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流转花满泽》绛珠子

32、天意从来高难问

　　落若芊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皇上有旨：命落若芊小姐回勤政殿一叙。”气喘吁吁的声音无情地传来。
　　向丞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但还是语调平静地微笑道：“不知皇上有何事找小女？天色已晚，若无要事请公公代为说情，就说小女尚未出阁，深夜滞留宫中恐有不便。”
　　“向大人，您就别为难奴才了。万岁爷下了旨，奴才带不回去没法交差啊……”灯光下那个太监的胖脸夸张得皱成一团。
　　向丞沉了脸不说话。
　　一阵凉风吹过，落若芊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还是春寒料峭啊。
　　“公公请放心，我这就随您去。放心吧姨丈，芊儿很快就回去。”她微笑着转向来人：“请公公前头带路。”
　　仿佛为了避人耳目似的，他们走的路七拐八拐，尽管宽阔却是曲曲折折。那位公公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和落若芊保持一定的距离，既不太远也不太近。偶尔她稍有落后，他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般，缓下步子等她走近，然后再按常速继续向前走。
　　落若芊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和他套套近乎，打听一点皇上要见她的原因什么的。可是不知怎地骨子里就是懒得开口，仿佛认命了般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这样走走停停，在她几乎以为这一夜就要这么走过去时，前面的身影突然停住了。抬头一看，“勤政殿”的匾额悬在正中。原来是到了。
　　那位公公通报过后，里面传来一声略疲惫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较小的殿阁，似乎是皇上平日办公的地方，不似刚才宴会的殿华美，厚重的窗帘闭合着，一架明黄色的屏风立在一侧，最醒目的摆设要属一张巨大的书案，上面堆着厚厚一摞奏章。
　　刚才宴会上见过的皇上此时正坐在书桌后，以手支额不知在沉思什么。
　　“落若芊见过皇上。”落若芊跪到地上。
　　“起来吧。”皇上抬起头来盯着她看，语气温柔和缓，“过来这里坐。”拍了拍一侧铺了锦垫的软塌。
　　落若芊扫了一眼软榻，“民女身份低微，还是站着回话的好。”站在原地没动。
　　皇上笑了笑并不勉强，把手收了回去，继续用眼光打量她。
　　“为什么不抬头？”半晌头顶一个声音传来，一双朝靴不知何时已经近在眼前。
　　“啊？”落若芊一怔，随即恭谨回答道，“皇上天威，民女不敢直视龙颜。”
　　“把那套收起来吧！整天听他们在耳边聒噪还没听够么。”皇上摆了摆手。
　　“是。”落若芊慢慢抬起头来，“不知皇上招民女来所为何事？若无要事，还请皇上让民女尽快回家，深夜滞留宫中毕竟与礼不合。”她望着他的眼睛。
　　皇上有一瞬间的愣神，好像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望着她的眼神深沉无波，却又仿佛在一瞬间闪过无数复杂心绪：“没什么事，不过想听你讲一点你母亲的事……”
　　落若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皇上有所不知，母亲故去时民女还小，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加之去年春曾大病一场，病好后忘了好些事情，所以对母亲的记忆实在很少。”
　　“……这样么,这些年想必也很辛苦吧……”皇上的语气似乎带了些怅惘。
　　“皇上认识我母亲么？”她突然很好奇。
　　皇上略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认识。你母亲是个极好的女子……可惜天不遂人愿……”
　　他停了好久，却始终没再说下去，到底什么不遂人愿？为什么每次提起母亲，他们都是这么一副古怪的样子？落若芊只感觉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姨丈是这样，现在看来，皇上似乎也是这样。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和你娘很像？”正在苦苦思索疑惑不已，皇上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
　　“好像……有人说过，但记不太清了。毕竟见过我娘的人不多，见过我的就更少了。”落若芊略略迟疑着说。
　　皇上凝视着她，突然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她吓了一大跳，又不能躲开，只好咬牙忍着，脸色已经泛白。
　　“很像……真得很像……”他的手缓缓抚过她的额角、眉眼、脸颊，最后停留在唇角盘亘不去。
　　手指所到之处引起她一阵战栗。怎么办？怎么办？皇上不会突起色心把她就地吃干抹净了吧？在这样皇权至上的时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皇上的意识里根本没有所谓人权，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自然也是他的所有物……
　　这个念头一出，落若芊顿时如坠冰窖。
　　“你……愿不愿意做朕的妃子？”他的手突然滑到她纤细的脖颈上，沿着她精致的锁骨来回摩挲。
　　晴天霹雳！
　　心停了一拍，接着又狠狠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皇上……这种事情不能拿来开玩笑……您喝多了……”她猛退一步，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此时的向丞站在宫门，脸色冷得吓人。向夫人叹了口气上前：“老爷，先回去吧。在这站着也不是办法，有什么事咱们回家再说。”
　　向丞一甩袖子躬身进了轿子。轿帘刚一落下，他叫道：“向吕，你过来！”
　　向吕快步走到轿帘处，低声说：“老爷有何吩咐？”
　　“吩咐宫里咱们的人，盯牢了皇上，万一他对表小姐有什么不轨行为，不惜一切代价阻止。”
　　“是！”向吕领命而去。
　　“老爷！”向夫人在一侧惊叫起来，“不可啊！这样一来咱们的人不都暴露了吗！这么多年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
　　“吵什么！他们难道还能比你的外甥女重要！”向丞冷哼一声。
　　“可是……我们去求太子不行吗？且不论殿下刚娶了我们初晴，就是看在以后还要依仗老爷你的份上，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妇人之见！你还看不出来么，今晚这事明里对的是芊儿，其实暗里对的是我。皇上……皇上看来已经忌惮我手中的权力了。这个时候去找太子，只会把太子拖下水，反而让皇上猜忌更深，越加不好收拾。”向丞烦躁地揉揉额角。
　　“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啊！过了今晚，不管……皇上册不册落丫头为妃，咱们这个人都是丢定了……”
　　“到这时候你竟然还在关心你丞相夫人的面子！好！好！好！……”向丞怒极反笑，“好你个颜翩舞！你量我素日不常在府就不清楚你的所作所为吗？！你何时将芊儿当至亲待过！你怎么对得起跹舞，她可是你亲妹妹！！！”
　　向夫人的脸瞬间血色褪尽，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半晌她嘴唇哆嗦着开口：“老爷……你怎么有资格说我……你怎么不摸摸自己的心问问，对不对得起我！”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姣美的容颜配上泪滴恰似一枝带雨梨花，“……老爷，这么多年了,你知道翩儿有多么委屈么……”
　　向丞颓然。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把眼下的事解决了吧。”向丞长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摆了摆手陷进软垫里，不再说话。
　　一路上颜翩舞的抽泣声越来越小，终于几不可闻。
　　一进府，向丞急匆匆跨进书房，让不明所以的管家吓了一大跳。他站在书桌前写下一串名字，转身叫已经回来的向吕：“按名单去各位大人府上，就说前几日暂且压下的折子明日再上。”
　　看着向吕疾步出去，他低低叹息了一声：“跹儿……好怕会辜负你的嘱托……”
　　声音隐在沉沉夜色晦暗不明。
　　一场席卷整个帝京，甚至整个楚渊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形。但每个身处其中的人却毫无所觉，他们为自己所关心的人或事布局谋划，却不知最想息事宁人的自己正是这场风暴推波助澜的元凶。
　　夜色，沉沉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最近忙着准备计算机等级考试，没心情写文，好怕会坐吃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