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俩相忘》月亦然

1、第 1 章

　　月亦然
　　爱过之前，第二天中午又下起蒙蒙细雨，肖邦的女朋友来接他出院，两人还是和以往一样，不怎么说话。临走时，他向丁香微笑了一下，她知道这也许是他送给她最后一个迷人的微笑。他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对爱情不抱什么幻想的她竟然在送走他的那一刻会莫名的伤感，或许这是那天的阴雨天气惹的祸吧。
　　他走了一个小时以后，她才发现他在病床底落下一样东西——那本《儿子与情人》，但她没有打电话给他叫他来取回去，不是她没有他的号码，他原来的医生那里有他的号码，她只是想过几天再给他打电话。
　　晚上她拿起他的那本书开始翻看，她第二次看这本《儿子与情人》，还是没有什么感觉，书末页的空白处有一首用黑色钢笔写的一首诗《不羁》，字写得很秀气，却缺乏阳刚之气，她知道这诗是他写的。
　　不羁
　　春天到来的时候
　　我却还在严寒的深冬守候
　　鸟语花香总是在我生命的另一头
　　只有漫天的飞雪陪我行走

　　青春来临的那天
　　我仍然沉迷在幼稚的童年
　　时间一次次拒绝将遥远的诺言兑现
　　偌大的世界没有属于我的空间

　　爱情飘来的朝夕
　　我依然躲在昨日的梦里
　　伤痛迟迟不肯离开我的记忆
　　明天的明天是否还有我的不羁

　　读完这首诗，她情不自禁地在自己的日记本来抄下了这首诗。那一夜她又梦见肖邦那张消瘦的脸，梦见他在一个孤岛上深情地朗诵着这首《不羁》，徐徐的海风撩起他乌黑的长发，渐渐湮没孤岛的夜色使他迷人的微笑慢慢消失。
　　之后的几天她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因为她怕自己跟他联系，又会发生些什么，脆弱的她没有勇气再受到伤害了。
　　直到一个月以后，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下班。走出医院的大门的时候，她又看见肖邦那瘦弱的身影向她走近，那天晚上风很大，寒风吹动着他披散的长发，她原以为他是向她要书来的，没想到对方丝毫没提这方面的事，他低着头，脸有些红地说：“我……我能邀请你一起吃饭吗？”
　　她还没从他会来找她的惊讶中醒过来，说：“请我吃饭……有事吗？”
　　“哦……没什么事……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你女朋友呢？”她注意他这时脸色有些消沉。
　　“……你不要误会，我所说的朋友不是男女朋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找个人谈心，我平时除了我女朋友，没什么熟人。”
　　“你女朋友呢？”
　　“……她……她上个星期去世了。”

　　市中心一家档次很高的西餐厅里，餐厅内播放着肖邦的《夜曲》。丁香和肖邦面对面坐着，晚餐很丰盛。
　　她此时心情很复杂，她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好长时间没有看见他到医院打听那本书，她以为他会像她护理过的其他病人一样渐渐被她淡忘，那本书和那首诗会被她珍藏在某个角落。但当他提出要跟她交朋友，还有她的女朋友刚过世，那一刻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他。
　　“很抱歉！这么冒昧来找你，但我实在想找个人来陪我谈心，我现在的心情很糟糕，所以……”一进餐厅一直沉默的他开口说话，他喜欢边喝红酒边说话。
　　“没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说。
　　“我女朋友其实也是我的姐姐蓝雨，在我还小的时候我母亲的一个姓蓝的世交，发生了车祸，全家三口人只剩下蓝雨幸存了下来，蓝雨当时才六岁，又没有什么亲戚，后来我母亲决定收养了她做女儿，她比我大三岁。她从小就爱画画，后来上了美术学校，毕业后当了职业画家，前段时间去西南一个偏僻的山区取景画山水画，被毒蛇咬死了。当时跟她同行的还有几个画家，给她敷上专门治疗毒蛇咬的药，但是那种蛇很另类，毒性太大，普通的毒蛇药不起作用。”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她安慰他说。
　　“你介意我说一下自己的过去吗？”
　　“当然不介意。”她听得出他一直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的过去。
　　“在我还没有生下来的时候，我父亲就得了脑癌去世了，我父亲生前很喜欢肖邦的音乐，恰好我又性肖，所以我母亲给我取了肖邦这个名字。我父亲去世后，给我们留一批很大的遗产，他生前是南洋有名的珠宝商，本来他和我母亲是在新加坡居住的，我父亲是新加坡人，我母亲是中国人，我父亲去世后，我母亲才搬到这里居住……不怕你笑话，我从小就有很重的恋母情结。我母亲从小就对我宠爱有加，由于我爸留下的巨大遗产，我们吃穿不用愁，所以我母亲不用出去工作，专门在我家里照顾我，因为我就是她生活的希望。
　　小的时候我经常生病，所以我母亲干脆在家里给我请老师，所以从小到大我几乎没有怎么去过学校。我从小喜欢钢琴，我母亲就花了十几万块钱给我买了一架钢琴，还用高薪请了一个有名的钢琴老师给我上钢琴课。我以前喜欢躲在家里，讨厌与外面的世界交流，我害怕外面的世俗。所以我的自理能力很差，我真不知道离开了我母亲我的生活会是怎样的举步维艰，母亲也渐渐地发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后来我母亲询问专业人士，知道我得了恋母症。后来她下定了一个决心，决定离开我几年，这样我的病才会好，所以她一个人到新加坡居住，她走之前给我留下一批不菲的钱财。
　　她走之前给我介绍了几个女朋友，都以失败告终，因为大多的女孩都忍受不了我怪异的性格。最后我姐说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当时我母亲很矛盾，因为她分不清蓝雨是为了报养育之恩才那么做还是真的喜欢我。就连我当时的我也弄不清。蓝雨从小也很内向，这都是因为她的身世使然，她一生是画画如命，喜欢埋头画画，经常废寝忘食，平时也不太喜欢跟人交往，但是从小到大她都疼爱我这个弟弟，跟我妈一样宠爱我，或许是因为我从小身心就很脆弱的缘故。但我总感觉那种宠爱已经超出了姐弟间那种情结。她长得很漂亮，也很前卫，但我也不知道她在我之前有没有过男朋友。不过后来我母亲答应了蓝雨做了我的女朋友。但我们始终没有找到我们之间有别于姐妹情的感情，为此我们曾经通过□□这个‘捷径’达到这个目的。但每次□□一想到她同在我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妹妹，我就兴奋不起来（随着我们交谈的深入，他不再像之前讲话那么拘谨）。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分不清她是我的妹妹还是我的女朋友。直到她去世以后我也还弄不清，蓝雨去世后我很痛苦，流过了很多泪，但我不晓得这泪水的背后是姐弟情还是爱情促使的。我母亲半年前去的新加坡，蓝雨去世的时候她没有回来，她说她一定要等到我能独立生活以后才回来。”
　　此时他们已经吃了差不多，他也喝了不少酒，她说：“如果你真的想跟我交朋友，就要答应我一件事，少喝酒，别忘了你只有一个肾。”
　　他迟疑了一下，说：“好吧。”
　　“对了，你上次出院的时候落下一本书《儿子与情人》。要不要我改天送给你？”
　　“我都忘了，不用了，你爱怎么处理掉就怎么处理吧，我平时爱看小说，不过看完一本书，我都习惯将它扔掉，就像扔掉某段回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