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首富家的猫》五月的鲸鱼

48、梦

　　剧情眼熟。
　　这是许辰星的第一反应。

　　这部电影很像纪录片，主人公是个真实存在的，伟大的音乐家和歌手。他本人已去世多年，许多歌曲至今耳熟能详。
　　许辰星自然知道他，还听钱亦声提起过。

　　剧本把他的人生还原得完整，从他四处迁移的童年，不受认可的青年时期，到功成名就，人人追捧，再进入他如何在辉煌中迷失自己，最终陷入心理疾病。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他的每个粉丝想必都能娓娓道来。
　　许辰星第一次以这种形式细读他的人生，却感到了某种既视感。

　　不知道是不是才看过的缘故，他莫名想起了母亲的电影。
　　尤其是后期对主角心理挣扎的描述，和电影里母亲饰演的角色极为相似，在天马行空的创作，盛大的演出后无法忍受的空虚。
　　结局都同样地无法被拯救。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快了。
　　不仅仅因为父亲的问题能解决，也不仅仅因为有机会再和严希合作，拍一部新的电影。
　　纯粹是为这个故事本身。没有来由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或许得到机会，去理解当时母亲为什么选择离开。

　　“辰星？”严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
　　“不用急着答复我，带回去慢慢看吧。”
　　严希依然和颜悦色，许辰星忽然想起来他今天还没去医院，接到消息就冲过来了。

　　“我已经想好了，”他连忙笑道，“我愿意。谢谢您给我的机会。”
　　他说完就紧张起来。刚才看得一目十行，这么快答应，不知道严希会不会问他关于角色理解的问题。

　　严希点点头，说了个好字。
　　许辰星等着他发问，结果对方居然摆出了送客的架势，开始说自己还有事云云。
　　顺利到不可思议？

　　“您不问我问题吗？”许辰星脱口而出。
　　“不用。”严希继续笑眯眯道。
　　“你之前受伤的事，”他像突然想起般说，“记得感谢下齐光。他救了你。”

　　许辰星愣住了。
　　严希说完就离开了房间，说自己要工作，他只好拿上剧本告辞。

　　看了看时间，他和严希交谈不超过二十分钟，居然就得到了角色。
　　在去医院的路上，他忍不住在心里复盘刚才的对话，还是没看出哪里能让严希下定决心要自己。

　　比起这个，严希的态度更奇怪。

　　除开诡异的关怀口吻，让他在意的还有……严希很自然。
　　严希没吐槽他在短信里刻意提过的片酬预付，又在交谈结束后迅速谢客，一副对话就该到此为止的样子。

　　仿佛知道自己遭遇变故所以缺钱，需要去照顾病人所以没时间一般。

　　不，许辰星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他没有和工作中的任何人提过自己的事情，他父亲也早不算什么圈内人，而且人缘极差。肯定是巧合。

　　那严希最后说的话呢？
　　许辰星的内心沉默下来。他自然知道严希说的话有道理，
　　只是……想必严希不知道，齐光根本不想见到自己。贸然打扰，只会让他更厌烦吧。
　　甚至在自己醒来以前，还在家里时，齐光连他的房间都不愿意踏入。
　　齐光当时抱着的是小猫咪，可惜许辰星不是真的小猫。

　　一早上思虑过多，踏入医院时，许辰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快到饭点，病房里格外热闹，家属们来来往往，空气里飘着饭菜的香气。

　　许辰星穿过他们，把嘈杂的说话声抛在身后，走到最边缘的病床前。
　　许博还在睡觉。
　　透析后他整个人状态好了不少，按照医生说法，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之后规律透析，等待肾源就好。

　　许辰星盯着他看了半天，坐到床边的椅子上，开始吃楼下买的盒饭，顺便把许博的那份放到床头柜子上。
　　和前几天不同，在和严希确定后，他现在总算松了口气，没有踏入医院就开始疯狂胡思乱想怎么赚钱。

　　他几口吃完了饭，速度快到没吃出什么味道来。
　　许博依然没醒，对身边发生了什么浑然不觉。

　　许辰星犹豫了一秒要不要把他叫醒，想起医生说他最近需要多休息。
　　算了，等等吧。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许辰星拿出手机。
　　在路上没有思考完的问题再次浮现。
　　被严希的话语撩拨的，原本就在心里的想法蠢蠢欲动。

　　即使齐光不想看到他，他也想去找齐光，把想法说清楚。
　　哪怕是一句齐光不想听到的感谢。甚至不仅仅是只为这次。

　　可他该怎么和齐光说呢？
　　纠结着，许辰星逐渐陷入混沌之中。周围的声音和光线飞快远去，仿佛在无边际的海洋里下沉。

　　眼前的画面幻化了。
　　他在花园里晒太阳，昏昏欲睡，忽然被抱了起来。

　　小猫咪不满地喵呜一声。
　　等等，他又变成猫了？

　　许辰星混乱地想。但是现在阳光很温暖，空气里有花草的甜香，实在让人犯困，没有焦虑或者生气的力气。
　　抱着他的人，姿势刚刚好，此刻正在以绝对合适的力气抚过他的脊背。
　　他的爪子不禁张了张，踩在男人宽厚又有弹性的胸肌上。

　　于是小猫简单地转过头，继续睡了。
　　他恍惚中听见男人笑了声，轻得足以被风声掩盖。

　　画面再次转变，恍若流沙作画。

　　“妈妈……”许辰星躲在门后，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门里的两个人。

　　他父母最近老吵架，许辰星听不懂他们在争执什么，却能看出一次比一次激烈。
　　比如现在，客厅里一片狼藉，到处是玻璃渣和四处流淌的葡萄酒，飘散的酒味让他想吐。

　　“你已经疯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许博嘶吼道。他看起来非常狼狈，头发被酒打湿，衣服凌乱不堪。
　　他母亲面色苍白，平时总是微笑的，美得惊人的脸上充满悲伤。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丈夫，一言不发。

　　许博恨恨地把手上的杯子摔在地上，声音大得吓了许辰星一跳。
　　他没再说话，转身进了房间。

　　许辰星呆呆地望着。他忽然看到母亲对自己招招手。原来她早就注意到自己了。
　　“妈妈！”
　　他扑进母亲怀里，手猝不及防地碰到冰冷的液体。
　　她在哭。

　　“家属？你来签个字好吗？”
　　许辰星猝然惊醒。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现在他还在病房里，对面是来找他签字的医生，带着把他叫醒的些微歉意。
　　许辰星带着刚刚醒来的茫然点头，跟着对方出去了。

　　梦里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还萦绕在他脑海中。
　　他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看到过这次父母吵架。
　　是梦吗？可这场景真切得不像他大脑凭空杜撰。
　　指尖仿佛还残留泪水的触感。

　　那时候他们是为什么争吵呢？
　　想不起具体时间点，但看起来是妈妈刚去拍那部电影的时候。

　　许辰星谢过医生，回到床边。
　　过了饭点，病房安静下来，家属们三三两两出去散步，偶尔能听见几句梦呓。

　　许博倒是醒了，正在吃他留下的午饭。
　　看到他，只是稍微点点头当作打招呼。
　　许辰星也没说话。许博从昏迷中醒来后他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意思，不可能把母亲的东西交出去。

　　当时许博的脸色就变了。
　　之后他们没再提起这件事，许博安心接受着许辰星的照顾，找他要不够的医药费，倒也不问他打算怎么办。
　　至于许博有没有偷偷联系司程，许辰星就不知道了。

　　他本来就打算确认他爸状态良好，能吃能睡后就离开。
　　很好，没问题，许辰星面无表情地想，一边转身。

　　“等等。”
　　许博忽然开口。

　　许辰星回头，有些讶异。
　　许博窘迫地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许辰星蓦地想到的是梦里的他，那张怒不可遏的脸。

　　“你吃饭了吗？”许博说，语气别扭，刻意地移开视线。
　　许辰星沉默了。他发现许博早已没有梦里那么年轻，住院后更是满脸疲态，估计连这样发火的力气都没有。
　　在他们断绝交往的这几年，许博不是笑嘻嘻地骚扰他，就是拿起父亲的架子，从未像此时卑微过。

　　“吃过了。好好休息吧。”
　　许辰星淡淡地说。他无视掉明显还想继续说什么的许博，走出了病房。

　　来的时候他步履轻快，为花销有着落而欣慰，终于能放松神经喘口气。
　　现在他又感到喉咙发紧……好像又背上了另外一种负担，甚至和花费无关。

　　医院外行人如织，喇叭声不绝于耳。
　　历史重演般，许辰星叹了口气。

　　说起来，要不要约齐光？问问他在不在办公室？
　　在公司公事公办地见面，对方会排斥吗？

　　可能是刚才的思绪过于沉重，再次想起齐光，他心里居然隐约升起一股放松感。
　　这是和他家里的破事无关的存在。就像那个荒唐的梦里，他睡得安心。

　　许辰星拿出手机，开始纠结怎么说。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先问问严希或者喻思席的时候，屏幕忽然亮了。

　　竟然是齐光的消息。

　　这是在读他的想法吗？
　　许辰星的手抖了抖，差点没解开锁。
　　他大脑空白地点开，难以想象齐光找他干什么——

　　是相当简短的两句话。

　　“能帮个忙么？”
　　“我的猫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