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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chapter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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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听懂了就下去吧。”老丁摆摆手,却见余烬还站在原地不动,“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只听余烬支支吾吾道:“老师我、我演草本用完了,能把本子还给我吗?”
“啊?哦!”老丁恍然大悟,左右看了一眼才发现被自己顺手拿来垫在手下的旧本子,没细想,伸手一递,“给,回去别忘了补完前头的,不然就别交了,交上来也白瞎。”这作业本可都得整理好以备教育局检查用的,那些缺三拉四的本子就算交上来也不会被放进检查的那一摞里去,既浪费他的时间也浪费他的眼神儿。
余烬赶紧接过来,转身把本子紧紧地攥在身侧往回走。
这一幕除了被单柏看见之外,同样被嫉恨在心的刘皓看在了眼里。
学生会执行命令的效率很高,下午刚到校,刘皓就被叫到了校领导那里,在场的人有教导主任、级部主任还有老丁和其他一些领导,当然还有举报刘皓霸凌同学的会长本人。
单柏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当着领导的面阐述了一遍,刘皓承认把余烬送进医院这件事是他干的,却死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学校领导不但要让他赔偿余烬的住院费用,还记了他大过,让他主动向余烬道歉并且在下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做深刻检讨,呸,他哪受得了这种鸟冤枉气!让他道歉?没门儿!更何况他看过单柏给他的那份住院收费单据,开什么国际玩笑,就这么几天住院费竟然上万,就凭余烬那个穷屌丝,怎么可能住的起2000块一晚的vip单间?
这里面一定有鬼。
刘皓不禁起了疑心。他带头欺负余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班里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家都看破不说破,单柏也一样,只要不是影响学生会会长公信力的事情,单柏从来不会多管闲事,要是他想管,早在刚入班那会儿就管了,何必等到现在!在单柏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事儿,让他改变了对余烬的看法,不然单柏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替余烬说话?!还在校领导面前为那个臭婊子那么据理力争,不用想,这笔天价住院费一定也是单柏替余烬出的,要说这两人之间没什么猫腻,他可不信。
草,不可能吧。
突然,一个惊天动地的念头忽然从刘皓脑子里冒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这八竿子也扯不到一块儿的人扯在一起的,可是除了脑子里萦绕的这个念头,他实在是想不出单柏站出来替余烬出头的其他原因了。
追单柏的女人从青春靓丽女学生到校外的窈窕御姐能排到校门口的小吃街,围追堵截各种追人方式都翻不出花儿来了,单柏一个都没看上,怎么可能看上余烬,更何况单柏那家伙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喜欢男人的啊。嘶……倒有可能是余烬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了堂堂学生会会长,这一整堂课上,除了老丁训斥余烬那会儿,单柏可是朝余烬那方向看了不少回。
刘皓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这一节课他就压根没学进去,全都在观察这俩人了,理所当然地,在看见余烬拿着本子往回走的时候,他头顶上的那个警铃响了起来。
那个本子上一定有什么。
从认识余烬的那天起,他就没见余烬这么主动过,这么护着身侧的那个本子,上面一定写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眯了眯眼,余烬跟他就在同一排上,所以当余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他就绷起了肌肉,想要趁余烬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手里的本子夺过来。
五张课桌的距离不过需要几步路的功夫,然而就在刘皓蓄势待发将要得逞的时候,余烬的脚步却停在了刘皓恰巧伸长了手也够不着的地方,那个破旧的本子也被“咻——”的藏到了身后。
刘皓愕然抬头,只见余烬如临大敌地望向刘皓,迅速转身回到老丁面前,然后饶了一个大圈从远离刘皓的另一侧绕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余烬这脚步带风的异常举动着实让几个好奇心爆棚的同学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今天发生在餐厅里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所以权当余烬今天脑子犯抽,反正他举止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坐回座位上的余烬心脏还在不停地怦怦直跳,幸亏他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发现了刘皓的眼神不对劲,长期以来形成的警惕心让他选择了自保,果然,在他回来之后,刘皓大剌喇地转过身来,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冲他不怀好意地比了个中指。
余烬埋下头,把自己藏在桌上的一排书后,翻开本子的最后一页,发现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写了整整一页纸的名字,然后又在这无数个相同的名字上画了无数个鲜红色的叉。
那些叉号下笔之深,甚至划破了脆弱的的纸张,可见他有多么用力。
整整三年,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忆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还以为那些不好的记忆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尤其是当他中午在单柏面前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甚至需要思索四五秒才能想起那个人的名字,可他没想到,原来那个人对自己的影响竟然如此之深。
怎么会忘啊,一切绝望的源头,不过只是因为那个人随口说出的一句话。
余烬把这张纸攒在指间,不断地揉搓、扭曲着,没人能看见他低垂的目光里藏着的那抹锐利又偏执的暗光。
快下课了,讲台上的作业本已经摞了厚厚一摞,老丁也从半眯着眼的瞌睡状态清醒了过来,他看了看时间,清了清嗓,道:“快下课了啊,同学们,我说两句,表扬一下咱们班的单柏同学,前几天的观星报道已经在校报上刊发了,不但把金木相合的星象写得很生动,而且还在报道后留下了一道关于引力的题目,引发了同学们热烈的反响啊,这种抛出问题引发讨论的形式很新鲜,也是第一次在校报上出现,领导很是鼓励同学们踊跃参与到问题的解答中来啊,希望大家以后多向单柏学习,争取在下次校报上刊登咱们班的答案,为咱们班增光添彩啊。”
说罢,老丁就捡起课本夹在腋下往教室门口走,可单柏却站了起来,打断了班上同学的掌声,道:“丁老师,我要向您汇报。”
老丁停下脚步,面带疑惑,“嗯?”
单柏淡然地解释道:“这篇报道我当时没时间写,所以交给了余烬同学,同学们的掌声我受之有愧,应该是送给余烬的才对。”
听到这话,班上的同学面面相觑,鼓掌的速度陡然慢下来。那篇文章看的人不少,可大家都以为是单柏写的,因为文字的内容水准很高,行文流畅,明理透彻,还带有一丝单柏往常写作时常带有的俏皮词汇,完全看不出是他人代笔,明明就是单柏本人的水准,大家还在课下聚集在一起讨论过那道题目的解法,可现在单柏竟然说不是他写的,这怎么可能?!
余烬,班上的吊车尾,一个蹲在犄角旮旯从没人关注过的学渣,怎么可能写出这么高水准的文章?
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他们不知道,每一期单柏的稿子,余烬几乎都可以完整地背诵下来,所以他才那样自告奋勇地在单柏面前推荐了自己。
老丁也不敢置信,他再三向单柏确认,“真的不是你写的?”
单柏背脊挺直,确凿地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余烬,鼓起掌来,在他的带动下,那些方才落下去的掌声慢慢地由慢到快,再一次变得热烈起来。
一天之内,同学们的观念虽然仍然难以转变,可确实有什么正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先是因为单柏的话而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后因为同学们表现出来的热情而陷入了深深的不知所措。
余烬垂着头,犹豫了许久后,仍然选择了把整个人埋在书堆后面,直到下课铃声响起,掌声结束,都没抬起头来看一看教室里为自己鼓掌的那些人。
并非是出于羞赧,而是跟其他难以转变观念的人一样,经过三年鄙夷目光的洗礼,那棵根植在余烬心里的名为“自卑”的大树早已根深蒂固,长成了参天的模样。既然抬起头后看见的也不过是那些虚伪的目光和故作善意的假笑,还不如埋下头继续自欺欺人的好。
果然,下了课以后,班上的同学没有一个人主动跟余烬搭一句话,仿佛方才的掌声只是为了迎合会长大人的举荐而例行公事,公事完成后该上厕所上厕所,该继续上课就继续上课。
很快到了傍晚,放学铃响起,坐在后排的余烬眼睁睁地看着单柏把课桌收拾好就离开了。——因为要参加集训营,所以学校给单柏开了绿灯,免去了每天的晚自习,好让单柏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备赛上。
余烬把单柏的话听进了心里,直接翘掉了勤工俭学,去学校里的教育小超市里买了个最便宜的面包,回来的时候发现刘皓正站在他的座位旁边打转,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余烬心里一紧,想到那张纸已经被自己处理掉了才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余烬是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桌洞,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吃完了饭,晚自习的时候有老师看班,教室里的气氛泾渭分明,前排的好学生全程低着头认真做题,后排的学渣们传纸条、吃零食,不亦乐乎地熬着时间,余烬也在熬着时间,满心满眼地期待着跟单柏的约定,时不时地回头看表,距离晚自习下课前十分钟余烬就收拾好了课桌,但他没忘记刚才刘皓鬼鬼祟祟的举动,恐怕中午的事情已经让他记恨在心,所以他要趁着刘皓没注意的时候离开,以免被他伺机报复——尤其是在单柏不在的情况下。
于是晚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坐在教室后排的余烬就突然站了起来,把电灯开关一按,教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趁这机会,余烬立刻沿着后门跑了出去。
不得不说,今天可谓是余烬整个高中最出格的一天,干尽了他从前不敢干的事。
可是心里并不觉得后怕,反而觉得舒了一口恶气,那些古怪的、诡谲的阴影似乎也因为他的这些行为而被迫缩了起来,一时间不见踪影。
余烬没有出教学楼,而是谨慎地在男厕所里躲了二十分钟,在收到单柏短信之后,才慢吞吞地从厕所里走出来。
“校门口西侧干洗店门口等你,一起去酒吧。”
虽然嘴上说着不必单柏接送,可是在看见这条消息的时候,余烬的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缕甜蜜的笑意,“好的,我马上出来。”
他脚下的动作顿时轻快起来,出入学校的主干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昏暗的灯光映照着余烬瘦削的身影,不到五分钟的工夫,余烬就走到了单柏提到的位置,打开车门,朝着车里的人笑了笑,坐进了车里。
只顾着高兴的余烬并没能发现,距离他身后二十米左右的树后,一双眼睛里正露出捉奸得逞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