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流转花满泽》绛珠子

39、最是人间四月天

　　落若芊在花园里散着步，刚从太后那里回来，暂时不想回寝宫，就随意在御花园中转转。
　　已是四月暮春，皇家的花园中却仍是一片姹紫嫣红。繁盛的花树花丛栽种得极其精巧，各种花根据花期混搭组合，布局高低错落，任意角度看去都是美不胜收。
　　落若芊兴致勃勃地折了几束羽叶鸢萝，打算回去插瓶。
　　天气煦暖，阳光浅淡，四月的微风柔软而清新，似乎还带了泥土和百花的香气，这样的好天气让人不由得想微笑起来。
　　风撩起落若芊浅绿色的轻薄云烟水裙宫装，头上斜簪的飞凤玉步摇轻晃，她站在百花丛中微微笑着，清新干净得好像春天里的一棵小树，又飘然出尘得仿佛要御风飞去的百花仙子。
　　风羽瀚站在一棵花树后面，出神地望着前面不远处那幅恍若仙境的画面。
　　纤纤玉指在紫色鸢萝的映衬下更加白皙晶莹，好像透明了般剔透似有融光，脸上的微笑也依然无邪可爱得一如往日……风羽瀚想起一年前与她的初遇。
　　风景依稀似旧年啊，同是那样美的景色，却……这么快就物是人非。目光落在女子挽起的发髻上，风羽瀚眼中的笑意和温柔瞬间散去，只剩满目满眼的痛。
　　“参见太子殿下！”跟在落若芊后面的绿萝和紫鸢首先看到了从一侧拐出来的风羽瀚。
　　落若芊抬头便看到瀚哥哥煦暖的微笑，“瀚哥哥！”她开心地奔了过去。
　　风羽瀚微笑着迎接她，毕竟芊儿没有因关系变化和自己生分啊……他为自己竟然卑微到这种地步苦笑不已。
　　“芊儿在散步？”
　　“嗯，从皇祖母那儿回来，路过御花园就进来逛逛。瀚哥哥呢？”
　　“我也无事。既遇见了你，便随你一同去祈宫坐坐吧，好几日没见到老四了。”
　　“好啊，我给瀚哥哥泡我晒的花蕊茶！”落若芊开心地献宝。这花蕊茶是她前些日子翻祈宫的藏书时偶尔学来的，翻书当然还是为了玉玺，可是有心栽的花不开，无心插的柳条倒长了一堆。
　　书上说：“于雨后取红白粉紫各色木槿花蕊各二钱为一份量，背风处晾晒，用之泡茶可润肺滋肤。”落若芊一看到滋肤二字眼睛就兴奋地闪闪发光，完全是现代疯狂尝试各种美容法的后遗症。当即唤了全祈宫的宫女去采木槿花蕊。
　　新茶晾制成功，她兴高采烈地给风羽泽泡了一杯。然而好话说尽，那个挑剔至极的家伙根本兴致缺缺，更别提以身试法了，盯着茶杯的眼神简直是防洪水猛兽。
　　不死心的落若芊第二次偷偷将他的毛尖换了，指挥紫鸢把茶送进去，自己躲在一旁偷看。正在看书的风羽泽不防备，端起来就喝了一口。“噗——”当即喷了一书，好看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
　　落若芊气馁得不行。这个家伙还真是讨人厌，让人舒服他会死啊！在心里将他骂了一千遍。
　　现在瀚哥哥要去，她当然要兴高采烈地献宝，温和的瀚哥哥才不会像风羽泽一样讨厌……
　　正沉浸在思绪中，瀚哥哥突然一把将她拉到一旁狭窄的过道上，身侧繁盛的垂丝海棠树隐住了他们的身形。落若芊疑惑地正要发问，瀚哥哥轻轻“嘘”了一声。
　　紧接着两个宫女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手上捧着些东西，看样子是要送到哪个宫去。
　　“宫里人多嘴杂，让人看到芊儿和我在一起……不太好。”风羽瀚轻轻解释。
　　落若芊一怔，脸立刻微微红了起来。
　　风羽瀚看着芊儿泛红的耳朵，又因为隔得太近隐隐闻到她身上的淡淡香味，不禁有些失神。
　　两个小丫头走近了，她们的话语也渐渐清晰可闻：
　　“你听说了吗，祈宫那位新娘娘可受宠了，太后娘娘疼得和心尖肉似的，三天两头让她在凤栖宫用膳，把太子妃的风头完全盖过去了！”
　　“就是，咱们那位老祖宗不怎么喜欢太子妃呢。听说第一次见过太子妃后，就评价说太子妃攻于心计性狡心狠，胸襟不够宽广，要想母仪天下还差一些……”
　　落若芊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偷偷瞥一眼瀚哥哥，可他面色如常，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心下佩服不已，被人背后说妻子的坏话还能平静成这样，太子果然不是常人，所有皇宫里的人都是怪物。
　　“那位四皇妃就完全相反了，据说她一派天真烂漫，不懂世事，和四皇子整天瞎闹，整个皇宫都快被他们闹翻天了！”
　　“对啊，听说前两天为了出宫的事又闹了一场，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出面了，最后太后娘娘赐了她一面令牌，准她每月可以出宫一次才罢休。”
　　冤枉啊！事情哪是那样的，落若芊委屈地噘起了嘴。讲得自己像泼妇一样……本来是件很小的事嘛，就是她在宫里呆得太腻烦,便想去翻宫墙，结果被侍卫逮到送到风羽泽面前，被那家伙骂了一顿。结果太后不知怎么知道了，非要给她撑腰，就赐了她一枚出宫的令牌。这下她可乐坏了，真是因祸得福哪。
　　“最怪的要数四皇子了，听说这一个月都没出过宫，大家都说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四皇妃的魅力真正不小……”
　　接下来是一阵暧昧的低笑声。
　　“你见过四皇妃吗？”
　　“我哪有那样的运气啊，我们娘娘只是婕妤，和四皇子素无交集，就连四皇子也只在宫廷晚宴上见过几次而已……唉！真想看看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上四皇子那样俊美的人物……”
　　“我也没见过，不过我听我们娘娘说啊，四皇妃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能耐，不是真得无所图，就是心机太重……你想啊，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哄得所有人围着她转，若真是攻于心计，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心机……”
　　两个宫女终于慢慢走远了。
　　落若芊吁了口气从树后一瘸一拐出来：“腿、腿麻了！咝——绿萝，快来扶我！”
　　风羽瀚脸色已是阴沉下来，说初晴他还不觉生气，但说芊儿……他一挥手，跟在后面的福泉儿顿时心神领会，赶上前去。
　　“慢着！”愣了一愣后明白瀚哥哥意思的落若芊，赶紧拦下福泉儿，“瀚哥哥，放过她们吧！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丢了性命，太不值了！”
　　“哪是小事？妄议宫事成何体统，再说她们那样说……芊儿不生气？”
　　“嗯，不气。她们并没什么错啊，只是闲来无聊说两句罢了。”落若芊赶紧摇头，“虽然……虽然她们也说了表姐两句，但我想表姐一定也不会怪罪的。瀚哥哥你就放过她们吧。”
　　“……好吧，这次就算了。”风羽瀚脸色稍霁，想拍拍芊儿的头，手抬到半空却又忍了下来，“芊儿太善良了，还是不适合宫里的生活啊。”
　　“如果瀚哥哥认为只有变得冷酷无情才能适应皇宫的话，那芊儿可能永远也适应不了了。但我还是要试试，看这样的我能在这样的皇宫里呆多久。若皇宫的一席之地要丢掉良善来换取，那芊儿宁可不要。”落若芊正色答道。第一次听到芊儿这样斩钉截铁表达自己的观点，风羽瀚一怔，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只觉此刻她脸上的耀眼光芒令人不敢直视。

　　风羽泽在金丝楠木摇椅上晃来晃去。头顶上落若芊前阵子种的葡萄枝繁叶密，青翠欲滴的叶子爬满了整个花架。翠竹做的花架繁复青碧，一眼望去几乎分不出哪是绿竹哪是葡萄，仿佛只是一片青翠绿云，曼妙地遮住了偏殿前的整块空地。微风吹来，绿叶婆娑轻响，投下的荫凉让人舒服得只想昏昏欲睡。
　　没想到那么普通的植物也可以这么漂亮，那个丫头还有点审美眼光嘛……风羽泽非常不情愿地承认。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其中一个脚步虚浮跳脱，是近来已渐渐熟悉的疯丫头，另一个嘛……
　　他睁开眼，见到落若芊和大哥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有点不舒服。
　　“大哥你来了。”他从摇椅上跳下来。
　　“你这家伙从来不记得去看我，上朝也不见人影，我再不来还能见到你吗？听母后说你一直在宫里，过来瞧瞧你这大忙人在忙什么。”风羽瀚笑着打趣，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大哥别取笑我了！还不是父皇不准我出宫，说刚成婚要像个样子……不然我早溜了！”
　　“还嘴硬，父皇以前的命令你哪次听过？这会子又拖出父皇来当挡箭牌。”风羽瀚敲敲四弟的头。
　　“哪有……”风羽泽转头去数葡萄叶。
　　风羽瀚看出老四的不好意思，便也不再打趣，顺着他看去，“呵这葡萄架搭得不错啊，很有一番清幽淡雅的意境，果然还是老四有品味。”
　　“咳~~~是落若芊那丫头搭的……”风羽泽嘟囔，当初他还闹了笑话呢，奇花异草难不倒他，可谁认识这种绿油油的叶子就是葡萄。
　　“哦。原来是……芊儿啊。”风羽瀚抬头望着那一片青葱，浓荫隐去了他眼中的神色。
　　“瀚哥哥，尝尝我晒的花蕊茶！”刚才一进门就没影了的落若芊奔出来，笑眯眯地将一盏茶端出来放在园中的石桌上——她可是心心念念了一路啊。
　　“咦？怎么没有我的？”风羽泽大感委屈。
　　“你不是喝、不、惯吗！要喝自己泡去，我只负责泡我制的茶！”落若芊咬牙切齿，还在为上次的喷茶生气。
　　“这、这是上次那茶？呵呵那还是算了吧。”风羽泽惊魂甫定，抛给大哥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唤起紫鸢，“紫鸢，给爷沏杯茶来！”
　　“怎么样？怎么样？”落若芊举着托盘两只眼睛期待地眨啊眨。
　　“嗯……有点特别，不过——有种很清新的味道。”风羽瀚喝了一口抬头微笑道，接着专注地慢慢饮完。
　　“真的吗？呵呵我就知道瀚哥哥识货！”落若芊眼睛笑成两弯新月。
　　“切！大哥你干嘛替她说话？那哪是人喝的东西！”风羽泽撅着嘴在摇椅中晃来晃去。
　　“你个没品的家伙还敢在这里诋毁！”落若芊跳起来用托盘打他的头。风羽泽奋起反击，两人笑闹作一团。
　　风羽瀚抬头望繁密的葡萄藤，浓荫全落到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嘴角弯出一个苦涩的淡笑。老四你可知，若她也能每日为我泡茶，哪怕、哪怕是慢性毒药，我也定然甘之如饴。

　　晚上。落若芊沐浴去了，风羽泽倚在床头看书。
　　“咳~紫鸢，给爷沏杯茶来。”
　　“……殿下，这么晚了怎么突然喝茶？”
　　风羽泽抬头瞥她一眼。
　　“是！”紫鸢赶紧后退。
　　“慢着！咳咳~要……你们娘娘晒的那种。”风羽泽整张脸覆盖在书下面。
　　“……是！”紫鸢再不敢疑惑，赶紧下去了。
　　……
　　“爷，茶来了。”
　　“嗯。”伸手，头埋在书中。“你退下吧。”
　　掀开杯盖闻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嘛。逼着自己试喝一口，“噗——”又喷了。
　　“大哥净胡说！什么清新的气息，分明是土腥气……”风羽泽自言自语，正要唤紫鸢来收拾，隔壁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坏了！那丫头洗完了！
　　风羽泽慌不择食，端起茶杯咕嘟嘟灌下毁尸灭迹。门开了，落若芊穿着中衣走了进来。
　　“紫鸢。”风羽泽若无其事地唤紫鸢来收杯子。
　　紫鸢进来正待接过——“紫鸢，帮我倒杯茶来吧。”在热水里泡久了有点口渴，“不用另准备茶叶了，和殿下一样就可以。”
　　“哐当！”风羽泽手中的杯子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以后贴文的速度可能会放慢，亲们抱歉了~~~~~~~~~~~~
小珠最近实在是没甚灵感，杂事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