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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chapter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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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从医院回到酒吧,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尽单柏牵着余烬的手走到门口,忽然指着招牌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酒吧起这个名字吗?”
余烬心里对“弦”的概念有一定的了解,可还是摇了摇头:“弦……指的是琴弦吗?”
单柏:“其实不是,广义相对论能够解释关于时空与引力的问题,可以推演行星运行的轨迹,却无法从微观层面上破解关于宇宙诞生的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们为了探寻答案,弦理论便诞生了。”
余烬道:“那这里的弦……指的是某种物质吗?”
单柏道:“简单来说,弦是组成自然界所有物体的最小零件,你、我肉眼所见的一切事物,包括宇宙中的行星与恒星都是由无数条弦组成的,所以从本质上而言我们每个人都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就连我们的身体也是由弦构成的,自然界中的所有现象都是由无数根弦的粘合、碰撞或展开造成的,所以我给酒吧起名为弦,就是希望在这里相遇的每个人都能够产生碰撞,继而绽放出绚丽的火花。”
余烬出神地喃喃道:“听起来……很美。”
单柏道:“就像那天在天台上我们碰巧相遇了,从此以后我们的弦就交织在了一起,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空气里,我们身体里的每个细胞、每个基因都在相互交融着,我的身体里存在着你,而你的身体里也存在着我。”
余烬径直略过了单柏话里的“碰巧”两个字,生涩地咀嚼着单柏奇妙的比喻。
直到回到房间,躺进了被窝里,单柏搂着余烬道:“人生就像银河一样漫长,没必要拘泥在过去,总有一天,亲情、友情都会消逝,这世上只会剩下你我相伴,不要去介意他人所想,认真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等到你高考完之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帝都,在那里,没人会打扰我们的生活,你可以任何做你想做的事情,你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地想一想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单柏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充满着诱惑力,让昏昏欲睡的余烬陷入了对未来的幻想与憧憬中,无法自控地陷入了甜蜜的梦乡里。
梦里,他和单柏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他们肆无忌惮地牵着手,在路灯下拥吻,人们向他们投来的真诚而又祝福的目光,那是个陌生的城市,但那里有他的家,时光流转,下班后的余烬回到家,落地窗外映照着红色的夕阳泼洒的光,漫射在从卧室走出来的单柏身上。
彼时的单柏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影子,他赤裸着上半身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顺其自然地走向余烬,吻了吻他,余烬没忍住露出灿烂的笑,然后便是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里做饭、胡闹的场景,吃完了饭,两个人搂抱在一起消磨着时光,又是没完没了的亲吻,堵得余烬喘不过气来,耀眼的阳光落在余烬的脸上,他抬起手遮住眼睛,睫毛微微挣扎。
等到再睁眼的时候,余烬一时分辨不出是否还在梦里。仿佛两个人真的在梦里度过了几年的光阴。
身边的床上空荡荡的,已经没了单柏的身影。
余烬慌忙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原来自己还在酒吧房间里,床前的桌子上摆放着保温的早餐盒,余烬走过去,发现盒子旁边放着一张留言条。
“去趟医院,很快回来。”
医院?余烬一怔,继而是着急,谁受伤了?!难道是单柏吗?他赶紧翻身下床穿鞋,忽然手机响了起来,他立刻接起来,“单柏?”
“醒了吧?”
余烬急切道:“是谁生病了?很严重吗?”
“别急,不是我,”单柏顿了顿道:“还记得你上次在酒吧门口见过那个女的吗?”
余烬记得那个强势又好心的女人,“她……不是你姐姐吗?”
单柏道:“她身体不适,我来医院探望她。你记得按时吃饭,探望完单泠,我还要赶去集训营,今天恰好结业,不能缺席。”
余烬赶紧点头应道:“那你加油哦,一定要好好考试。”
“放心。”集训营结业,就意味着参加国际比赛的选手名单即将确定,以单柏在之前考核里所获得的积分,早已经遥遥领先其他人,除非单柏弃考,否则他一定会毫无悬念地获得第一名,继而顺利得到保送帝州大学的机会。
这对单柏而言算得上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放下手机,单柏考虑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想起上次在老宅见到单泠的时候,她的脸色就带着异于常人的苍白,没想到病情一时间竟发展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早上接到电话抵达医院诊室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在单逢章的脸上看见忧心忡忡的表情,在见了单柏后,单逢章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语气不善,“谁喊你来的?!”
单柏撇了一眼把自己喊过来却漠不关己枕着手看向片子的单泠,抱起双臂靠在门口,道:“当然是从新闻上看见的咯,姐姐病了,我这个当弟弟的总不能连礼数也不懂吧。”
单逢章的视线茫然地落在单泠身上,他站在原地,嘴唇苍白地哆嗦着,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平素里所表现出来的淡然和超脱在此时消失得一干二净,他颤巍巍地张了张嘴,又闭紧了,精神紧张地看李院长委婉地指着右肺中叶的X片说道,“单先生,您看,单小姐目前的病情已经比较严重了,从增强核磁上来看,肿瘤细胞已经转移到了大脑左侧颞叶,一般而言,这种情况我们不建议再进行手术治疗,需要尽快转到肿瘤科……”
肿瘤,转移……每个词语听上去都令人感觉不妙。单逢章身子晃了晃,赶紧扶住身旁的桌子。
他紧紧抓住李院长的袖口:“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手术?!不就是肿瘤吗?抓紧时间切了不就行了吗?”
李院长面露不忍,“单先生,您没事吧?”
单逢章眼球充血,哀求道:“李院长,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她妈当年就是得了癌症离世的,我不能让我的女儿走上跟她妈一样的后路啊!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我不信没办法能治好我的女儿!”
“这……您先别着急,我们还需要尽快做个活检穿刺,确定病理类型,要是腺癌的话,可以做个基因检测,看看有没有基因突变,要是有突变的话就可以使用靶向类药物治疗,具体怎么治疗,还得看活检结果。”李院长解释道。
“但基因突变的几率是很低的,对吗?”单泠接话道。
“泠泠!”单逢章脸上露出惶惶然的神情,“别说这种丧气话!有病我们可以治,咱们可以找最好的医生,找国内外最先进的疗法,什么靶向药,爸爸都会给你找来的!”
单柏望着一脸淡然地倚靠在床头的单泠,仿佛她早已预料到了自己会有今天,只见她勾唇,看戏似的目光落在单逢章身上,“可能这就是女儿的命吧,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辛苦爸爸为女儿想想办法了。”
单逢章情绪激动地扑在单泠床边:“咱们单家从不认命,泠泠,爸爸会救你的,就算耗尽家财,搭上爸爸这条命,我也一定会救你的!”
这一出父女情深看得单柏只想笑,就连单泠也一脸无语地把脸撇向了另一边,避开单逢章的唾沫星子,道:“爸,您跟李院长出去商量一下接下来的疗程吧,我想静一静。”
“好,好,”单逢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强撑着精神步履蹒跚地走出了病房,身后跟着抱着一摞诊断单的李院长。
等到单逢章一走,单柏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这出戏看得我都快要笑场了,亏你还演得下去。”
单泠的脸色彻底变得面无表情起来,连跟单柏打嘴仗的兴致也没了,瞪了单柏一眼:“那是因为你没有站在台子上。”
“没差多少吧。”单柏捏了捏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小心点儿,别幸灾乐祸得过了头,”她淡淡地道,“等我死了,站在台上的演员可就要换人了。”
“不至于,你想得太多了,病理结果还没出来就这么悲观,不像大章的长公主了。”
没有故作怜悯的态度,倒是让单泠好受了不少。
“抱歉,阿柏,之前做出的承诺我可能要食言了,不过我会尽量再坚持一段时间的,至少等到你被保送到帝州大学。”单泠理智地分析道,“你也没必要安慰我,我对这种病的了解已经足够深刻了,从我的母亲去世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肿瘤的可怕,它像一只怪兽一样看似被打趴下了,可是总会卷土重来,啃食你的身体,松懈你的精神,让你丧失意志,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失去对生活的期待。我不想变成母亲去世前那种瘦骨嶙峋的样子,所以就算化疗暂且获得了成功,我也会在恰当的时机到外去安乐死,让自己有尊严地离开,而不至于在痛苦的哀嚎中悲惨地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