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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四十三_暗访表层 ...

  •   “你们就这么放她走了?”当顾年跟亦铭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亦铭便轻挑着眉,看向了顾年去,“你觉得寻常人经历这么一遭之后,会连你们名字都不曾过问,也不害怕再被抓住,就这么走了?”
      顾年端着已经凉了半晌的银耳汤,喝了一口,靠在了座椅上,道:“逼问是问不出结果的。我在她身上烧了张追踪符,晚些我会追去看看的。”
      亦铭揉捻着手中的卷轴,眉目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他才望向了顾年,道:“门派里其他的几位长老你也见过了吧?
      顾年稍微一顿,瞧了亦铭一眼,应道:“倒是见过,怎么了?”

      竹攸派一共有五位长老,年龄、修为不一。除却亦铭,别的平常跟顾年交流并不算多,顶多只是让他们知晓了顾年身为神吏的身份,偶尔有一些差事和文书报告上的往来,其他的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了。
      “四长老楼南栖结识不少修真人士,自身也有一定的修为,也对阳界的符咒比较熟悉,”亦铭放下了卷轴,也端起银耳汤喝了一口,又道,“我建议后续你去找她问问,或许会有些收获。”
      顾年挑了挑眉,道:“也不算熟人,这么拜托怕是有些不妥。”
      亦铭无奈地笑了一下,道:“你还知道分熟人不熟人。都是同一个门派的,何必在意这些?去便是。”
      顾年把银耳汤喝完,把碗放在了一遍,道:“那我有时间去找那位长老问问吧。”说着,便站了起来,要朝着门外走去。
      亦铭叫住了他:“你怎么打算的?”
      顾年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我现在能感知到那个杨季宣待在一个什么地方……不像是一个人住的。我还是去看看吧,顺便再去趟千食斋。”
      亦铭摩挲着手里的碗,道:“你去看看吧,这事情需得重视,依我看来,大抵和那些藏在暗处的来客有关,像是有人按耐不住了搞出的小动作……必要的话应当需要去追查柳瓷的下落了。”他略微顿了一下,看向了顾年去,“我会安排人去查证这名女子是否是千食斋所雇佣的,别的就拜托你了。”
      顾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什么黯界生灵趁机来阳界了,一段时间以来一直都没看到什么动静,眼下可能又会有什么大动作了。

      而且……柳瓷,究竟去了何处?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为什么在那么巧合的时间离开了?
      顾年不由得想起了缚神山和束蒲镇上的事。他也多次问起褚延关于他为什么放走明檀这件事,褚延却一直不置可否,他也没办法。
      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不禁叹了口气,看向了门外烈日照耀下的庭院。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想出门的,也不是热不热的问题,对于常年在夜里活动的黯界生灵而言,过于刺眼的阳光总让人感觉不太舒适。
      不过想归想,门还是得出的。顾年略微眯了眯眼,还是循着树荫往他所感知到追踪符的方向去了。

      空气潮湿而灼热,顾年走在没有树荫的地方,禁不得眯了眯眼。不得不说,过于强烈的阳光会有些影响他的视线,他此时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看不太清远处的东西。平日里并没有这样的问题,毕竟在夜里顾年也能看清远处被薄雾笼罩的群山。
      顾年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事实证明,这种时候,他的感知比眼睛更凑效:他此时能察觉到一抹非常淡的元气——或者说叫元息更合适,在不远处的住宅内掠过,而那里偏偏是他的目的地。
      平常他不太在意镇上的这些气息。毕竟正如祝酌尘所说,镇上除了竹攸派,还有不少玄卫在里面。他们所用的元气都是微量的,虽然被称作元息,然而对顾年而言,除却混杂了阳界的生灵气息,他察觉不到有太多区别。
      然而这次,他不得不在意了。
      顾年看向了前方的住宅去。古旧的高墙四起,形成一个庭院,把屋子围得完全不见了踪影。唯有庭院中一棵大树枝叶茂盛,已经长出了庭院之外。
      这像是个大户人家的住处,难不成杨季宣是大户人家之后?
      也不对,那样她也不会在千食斋帮工了。说到底,还得看看亦铭的调查结果,她完全有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亦或是被引导着说出千食斋,从而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到千食斋和柳瓷的去向上。
      顾年一边想着,脚下却很是悠闲,缓步绕到了高墙边上。

      阳光太耀眼了,以至于顾年眯着眼看都会觉得高远的天空有些模糊。他瞧了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向了高墙的墙头。
      他看着墙头上为了防贼实际上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的碎瓷片,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翻进去。
      进去吧,这也算私闯民宅,本身也是种不礼貌的行为。可是若是不进去的话,再晚一些,追踪符就要失效了,顾年将失去杨季宣的踪迹。
      可以说,这是唯一的机会。
      此时,顾年想起了夜里杉迟炊给的那张潜行符,不由得一顿。
      杉迟炊的意思是让他这时候用了这符进屋子里去吗?
      顾年把那张纸符拿在了手上,摩挲了半晌,仍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在此时使用。

      未等他想明白,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子里走出了一个人,正朝着顾年所站之处走来。透过强烈的阳光,顾年能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倏地,顾年猛然发现自己察觉不到此人身上的气息,心里瞬间提高了些许的警惕,手中按紧了纸符,朝着那人站定了来。
      待那人逐渐走近了后,便可以看到,这是一位年轻女子,皮肤白皙,眉目细腻,但身上的衣衫较为朴素,可以称得上是毫不起眼,她若是就如此走在人群中,也不会过多的引起他人的注意。此时她面上没什么神色,有些无精打采地朝着顾年这边走来,仿若路过一般。
      然而顾年旋即便注意到,这女子腰间挂着象征着神吏身份的度牒,显然不是什么路过的凡人。
      女子看了顾年一眼,目光便也移向了高墙的墙头去。墙头的瓷器碎片有些扎眼,然而这么看去,上面已经落了灰。并没有人会进这私宅,况且要进的话,这简陋的防卫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女子就这么站着看了墙头一会儿后,目光才移向了顾年。她注视了顾年片刻之后,道:“公子这么热的天,在这里做什么?”
      这问题倒是问得顾年一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答起。女子打量了顾年一眼,目光在顾年手中的纸符上,顿了一顿,才又收回了目光,没什么精神一般地道:“公子在这里常驻吗?还是也是路过此地,顺道来看看?”
      她的这番话问得有些隐晦,顾年稍微犹豫后,便道:“在下名为顾年,来此地倒是有些日子了,至于这里,倒只是追过来看看。”他又一次看了女子两眼,“敢问……”
      “鄙名奚栀芾,在阳界任职。”女子并不准备再继续隐晦地聊下去,也没有去对那走形式一般的暗号,而是直接了当地用枢聆语简短地阐述了自己的身份。她稍微垂了垂眸,捻了捻手指,继续用枢聆语道,“这不是什么舒服的天气,快些解决吧。”
      随后,她手中捻了一张纸符,身形便悄无声息地在顾年眼前消失了去。
      顾年看得愣了一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而后他也向自己手中的纸符注入了元气,发动了符上的术式,朝着宅子走去。

      他径直穿过了古旧的高墙,来到了宅子的庭院里。他可以看到庭院里的大树此时长得极为茂盛,地上的落叶不多,但是极为杂乱,显然有段时间没有人打理过了。
      顾年把目光移向了面前的房屋。与外面看到的古旧高墙不同,面前的房屋很明显是新建不久,时间最长不超过一年。顾年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高墙上形同虚设的碎瓷片,有什么人修缮房屋会完全不管自家外墙呢?
      顾年手中按着杉迟炊给他的潜行符,向四周打量了一圈,便看到了那位名为奚栀芾的神吏此时正站在屋子门前打量着什么。顾年能够明显感觉到,此人也正使用着类似他手里的潜行符一类的术式,两人此时都不能被常人观测到。
      奚栀芾脸上的神色依旧没什么精神,她略微抬了抬眼,往房子的房梁上瞧了一眼,旋即便摇了摇头,径直穿过了屋子的外墙,走了进去。
      顾年稍微犹豫了一瞬,便也跟上了奚栀芾的脚步。
      这位神吏看来是本身就会这潜行一类的术式的,而且看起来她也很常用。顾年并不完全能理解这类术式的原理,曾经他试图去学这样的术式,发现这个术式是一类极为复杂的空间术式,似乎是通过一种方式将自己送入“观测”位的同界异空间,借此可以自由选择穿透搭建在阳界本身的建筑和设立的结界、阵法等术式。
      然而空间类术式实在是太难学了,顾年到最后都没能弄明白到底怎么才能搭建起这类术式,自然更别说将其表达在纸符上使用了。偏偏空间类的术式几乎无法购买到,所以顾年也就放弃了这类术式的运用,反正他平日里用普通的隐身符就够用了。
      顾年一边打量着屋内的装潢,一边穿过屋内的摆饰和层层墙壁,循着自己在杨季宣身上留下的追踪符气息而去。
      很快,顾年便发觉自己竟然一直与奚栀芾的行进方向一致,这让他多少感到有些惊讶。
      这位神吏也在杨季宣身上察觉到过什么?亦或是,有别的什么人和杨季宣待在一起的被这位神吏注意到了?

      再次穿过一面墙,顾年倏地看到了一位男人正脚步缓慢地在房间里走着,这使得顾年的脚步也同时放慢了下来。
      男人身着长衫,约莫而立之年,眉目算不上好看,可以称得上是极为普通。他看不到奚栀芾和顾年已经到了他的身侧,此时似乎正思考着什么,踱步一般地往前走着。
      奚栀芾稍微抬眼瞧着他,片刻之后,她看向了顾年来,朝着他传音道:“这是位修真者,你我皆勿动元气,小心行事。”
      顾年瞧了她一眼,表示已经知晓了。他打量着四周,能够看出,房间是书斋的布置,周遭的摆件也看上去是才摆上不久的,屏风分隔一室。顾年此时能够清晰的察觉到,他所留在杨季宣身上的追踪符就在屏风后面。
      男人脚步缓慢,此时也正绕过屏风,继续往前走去。
      两人跟着男人走到了屏风后面,当眼前的景象完整的呈现在顾年面前时,他便是呼吸一滞。

      屋子宽敞,地面干净,周遭整洁,摆件崭新。供奉工整,烛火轻曳,看得出来屋子的主人很讲究——
      如果不是地上躺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的话。
      空气中没有血腥的气味,也没有尸体腐化的味道。顾年甚至很难察觉到空中有什么奇怪的气息,当然也许是因为他此时心中有些震惊,导致他的感官有些不灵敏。
      杨季宣死了。

      在他毫无察觉,而空中也没有一丝一毫杀气的情况下,杨季宣满身鲜血,不知是以哪种方式被杀害,尸体静躺在了屋子中央,身下是画出来的一个略大的阵谱,人已经死透了。
      顾年下意识往空中环视了一周。他本来就看不见死去的魂魄,也很难感知到他们的存在。如果需要看到,他得烧一张纸符来用,或是召出尘湮。然而此时自然不方便使用元气,顾年迅速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打量四周。
      他看到那个被供奉的神像,双翅如扇,不似人却又有人的轮廓,比起说他像什么动物,倒不如说是独树一帜的生灵。
      “这是阳界南方传说中的‘天地神’,以此为信仰且供奉的阳界人还不少。”奚栀芾的声音传来过来,只见她站在神像边,伸出了手指,搭在了神像上。她略微垂下了眸,继续道,“这个供奉的摆放和祭人的阵谱我见过,是来自汤谷的。”
      汤谷城。顾年对这个黯界城印象并不算深刻,只记得汤谷和南溟一样,都是在海边的黯界城。在黯界的传说里,海妖常用着一些古老的秘法,也包括很多黯界城里人和别的修炼者也在用。
      不过顾年还没有去过海边,本来南溟和汤谷的人对顾年而言都很神秘,然而范堰山已经改变了顾年对那边的刻板印象。此时继缚神山后又一次接触到来自海边的阵法,不得不说,顾年还真是有些好奇。

      “这阵法做什么用的?”顾年问道。
      奚栀芾松开了手指,转身走到阵谱边,蹲了下来。她低头看了阵谱片刻,便摇了摇头,道:“我对阵法不熟悉,看不出来。记下来吧,或许问问别人会更好。”
      顾年沉默了片刻。他注视着地上的尸体,尸体上鲜血淋漓,看样子杨季宣已经死去了好些时间了,至少都有好几个时辰了。
      “昨日我曾见过这位……已经死去的女子,现在想来,那时的相遇可能是被设计好的,”顾年皱着眉头,他看向了男人去,“看来她与我们分别之后,回来就丧命了。”
      男人听不见二人交谈,也看不见二人的身影。他专注地看着阵中的尸体,目光中带着些许诡异的情感。
      男人蹲在在了尸体边上,在阵法之外。他看着杨季宣,却没有伸手去触碰,也还是没有说任何话。顾年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后退了一步,他感觉有些不太妙,但是还是说不清是哪里不太妙。
      奚栀芾没什么精神地看着男人。她此时就蹲在男人的旁边,几乎是以最近的距离注视着男人。片刻之后,她略微抬了抬眼,看向了顾年去,道:“你是因为昨日见过这位女子,察觉到什么不对,今天才追过来的?”
      顾年看向了奚栀芾去,还未等他回答,奚栀芾便又垂下了眸来。她捻了捻手指,道:“我倒是为镇子上这些居心叵测的修真者来的。这还是挺有意思,看样子像是在做傀儡……”
      未等她话音落下,地上的杨季宣突然抽搐着动了一下。
      顾年猛地察觉到了些什么,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了男人去,同时他即刻意识到了自己察觉到的是什么气息——
      那是颂程,在这颂程之下,地上的阵法发动了。

      男人此时正低声吟唱着什么颂程,而在他的吟唱之下,只见杨季宣早已死去的尸体在地上抽搐着,竟然要在摇晃之中站起来。
      顾年脸色一沉。他察觉不到这个杨季宣本身的任何气息,空气中只有那被吟唱的颂程在冲击着顾年的感知。
      怎么回事?
      杨季宣身上鲜血淋漓,还未褪色。她身体的关节都崴出了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地站直了。
      顾年忍不住皱眉。这实在有些诡异了,杨季宣身上没有任何生魂死灵的气息,就仿佛她本身就是这样半死不活的存在着。
      奚栀芾站了起来,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衫,便站在了一边。她也没有去做什么干扰,只是沉默地注视着男人和地上扭曲着站起来的杨季宣。
      “这颂程有些古怪……看样子我们在表层空间里了,这竟然是个‘镜界’。”奚栀芾稍微有些出乎意料地抬了抬眉。她偏过头去,瞧向了顾年,“这镇子上的修真者还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有趣。”
      顾年并没有怎么听进去奚栀芾的话,他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男人。一瞬间,他的目光竟然与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险些下意识地发起攻击了,好在他随即意识到了男人并不是在看他——
      男人的目光越过了他,看向了他身后供奉的神像。
      杨季宣在他身前摇晃着,不一会儿,竟然慢慢站稳了来。她双眼无神,却是慢慢站定,冲着男人眯着眼,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口齿略微有些不清,但依然能听到她的话:“敬听差遣。”
      面前这诡异的场景不由得使得顾年咧了咧嘴。他听见杨季宣断断续续地重复着“敬听差遣”,口齿越发清晰,整个人也站得越来越像个人了——她的关节不再扭曲,而是直直地立在那里,就真犹如那些侍女一般。
      顾年掐算了一下时辰,杨季宣诡异地站起来这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若不是她现在身上仍旧血迹斑斑,她已经不像个死人了。
      奚栀芾默不作声地看着杨季宣逐渐站直了身子,微垂眸,摇了摇头,道:“走吧,再看下去也看不出个名堂了。如果他真打算做出一个完美的傀儡,那接下来还需要的时间可不少。”
      顾年皱了皱眉头。奚栀芾说的在理,眼下再看下去也没什么作用了。

      少顷,两人便离开了宅子来。
      奚栀芾解除了隐蔽自己身形潜行术式,她瞧了顾年一眼,后者手中的潜行符上的红光消失,随即纸符也化为了灰烬。她旋即意识到了些什么,上下打量了顾年几番,道:“你并非遣送位?”
      顾年一滞,随后无奈道:“自然不是。”
      奚栀芾看了他一会儿,也没有继续再追问下去,甚至没有多说什么道别的话,便是转身向镇子里走去。
      她走了几步,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脚下一顿,略微偏头,又看向了顾年来。
      “这个宅子的主人是一位修真者,修为看样子也不低了。再继续搞清楚之前,你也先别往宅子里探了,这个宅子多少有些古怪。”奚栀芾道,她说完,便继续脚步缓慢地往镇子中间走去了。

      顾年皱了皱眉头,权衡片刻后,他将尘湮召出,向四周散开了去。
      尘湮漂浮在空中,贴在墙边,向宅子周遭溢散开来,为顾年提供广阔的视野。
      顾年往街上瞟了一眼。盛夏的阳光铺撒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照得整个小镇都无比炎热。这附近人并不多,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所以此时释放尘湮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然后顾年便通过尘湮,猛然察觉到,祝酌尘竟然也到了这附近,并且就站在宅子的大门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四十三_暗访表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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