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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祸起顷刻 -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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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之塔顶层倒塌时,底下的依附也将荡然无存。唯一的好出路是在征兆前,转投明主,以求福泽绵延。
明珠心里明白。
可当他被赐封福王时,太子射过来的冷眼让他更加明白这下一任的主子已经恨他入骨,若要化解,除非谋逆。
他心里微微颤抖着,曾祖深恐功高盖主,已韬光养晦,兵权一交再交;福王是父亲逝后的最后奖赏,一虚衔以被后世。谋逆,明珠想也不敢想。
刚才宫中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富不过三代,难道家中荣耀要断送在自己手里?从前的太子,而今要成为新王了吧。明珠忘不了他冷酷的眼神。为了笼络老臣,陛下恩宠有加,外人看来是锦上添花,不无妒恨,谁知已是外强中干?太子的怨恨,怕也是源于此。
新婚不久的妻子王氏仓皇进来,凄声说道:“陛下,陛下驾崩了……”
明珠慌忙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扶助王氏,柔声说:“我知道了。你看你,如此慌张。”
王氏一把抓住明珠,泪珠跌落,泣不成声:“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办?”
明珠轻轻拍拍王氏的手安慰道:“莫怕,莫怕。”
“太子,太子他不会放过……”
一提到太子,明珠心一沉。
“相公,要不我们……”
明珠知道王氏想说什么,他勉强挤出个笑脸说:“夫人切莫多想。圣上是个名君,太子岂会是桀纣?”他说这话时心仍微微颤着,他真不怕吗?不,他很怕,怕到入心入肺。他看着王氏隆起的腰身,暗地里长叹一声:这马背打下来的荣耀,希望不要到自己手里毁于一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比起无后,轼君又如何?
别是日后无法于九泉之下面对列祖列宗。
先皇驾崩,新王即位,天下头等大事。明珠作为福王,这些天脚不点地忙碌着。偶尔闲下来,着手安排家中事务。有身孕的王氏被秘密送往乡下待产。他还备好一纸休书,希冀大难来时,王氏能独善其身。
太子登基,改国号元和。
元和一年,新王在众人簌拥下走向王位,明珠悄悄站在一旁,不敢靠近。大丧、大服后,他深居简出,除了上朝,多数在家读书写帖。就是上朝,也低眉顺眼,对朝政保持缄默。可惜上位换了人,他怎么做都是错。
当今皇帝从未正眼瞧过明珠。
群臣多知当年宿怨,在未猜透新王心思前,不敢贸然和福王来往。一时间,福王门前冷落,与之前热闹迥异。
福王府的老管家知道世情不同往日,也低调行事,吩咐下人言行谨慎,以免惹祸。
可是积重难返,家大业大,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子侄不听话,在马路上和当今宠妃吴贵妃的父亲吴侍郎发生冲撞,继而两家家丁大打出手。
年轻的,身强力壮赢得满头彩;老迈的被打得灰头土脸,败退而逃。
老管家搓着手,犯难地向明珠汇报:“王爷,老奴不才,管教无方,惹出此等大祸。表少爷上门道歉,吴大人也不理会,他定要圣上主持公道。除非,除非……”
明珠知他有下文,问道:“除非什么?”
老管家低下了头,小声说:“除非王爷亲自上门负荆请罪。”他说完,惴惴不安。哪里有王爷向臣子登门道歉的理?可自家王爷乃异姓王,并非铁帽子王。
得宠总比失宠的高一筹。
也可以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明珠放下手中的紫毫,说:“无妨。你派人告诉吴大人,本王明天前去吴府赔礼。”
“王爷……”
明珠挥挥手,让老管家退下。
自从新王登上大宝那天,他的心就乱了。他不知道那个阴晴不定的年轻帝王会怎么对付自己。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窗户没关,秋风满屋,窗前立着一人,萧瑟而惘然。
进不得,退不可,只能如履薄冰地站着,还得提防被人推倒。
老丈人王相昨儿来访,嘱咐爱婿小心,非常时期,凡事要忍。而今新王兵权在握,朝纲已定,着手开始清理异党;老丈人曾以太子暴捩而进谏,已遭记恨,今在朝堂之上,丞相之位已被罢免。
而曾经有废太子意图的御史李刚已下到天牢,秋后处决。
一时间,朝中人心浮动。
老丈人寅夜来访,唯恐明珠按耐不住,惹来杀身,甚至灭族之祸。
这小小的风波也许仅是前兆。
明珠将窗户关起,抚平刚才吹皱的宣纸,蘸浓墨写下四字:戒急用忍。
翌日,他亲身前往吴府,赔礼道歉。
家中子侄背后骂他没种,枉为将军后人。
见低就踩的小人闻讯也纷纷落井下石,寻滋挑绊的事情此起彼伏。
明珠均不理会,一再忍让。
从此,福王府的地位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