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流转花满泽》绛珠子

25、王孙多愁多病身

　　“什么落小姐，你慌什么！”正在目不转睛看向初晴的风羽泽没好气。
　　可随着玄铓颤抖的手指看去，他蓦地睁大了眼睛！
　　分明是那张绝美的容颜，穿了女装更添倾国倾城之姿。风羽泽无声地打量着她的白色大提花轻纱素绫曳地长裙，淡紫色烟罗披帛，头上的翻荷髻和耳垂上的白色珍珠。最后视线定格在那张绝美的脸上，那张正在淡笑的脸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前些日子的迷茫和疑惑突然烟消云散。醒里梦里总会见到的那张容颜，那双比星光还要璀璨的眼眸，原来属于一个女子啊！
　　想起前段时间他一度怀疑自己有了断袖之癖，风羽泽突然失笑，一旁一直注意着他神情变化的玄铓胆战心惊。
　　好你个林杼棹，我都被你骗了！林杼棹……落若芊。或者，还有林铭？
　　杜府的四位千金也算容貌姣好，但和向初晴她们站在一起立刻落于下乘。听说杜尚书家教极严，各位千金都是多才多艺，这两组可算势均力敌，每一方都不容小觑。
　　一局定胜负。
　　但这一局却不是那么简单，根据两府小姐的才艺，最终确定向初晴和杜二小姐比琴，向霁晴和杜三小姐对弈，向晚晴和杜四小姐比画，落若芊和杜大小姐比诗。琴题、画题、诗题为了应景都定为菊，比赛时间即由琴的弹奏时间所定，曲终即比赛结束。
　　古往今来咏菊花的诗真是不胜枚举啊，现在的落若芊深有体会，因为她不是为想不出来发愁，而是为选哪首发愁……
　　略一思索她终于挥笔写下了很喜欢的一首，郑思肖的《画菊》。
　　写完后落若芊起身把诗夹到事先备好的架子上，然后退回一侧坐下欣赏比赛盛况。感觉无数目光自始至终粘在她身上，又听不少人低声议论她如何才思敏捷，饶她也不禁微微皱眉。
　　时间还早，杜大小姐这时还没有落笔，可看落若芊刚才一蹴而就似乎有些慌了，微微咬着下唇，蹙眉思索。
　　杜二小姐的琴落若芊只听了一半，暗叹琴音不俗，一听即知是淡雅如菊、安于隐世恬静的女子。曲终收手，周围一片赞叹声，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了。
　　接下来是向初晴弹奏。落若芊不禁莞尔一笑，心高气傲的表姐的琴音该是另一番意境了。果然，一声起势已是不凡，琴音孤高清越、大开大阖，处处体现出一番傲霜凌寒，遗世独立之姿。
　　霁晴和杜三小姐的对弈还在胶着状态，落若芊虽然对围棋很感兴趣，却苦于看不懂，就专注地看晚晴和杜四小姐作画。
　　这时初晴的琴已接近尾声了，杜大小姐完成了她的诗，正拿出丝帕轻拭额角的薄汗。
　　最后一声陡然高扬，琴音戛然而止，杜四小姐和晚晴同时搁笔。在场上热烈的击掌赞叹声中，比赛结束。
　　向初晴表姐显然比杜二小姐更胜一筹，向府先赢一局；向霁晴和杜三小姐的棋局还未下完，据当前形势看，两人伯仲之间，判为平局；然而众人一致认为杜四小姐的画比向晚晴的好，杜府赢一局。
　　于是胜负决定在落若芊和杜大小姐的诗上。杜大小姐写的是：
　　淡霭疏篱掩重门，微霜薄冷月无痕。
　　千层寒蕊缱绻放，彩蝶逐风枉断魂。
　　众人点头称赞。落若芊微微一笑，这首诗辞藻确实写的不错，还立意比起郑思肖就差远了。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无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百花中。”
　　不知谁轻声读了出来，读到最后竟然变成惊叹的音调。众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愣愣地望着落若芊的诗发呆，可能是想象不出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写出这样的诗句吧。落若芊反而有些惭愧，人家可是真才实学呢，她就一剽窃犯……
　　这局毫无悬念的判了她胜。于是，向府赢两局平一局输一局，最终胜出。
　　向府四姝正要转身回帐归座，突然，“慢着！”一声娇喝传了过来。
　　突生的变故让在场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原来出声的是杜四小姐。杜府千金似乎输得不是很心服口服，杜四小姐作画赢了向晚晴总分却比不上她们，更是不服气，她盯着落若芊笑得有些冷：“落小姐才思未免太敏捷了些吧？”
　　落若芊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被发现了？这里不是架空吗，难道还有同志穿来这边？那她是不是可以找到组织了？……一时间思绪翻飞，但脸上还是淡笑着：“哦？莫非杜小姐怀疑此诗不是出自我之手？”
　　“那倒不是。落小姐诗名在外，小女早有耳闻，但如此短的时间内写出那样一首诗，是否困难了些？莫不是……落小姐事先有所准备吧——”
　　这一声似乎引爆了全场，嗡的一声窃窃私语四处迭起，不少人点头应允似乎也表示质疑。
　　听她这样回答落若芊反而有些失望，本来还以为回家的希望曙光出现了呢……“杜小姐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但不知怎样可以打消杜小姐的疑虑呢？”落若芊微笑望着对方。
　　“很简单，对落小姐加试一场就可以了。”杜四小姐立刻答道。旁边她的二姐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胡闹，她却一扭身子：“不知落小姐意下如何？”
　　事到如今落若芊还能意下如何，不同意还不是坐定了她事先准备之实，“没有异议。不知要试什么？”
　　这时暖璧郡主笑着开口了，活跃气氛：“看来落小姐很受欢迎啊，落小姐很少参加宴会，这次既然来了就多陪他们乐乐吧，随性而为即可，不用为难自己。”
　　落若芊微笑点了点头。
　　“不知依杜小姐之见，要落小姐加试什么呢？”暖璧郡主又看向杜四小姐。
　　“很简单，为向三小姐刚才所作之画题首诗词就行了。”杜四小姐笑说，眼睛闪过一丝狡黠。晚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好吧。就依杜小姐之见。”暖璧郡主似乎犹豫了一下。
　　然而等落若芊看到晚晴的画就知道郡主为什么犹豫了。前几天刚好听到向晚晴的画师在给她讲作画时的有我之境和无我之境，站在她的画前落若芊只能佩服地说，这丫头还真是活学会用啊。本来画菊画成无我之境也没什么，若要表现有我之境，只需画上一段疏篱或者一只酒杯就很好，她偏偏画蛇添足，画上一个人持一酒杯对着几株菊花，还是一个女人。
　　落若芊暗暗苦笑，这笨丫头该不会以为，有我之境就一定要有人，并且还是她自己吧？
　　不过这可难不倒她，这次落若芊连假装思索也免了，不是说她才思太过敏捷么，就让你见识一下更敏捷的！
　　提起笔来，她在画纸上行云流水一蹴而就：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掷笔，周围惊叹一片。杜小姐似乎已无话可说，苍白着脸喃喃道了声佩服就回了帐子，其余各位小姐少爷都用万分惊诧的眼神望着落若芊，一些公子眼中的温度快把空气烤焦了，让她在这微凉的秋天突然有种身在酷暑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落若芊看向风羽瀚，发现他正望着她的微笑中似乎有种骄傲的味道，她不由地也微笑了起来。然而目光一转，她突然看到了瀚哥哥身边的那个人，顿时大惊失色！
　　居然是他！那个四少爷正闲闲坐在瀚哥哥旁边看着她，突然遇上她惊讶的眼神，仿佛意料之中一般吊儿郎当地冲她笑了笑，举起酒杯遥遥一敬。
　　妈的，他竟然是皇子！四少爷，那应该就是四皇子了吧，那么他一定已经看穿她的身份了，知道她是谁，知道她是女扮男装。当初她捉弄的竟然是一位皇子，我的妈呀，他不会狠狠报复吧......不过也许他不知道是她做的呢......落若芊不断胡思乱想，但想想不管怎样，首先在气势上不能输，于是抬起下巴，回风羽泽一个明媚的高深莫测的微笑。
　　然后，在风羽泽微微蹙眉疑惑的注视下，在无数贵公子殷勤热切的视线中，落若芊飘然转身离去，走进帐子，随手挥下纱帘。
　　却不知道刚才她的神情变化都落在瀚哥哥眼里，风羽泽侧头看了四弟饶有兴趣的笑脸一眼，随即默默盯着向府的帐帘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