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折枝》潇娆

10、暗阴湖风波

　　“总之，事情没有大家叙述的那么复杂和严重，”男子眉目间的神色淡淡的，伸手将一份古籍推进书架，连头也不回：“没什么事情的话，大家都各自散去吧。”
　　“是，门主。”众人无奈的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属下告退。”
　　“还有，凌林留下。”
　　脚步慢慢的缓了下来，人群里一年轻少年，回头望向牧熙，心中警铃大作，果不其然，汲血阁几名杀手失利的后果，阁主不去承担，还希翼别人么？

　　戚婆婆从玑璇上下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在自己房间里发呆的素衣女子，说句实话，发呆这个词真的很少出现在她半妆婆婆的脑海里，要知道，在这愈加险恶的江湖上，发呆，就意味的将自己的性命拱手相赠。
　　惘然手轻轻的将腮拖住，撑在实木茶几上，漂亮的秀美难得的舒展开来，眼角也微微的扬起，整个人看上去如沐春风。和这玑璇地下两层的气氛有些不相符，空气中弥漫着的是百年不散的恶臭，空折枝历年来死去人都集中在血池处理，而这血池便在隶属半妆婆婆管辖的幻月阁。
　　女子的手因常年使用利器变的有些苍白，食指上的伤口终年不愈，每每发出去的银针上面喂的毒，便是食指的血。而今，那根饱受创伤的食指，狠狠的被一把不知名的匕首划破，鲜血一滴滴的地落在上面，而那把匕首竟然像海绵一样将滴落的血液纳入体内。本就通体乌黑的匕首在吸收了她的鲜血之后慢慢的散发出奇异的白色光芒，这白光不似常见的那么圣洁干净，反而给人一种邪恶罪孽的感觉。连江湖经验十足的半妆婆婆，一时也说不出这匕首的来历。
　　难道？
　　一个念头闯入婆婆的脑海。
　　收敛起满脸的惊讶与疑惑，半妆婆婆拢拢发髻：“然丫头！婆婆要进来咯。”
　　“婆婆。”意外的惘然却没有将匕首收起来，推门进去的半妆婆婆在看到匕首上的饰物之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与逆鳞同根而生的铮华，逆鳞剑柄处是五颗灵珠，而铮华柄处得到一颗灵珠却是那五颗灵珠的凝结，得日月之精华，其中蕴含的灵力绝非常人能够想象的。
　　至于，这匕首的来历……半妆婆婆也结合了自家门主的态度，料想到了一二，铮华在此，那逆鳞道是在门主那了。
　　实乃天意，天意呀。
　　那么，暗阴湖下的东西。也是时候给她了。
　　“然丫头，今夜子时，在暗阴湖边等婆婆。”半妆婆婆有些释然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的别有深意的样子。

　　夜晚的暗阴湖，通常是不允许靠近的。因为暗阴湖下的水牢关着的是成千上百的怨恨，每当夜晚子时，地面灵气最脆弱的时候，那捆绑千年，乃至百年的意念就会化作一团团黑色的怨气。来到人间肆无忌惮的作威作福，其主要目标该是摧毁玑璇，释放自己。
　　所以，每到夜晚子时，暗阴湖面连着其周围的林海都会被结界封死。
　　结界一旦打开，里面的东西出不来，外面的东西进不去。这种情况，就连凝结结界的牧熙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惘然被半妆婆婆告之，今夜子时，在暗阴湖畔等她。
　　所以当站在结界中的女子看到周围慢慢泛起的蓝光，知道结界即将打开的时候，她也没有离开湖畔的想法。
　　被结界完全包裹住的女子，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自然的撇撇嘴角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在她身上纵是战阵杀戮也成了清泠凝霜。
　　只是，面对这黝黑的湖面，面对这即将有千万冤魂蜂拥而至的湖面。此时此刻的惘然居然会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该有的恐惧，惊慌，忌惮，全部没有。真是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有了。
　　难道，自己也是一团怨念幻化的？不然看到这奇怪的东西怎会如此亲切？就连在她生身母亲柳澈云身上，她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玑璇顶层的，玉质护花铃不安的摇晃了几下，环佩相击般的清脆，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忽然，暗阴湖面上有动物划过水面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类似猫头鹰之类的动物的尖叫。这一连串的声音，将原本静谧的夜空拉扯出了一个大口子，之后便是成群结队的黑色怨念，飞出暗夜湖撞击结界的声音。
　　周遭渐渐的吵闹起来，无数怪异的尖叫声，哭泣声，呐喊声，甚至还有战场上独有的飞沙走石，战马嘶鸣的声音，这些千奇百怪的声音混在依稀可辨的风声，在空气中四处飞窜，一下一下狠狠的撞击着固若金汤的结界。
　　在这里，惘然不禁暗自佩服起凝结此处结界的空折枝门主了。
　　这些形形色色的声音带着传说中怨念特有的气息，急速滑行在这个牢笼里，没有却没有丝毫想去伤害她的意思。这让她有些惊愕，但是就是在这惊愕的时候，惘然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对这虚空释然的笑了笑。
　　或许自己早在那东西破水而出的时候就被取了性命。而自己也变成这虚空中胡乱飞行的众多怨念中的一个。
　　自己是一个由一些零碎意念凝结成的气团。
　　蓦地寂静。
　　恍若隔世。
　　周围结界依旧，景色如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是你么？澈云？”一个声音从暗阴湖底穿了出来，其中难掩的是激动万分的情绪。这声音极具穿透力，惘然心想，别说是小小的暗阴湖底即便是传说中的黄泉碧落，就凭这嗓音，也是畅通无阻的。
　　澈云？
　　惘然心里泛起了些许疑惑。
　　只是那东西口中的澈云和她所知晓的柳澈云，该是没有关系的吧。
　　一个是倾情赤川的燕舞阁名妓，一个是暗阴湖底不知名的一团怨念。这俩个东西怕是连见面的可能性都没有吧。那么，还何谈交情之类的。
　　“是谁？”惘然试着大喊出声，手里的银针自觉的滑到指间，食指指腹很自然的被银针挑破。待惘然回过神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已经完成，不禁苦笑出声。现在这种情况，哪里还有出针的必要？只是，这类的动作，已经被潜移默化的演变成了习惯成自然。
　　渐渐的暗阴湖畔的风慢慢的停了下来，给人一种时间凝结住了的感觉。，湖面上烟雾四起，不断的凝结升腾。却久久不散。朦胧的烟雾之中，有一个人形的东西在慢慢的浮出水面。与正常人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之处的轮廓——一个人踏着浑浊的湖水向她走来。
　　不消片刻，惘然眼前的男子竟然是意料之外的清朗，中年男子俊朗的眉毛轻轻的舒展开来，在看到惘然的那一瞬间，眼角轻轻的勾勒茶壶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好温暖的感觉。周围依旧是缭绕的湖上烟雾。
　　“是被困住了么？”男子溺爱的抚摸这她的发丝：“我送你出去，可好？”澈云，我曾经向你许诺，决不让你有丝毫不妥。
　　不待惘然有所回应，男子突然开始吞噬周围渐渐聚拢过来的怨念，随着男子的不断吞食。他手里凝结的光球在飞快的长大。
　　心脏被什么东西慢慢的侵蚀着，她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于此同时，玑璇顶层的牧熙，微微笑着将唇边的血迹抹去。今晚，似乎不太平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