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折枝》潇娆

28、水风不在，丹青何甚

　　最终茗清还是看到了陌陌的胸部，只不过是间接看到的。当然，那已经是在他一连挨了陌陌五个巴掌之后才看到了，而且还是陌陌自己看了之后告诉他的。所以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间接看到了。
　　当一轮红日慢慢从地平线上慢慢升起的时候，足足染红了半壁天空，与此同时，也映红了茗清身边陌陌原本气嘟嘟的脸庞。
　　“清，这么一大片的茶花林都是你的种的么？”陌陌一旦不生气了，便会央着茗清问东问西，即便是在如此诗情画意的境界下也依旧可以问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恩。”茗清淡淡的应了声，这片茶花林的长势却是出乎自己当年的意料的，当年自己随手种下的东西。这茶花却是母亲的心头好啊，若是她还在世看到这片茶林，是不是足够让她放下那该死的什么责任？
　　恍惚间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待回过神来的时候。身旁的陌陌却已经睡熟，扯着他的衣袖紧紧不放。
　　呵呵，是怕他不小心掉下屋顶呢？还是怕自己掉下去呢？
　　男子微笑着将她拥入怀里，笑盈盈的吻上女子光洁的额头。旋身从花轩屋顶上跃下。掠起周遭的粉色花瓣，继而漫天飞舞起来，映着红日的金光。

　　何去逐霜趋前愁，终毁与，浑郁浊居。山光幽尽，水风不在，丹青何甚？
　　玑璇九层神殿，依旧是安静到窒息的氛围，在这里会给人一种就连呼吸与心跳声都是多余的错觉，或许，这不是错觉。
　　这神殿之主就常常这么想，当初他被父王作为交换物送到了这里，一开始确实有些愤怒、或许还应该有些绝望。不过这才是一切的开始，现在的牧熙足以让全天下的人感到愤怒和绝望。
　　每次想到这里，他绝美到妖冶的面容上终会浅笑乍现。修长的手指因常年不见日光而变得苍白如纸，轻轻的探入衣袖，抚上手腕处的疤痕。当初若是就那么死了，自己又怎能看到这暗阴湖下的一张张绝望的脸呢？
　　跪在地上的凌林见自己主子脸上竟然泛起莫名的笑意，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俊秀的脸上布满苍白的恐惧。
　　“凌林，莫笙呢？”为什么连声音里面都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牧熙终究是回过身来看了一眼为自己跑遍了整个荼桐赤川的手下。
　　“禀门主，莫护法去了冥海。”凌林仔细回答道，字句斟酌生怕说错了什么。
　　“恩，你去翠微山寻找进极兰的路。十天可够？”牧熙剑眉一敛，凤眸轻轻的眯着。整张脸上的算计图穷匕见，这赤川的皇室遗孤把命留在空折枝却是最好不过的了。
　　寻到极兰国的入口是当务之急，冥海翼龙岛岛主相貌奇丑，性情怪异。断断然不会好心将一逃难小童收至岛上。反而会将这男娃剥光了的送到他仇家手里——当初的赤川王朝竟是连个男娃都容不下？
　　所以，莫笙这躺九成算是白跑。极兰！是最有可能的地方。空折枝空折枝，斩草不除根算什么杀手组织嘛。
　　“遵命！”什么？十天？听到“十”这个字眼的时候，凌林仿佛看到十天之后自己身首异处的情景，鲜活而又血腥。
　　当初赤川王派人寻路，耗费了整整十年都没有任何收获。现如今叫十天找到，这无疑是让他等死，可是面对任务，他唯一能说的只有遵命二字！
　　凌林走出玑璇的时候，却遇到了半妆婆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脚步自然的缓了下来，眼神有些疑惑的望向她。
　　“小林子。你莫要怪他啊。”依旧是紫色衣衫的半妆婆婆，可是此时却没有了昔日的神采，难道这玑璇当真有吸人血魄的能力，想到这里凌林不自觉的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青色地板。
　　“婆婆，这是本分。”凌林有些哭笑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开始说上了如此冠冕堂皇的假话了？
　　“唉……”半妆婆婆却是欲言又止，愣了半天才缓缓的勾出一抹苦笑：“婆婆老啦，人一老就特别喜欢热闹。这玑璇冷冷清清的原本住着没觉得什么，可是最近愈发觉得这地方太大了，总想找个人伴着。”
　　“婆婆？”凌林哪里了解她向他说这么一番话倒是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是，他却不急这询问，只是觉得奇怪，虽说大家和门主一样唤半妆一声婆婆。但是，这个称呼只是一个称呼没有半分情意在里面，如今她在这里看似闲话家常，实际上绝非如此！
　　“小林子，帮婆婆寻寻她吧。”半妆婆婆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的抬起了头。
　　“好。”凌林一口答应，说句实话如此干脆的答应她却是有私心的。凌林最想知道的是，他家主子——牧熙到底能冷酷到什么地步。
　　她！？
　　自然是惘然。
　　凌林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惘然终究是半妆婆婆极得意的入室弟子。但还是在意料之外，半妆婆婆的弟子不仅仅只有惘然一人，她最中意的也不是惘然，而是那个在前不久被赤川神捕捉去的青岚，那个时候这半妆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男子浅青色的袍子被窗外的风轻轻拉扯着，神殿里就这么兀自一人。男子绝美的容颜上是终年积累的冰雪般的冷艳，平素里总是轻轻眯着的凤眸此时却是正常的张开的，里面人影灼灼，瞳仁确是浓到仿若化不开的墨一般。
　　只是不知何时，瞳仁却慢慢的分开了。化为两个——重瞳子！是权倾天下的象征。
　　“你这小子喜欢上那丫头却不承认？”
　　“喜欢上她的怕是你吧。”
　　“我不就是你么？”
　　“不是！”永远不是。
　　玑璇九层的神殿里，牧熙独自一人立在窗前看床外春秋代序，物是人非。
　　只是。
　　依旧是玉制的护花铃，只是不知何时有了裂纹。依旧是冷寂的玑璇神塔，只是突然有些拥挤。依旧是牧熙独自一人，心里这种时而涌起的感觉是传说中的孤独么？

　　“陌陌！小小！”只有在这个时候茗清才会觉得自己是他们俩的师傅而非佣人：“下午去哪疯了？连茶树都没有修整？”
　　“师傅。”小小努力装出来的委屈，就连在他自己看来也觉得是十分好笑的：“是陌姐姐她说想摘雪皎（一种茶花）的花瓣做蒸饺。”
　　“什么？”这次茗清没有纠正小小话里的‘师傅’二字。而是心疼的大叫出声，雪皎！我的雪皎，这可是他花费了整整五年才弄开花的啊。
　　“就是，那个被你关在竹笼里的白色的那个啊。”陌陌以为他忘记了，好心的提醒他：“你好残忍，居然把那么漂亮的花关在笼子里。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开的呢。它现在不仅重获自由，还能造福于人呢。”
　　“你把雪皎怎么了？”茗清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陌陌，心里确是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
　　“看。”女子得意洋洋的从身后拖出一盘子，献宝似的推到他面前：“雪花蒸饺！”
　　这一瞬间陌陌成功的让茗清错愕了，心疼了，认栽了。
　　“小小陌陌，门外倒立去！”男子无奈的抚眉，心疼的看着慢慢一碟子的雪白花瓣。啊~~~我的雪皎。对了~得赶紧把丝沙罗给藏起来去。
　　留下倍感委屈的陌陌。
　　“还有，陌陌明天随我离开这里。”茗清忽略掉两人因倒立而泛红的双脸：“小小留下看着花轩。我们十天之内便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