄这朵高岭之花怕是没人能摘下了,不如我再给你介绍个比他还好看的吧!”
白媺人面色微恼:“我仰慕剑主又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陆妙韫想了想:“那我给你寻个修为比师兄还强的?”
白媺人翻了个白眼:“也不是因为他的修为高深。”
陆妙韫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给你寻个和我师兄一样喜欢行侠仗义的?”
白媺人长叹了口气:“更不是因为叶剑主侠肝义胆、除魔卫道。”
陆妙韫眼神茫然:“那你看上了他哪点?”
“当然是又美又强又善良!”白媺人说着,又有些想哭了,“这样完美无缺的人,还能上哪儿去找一个出来?”
陆妙韫沉默片刻,附和道:“你说的倒也有理。”
放眼上下两界,约莫是寻不出和叶归尘一样的完美道侣了。
白媺人闻言,又趴在陆妙韫的膝盖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陆妙韫叹气:“......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