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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伏鼠 ...

  •   第一卷少年游
      第十章伏鼠
      王小虎道:“这位姑娘也是有点无理取闹了。”
      子扬摇头道:“不,她会这样也是有原因的。在那姑娘家住的那条巷子里,几年前曾发生过同样的事。一位书生进京赶考,对未婚妻许下诺言,高中之后就接她去享福。结果那书生真的高中以后,却另娶了一位官家小姐,再也没回江宁来。直到现在,那位可怜的姑娘还在痴痴地等那书生,她已因此疯了。”
      王小虎叹了口气,道:“这书生也太没信用没情义了。”
      子扬道:“这也不能全怪他,据说他是高中状元,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哪里是他能反抗的?再说,他要想在朝中轻易飞黄腾达,还得靠那官家小姐家中的势力才行,现在还哪里敢提纳妾之事?唉,总之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事情呐!”
      子扬说完,挥手告别。王小虎任凭李忆如拉着在市集上乱转,心里却在思考着子扬方才所说的事情。
      那个一去不回的书生,是否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子扬的那个侄子,是否真的应该先成家然后再去一展自己的抱负?
      如果换了自己,遇上了心仪的姑娘,能否不顾一切地跟她在一起?
      思维跳跃得快了,王小虎想到了这个他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苏媚的娇颜随之在脑中一闪而过。王小虎心中一惊,暗道:“我在想些什么?”他不愿再多想,低头向李忆如看去,然后再顺着李忆如的目光望出去,借四周引起李忆如兴趣的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在市集上逛了一下午,李忆如一手拿着串糖葫芦,一手拿着个风车,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而王小虎则拎着大包小包,愁眉苦脸地跟在后面。
      王小虎拎的那些布包里,装的大部分木偶、布偶之类的玩具以及各种各样的零食,只有一个小包里装的是些药材,那是李忆如买来打算喂蛊后用的。这一天游玩下来,王小虎才知道了李忆如是如何难以伺候。凡是她看上的东西,只要王小虎敢说一句“不买”,她就先哭再闹,直到王小虎受不了路人的眼光妥协以后,才会安分下来。仅仅是这一个下午,林天南给的一吊钱就让李忆如或买吃的或买玩的给用光了。不过也幸亏王小虎没有钱了,李忆如这才同意回客栈来。
      林天南在江南富甲一方,他的女儿林月如当年花钱出手可比李忆如阔绰得多,所以李忆如一个下午花掉一千文钱,林天南也不以为意。只有王小虎一人深知普通人家挣钱艰辛,空自心疼了小半天。
      晚饭过后,李忆如回房摆弄她的玩具喂她的蛊后去了,王小虎则恭敬地向林天南请教武功方面的问题。王小虎性子沉稳,林天南很是喜欢,当下叫林忠沏了壶碧螺春,与王小虎攀谈起来。
      悦来客栈地处闹市,而江宁繁华,即使是入夜了城中依然人声鼎沸。林天南与王小虎攀谈正酣,忽听窗外惊叫连连,自远而近。
      林天南不动声色,王小虎主动请缨道:“林堡主,请让晚辈去看看吧。”
      林天南点头示意,王小虎便起身来到窗前,向外看去。他将头伸出窗外,林天南却见王小虎的身子似乎是一僵,然后才见王小虎回过头来,道:“前辈……刚才有一大群大老鼠从外面跑了过去,没有一百只,也有八十只……”
      林天南眉头微皱,按理说老鼠这种动物不可能像这样成群结队地招摇过市才对。忽然又听王小虎惊呼一声,叫道:“忆如,你要去哪?”
      林天南听说李忆如也在外面,“腾”地一下从茶几边站起,欺到窗边。只见李忆如人已在街角,边跑边道:“那些老鼠很好玩!人家要过去瞧一瞧!”
      林天南也叫了李忆如几声,但李忆如并没有回头。眼看着李忆如的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街边,王小虎道:“前辈,我跟上去看看。”
      林天南道:“快去吧!唉,小如儿这丫头,实在够淘气的……看来这下得多多辛劳小虎贤侄了。”
      在林天南示意王小虎去追李忆如的时候,王小虎就已经跳出了窗外,林天南那后面两句话其实是在自言自语。王小虎展开轻功,很容易就追上了李忆如,拽住她的衣服后领将她提了起来,道:“忆如,你别这样乱跑啊!”
      李忆如挣扎了几下,道:“有什么关系?我过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呀!快放我下来,那群老鼠要跑没影了!”
      其实王小虎也想知道那些老鼠是怎么一回事,于是轻轻将李忆如放下,道:“你真是的,我同你一道过去吧!不可再自己一个人乱跑,知道吗?不然小虎哥把你送回去喔!”
      李忆如朝王小虎摆了摆手,苦笑道:“好啦,小虎哥,别动不动就拿送人家回去来威胁人家!快走吧!”
      俗话说“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但当将近一百只老鼠成群结队地招摇过市时,路人就几乎只有发愣或是受惊两种结果。这近百老鼠皮毛颜色各不相同,有灰有黄,而它们之中个头最大的居然和李忆如的身型相差无几。这群老鼠就如一股洪流,飞快地在人群中钻进钻出,迎上鼠群的路人纷纷惊叫避让。不过还有不少像王小虎这样的少年侠客,或是因为出于自己好奇,或是受到师长指派,倒是跟着鼠群,想看它们最后能到哪里去。
      鼠群逐渐奔离闹市,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了王小虎等人是在跟踪它们。为首的那只大灰鼠“吱”地一声叫,鼠群忽然“哗”地一下散开,近百老鼠东躲西藏,在小巷之中消失不见。
      在后边追踪的武林人士见此情景都不由得一怔,随即相互笑笑,彼此认识的则结伴同行,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或者向师长报告。古怪的鼠群既然已经逃散得无影无踪,那还能怎么办呢?王小虎也拉着李忆如要走,但李忆如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轻轻挣脱王小虎的手,道:“小虎哥,我们再跟上去。”
      王小虎道:“那些老鼠都散了,你还想怎么跟?”
      李忆如笑道:“小虎哥,你忘了我们白天来过这里吗?穿过这个小巷子再走不远就是个大粮仓,那群老鼠会在哪里也说不定哦!”
      王小虎抬手摸了摸下巴,道:“嗯,你说得也有道理,那我们就姑且到那粮仓一探。”
      小巷后边的粮仓规模庞大,所占面积足足是悦来客栈的五六倍。但是这么一座地处偏僻的粮仓,居然连条看门的狗也没养,就连李忆如都怀疑,这里头存的到底是不是粮食,难道就不怕被贼偷了?
      粮仓外围的一间屋子微微透出亮光,似乎在告诉外界这里头还有是人在看守的。王小虎眼望地上的新鲜老鼠屎,道:“忆如,看来那些老鼠十有八九却是跑进这里面去了。”
      李忆如得意地哈哈一笑,便跑到那有亮光的房屋外,重重敲了几下门,道:“有人在吗?”
      房门“呀”地一声开了,从中走出个五十出头的老汉,一脸疑惑地道:“谁啊?呃……您两位是?”
      李忆如道:“老伯伯,你们这里是不是在闹鼠患?”
      那位老汉是土生土长的江宁人,说的是江宁本地方言,王小虎只能勉强猜出个大概意思出来。但是李忆如说的语言王小虎再熟悉不过,当着粮仓人的面问人家是不是闹鼠患,李忆如也太口无遮拦了。王小虎急忙上前一步,正打算把李忆如拉到身后,却见那老汉并未表示出什么不悦的神色,反而是一副找到知音的模样,对着李忆如诉苦道:“是啊,仓库里到处都是老鼠!去年存放的粮食都快被啃光啦,今年根本不敢再往里屯新的粮食,生意都没办法能做了。”
      李忆如道:“奇怪,养几只猫儿不就都解决了嘛!”
      老汉摇头道:“还不是我们粮行的小开沈公子来巡视,踢了挡他路的猫儿,结果猫儿反咬他一口,他一怒之下,就要我们把猫儿们全给赶跑!”
      李忆如跺了一下脚,怒道:“哼,怎么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啊?”
      老汉叹了口气,四下望望,这才低头悄声对李忆如道:“唉,他是我们老爷沈庄主的儿子,我们对他真也无可奈何啊!他每次来到江宁,吃喝玩乐都要我们下边的人给他掏钱,还不准我们入账以免被老爷发现……上个月在我们粮仓闹出这么个事情,结果现在闹起鼠患,我们不敢上报说是小开惹出的乱子,而他却竟也当作没他的事……”
      这粮仓不存新粮,也算废弃已久。这老汉独自守在这儿,好不容易遇到李忆如这么个能够与他好生交谈的人,不由得说得多了。老汉自觉失言,冲李忆如摆了摆手,道:“小姑娘,天黑了,快和你哥哥回去吧……”
      李忆如并没打算离开,问道:“老伯,如果我帮你们把老鼠赶跑,是不是就能做生意了呢?”
      老汉笑了一声,道:“小妹妹,你又不是猫,那么多老鼠你怎么捉?”
      李忆如拍了拍她那小小的胸脯,傲然道:“没问题,看我的~”
      老汉道:“小姑娘,别和老伯开玩笑了,快回家去吧啊~”
      李忆如见老汉不信自己,急道:“哎呀呀,你真烦人耶!反正让我试试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嘛~”
      老汉思索了一会儿,道:“好吧,小姑娘,你们跟我进来。”
      老汉先行进屋,王小虎跟在李忆如身后,道:“忆如,你和那位老伯伯彼此能听懂对方说的话么?”
      李忆如笑道:“那是自然的呀,难道小虎哥你没听懂?”
      王小虎皱了皱眉头,他方才确实只能勉强猜出个大概意思出来。还没等王小虎再发问,那老汉已经带着他们到了粮仓的内门前面。老汉将内门上的铁锁打开,道:“我们这个粮仓一共有三层,两层在地上,一层在地下。我们现在就在一层的门口,而老鼠主要在地窖里活动。这层的地板差不多都被老鼠咬坏了,你们进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别摔进地窖去。对了,二楼的库房你们就不要去了,知道了吗?”
      李忆如对老汉点了点头,又把老汉的话复述给王小虎听,王小虎也对老汉点头示意,老汉这才让开去路。王小虎当先,带着李忆如进了粮仓。
      粮仓内外严禁烟火,虽然现在这粮仓内几乎已经没有粮食剩下,但这粮仓本身就是木质结构,极易引火,所以王小虎与李忆如并没有携带油灯或蜡烛用以照明。不过王小虎修炼过“神眼”奇功,粮仓之中的黑暗倒还难不倒他。
      这粮仓的地上一层本是作存储谷子之用,如今仅余一座座用以盛粮的巨大木桶呆呆矗立其中。而那些木桶的身上也早已千疮百孔,显然是老鼠咬出来的。一座座大木桶排列成了一堵堵高墙,将这一层的仓库切割出数条道路,宛如一个迷宫。
      粮仓的地板也是木制的,王小虎踩在那些木板上,木板彼此挤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不必多说,这些木板自然也遭到了老鼠们的迫害,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支离破碎,露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地洞。不过王小虎身负轻功,倒也不怕将那些木板再踩塌。
      粮仓里除了木板彼此挤压的声音,偶尔还会从不同的方向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那是零星的老鼠从木板、木桶、木梁上跑过,或者是它们在啃着那些木材。李忆如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趴在王小虎背上,由王小虎背着往里走。她毕竟是个小女孩儿,当眼前的黑暗轻轻滑过身畔,又在身后轻轻将她围住的时候,李忆如也害怕了起来。不过,幸好还有王小虎那结实的脊背,还能给她带来一些安全感。下意识地,李忆如将自己的脸颊紧紧贴在王小虎的脖子上,然后用力闭上了眼睛。
      王小虎慢慢向粮仓内部摸去,先是找到了一座向上的阶梯。那自然是通往二楼库房的,并不是王小虎与李忆如此行的目标。王小虎在粮仓里的木桶之间绕了几个圈子,这才在粮仓一角发现了一道向下的楼梯,看来正是通往地窖的路径了。王小虎抬脚试了试楼梯周围的木板,确认它们都足够坚固了以后才腾出双手攀住地板以防楼梯塌方,然后一步一探地下了楼梯。也许是老鼠们也要靠这楼梯上上下下吧,这楼梯是王小虎进入粮仓以后见过的保存最完好的木制品,几乎连一处咬痕都没有。
      地窖里比楼上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王小虎也无法看清里头是什么情况。只是“吱吱”声与“悉索”声不绝于耳,想来地窖里的老鼠绝不会少。王小虎动了动身子示意李忆如,道:“这些老鼠的大本营,看来就在这里。”
      李忆如道:“这里黑漆漆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小虎哥,那些老鼠在议论我们。”
      王小虎奇道:“议论我们?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忆如道:“这个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从小就能听得懂动物讲的话。”
      王小虎没再接口,心里想道:“忆如连动物的语言都能听懂,也难怪她懂得各地不同的土话了。忆如能有这样的能力,应该是因为仙女姐姐的血统吧。”
      林月如养育李忆如,但其实她并不是李忆如的亲生娘亲。生下李忆如的,是曾经住在仙灵岛上的赵灵儿。赵灵儿是女娲族后裔,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为了挽救苗疆无数百姓而牺牲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所以才会由林月如来抚养李忆如。而李忆如作为女娲后裔、大地上最亲近自然的存在,所以才能够听懂不同生灵的语言,在这一点上王小虎并没有说错。
      王小虎微微出神,李忆如轻轻拍了他一下,道:“小虎哥,你在想什么呀?”
      王小虎“啊”了一声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我在想这些老鼠在议论些什么。”
      李忆如道:“它们也就是奇怪,为什么我们俩会来这里。”她说到这儿,抬头朝着声响最大的一个方向喊道:“喂,小耗子们,你们的头头在哪里?”
      黑暗中吱吱声大作,李忆如“哦”了一声,又喊道:“那麻烦你们想办法给我们弄点光亮,要不我们看不清。”她又降低嗓音对王小虎道:“这些老鼠的头头出去了还没回来,但它们说我们可以在这儿等。”
      老鼠虽然机灵,但尚未成精时思想终究单纯,还没想到眼前的这两个人类是来找他们麻烦的。不过这也怪不得它们,王小虎是不清楚李忆如想干什么于是只能静观其变,而李忆如则是根本没想过要对这些老鼠动手。他们俩都没有给老鼠们带来危机感,所以老鼠们自然也就不会把他们当作敌人。
      地窖的一角忽然亮了一下,随后一点蓝白色的光珠由远及近,竟然是一只棕色的小老鼠叼着一颗夜明珠给李忆如照明来了。王小虎见了那夜明珠,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道:“这颗夜明珠虽然不算珍宝但也已经十分罕见了,看来这些老鼠私藏的东西恐怕不少!”
      李忆如一本正经地道:“小虎哥,人家小耗子拿这夜明珠出来可是为了给我们当灯用的,你可不许打它的主意!”
      王小虎苦笑一下,道:“小虎哥又怎么会打它的主意,你这丫头可真会胡思乱想。”
      李忆如“哼”了一声,便从王小虎背上跳下,伸手去摸那叼着夜明珠的小老鼠。另有几只灰色的小老鼠也围了过来,李忆如也不害怕,与它们聊了起来。
      王小虎只听那些老鼠“吱吱”直叫,根本不明白老鼠在说些什么,只听李忆如道:“哼,你们怎么这么说?是你们自己强占了人家辛苦耕种的食粮啊!若有本事,你们也应该自己去种米啊!”
      原来这些小老鼠是在说,它们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但总会有人来赶他们甚至杀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只有李忆如一个才是好人。李忆如听老鼠们叫了一会儿,又道:“你说猫也不种米?哎呀,人家猫的工作,就是负责替人们保护这些他们辛苦收获的食粮啊!所以,猫儿它们有资格吃人们喂给它们的食粮,懂了吗?”
      小老鼠们“吱吱”几声,李忆如笑道:“嗯,不错,都明白了。”
      就在这时,王小虎忽然喊声小心,一把将李忆如提了起来。李忆如还没明白出了什么事,就觉得身下一阵劲风袭过,紧接着“嘎啦”一声,一只足有兔子大小的硕鼠一嘴咬在了先前李忆如所站的地方。
      地窖的四面八方,一对对碧幽幽的光点逐一亮起。那些光点是老鼠的眼睛,与刚才攻击李忆如的硕鼠一样大小的硕鼠的眼睛。现在,即使没有夜明珠带来的些许光亮,王小虎与李忆如也能看清地窖中的情况了。
      这个地窖应该是用来贮藏腌制食品的,大大小小的坛子缸子遍地都是,同样码得整整齐齐。在坛子与缸子的上下左右,有不知多少老鼠正蹲坐在那里,看着王小虎与李忆如。
      王小虎将李忆如放到自己身后,顺手拔出单刀,道:“忆如你快趴到我背上,这下子恐怕我们得杀出去了。”
      眼前硕鼠虽多,但王小虎自忖还是能平安带着李忆如离开这里。这些硕鼠,似乎就是先前招摇过市的那一群,也不知道它们是一直就埋伏在地窖中,还是现在才从外面回到了老窝里。鼠群中黄光一闪,硕鼠们让开一条道路,鼠王缓缓走来,却将王小虎与李忆如都惊呆了。
      这是一只足有小牛犊大小的锦毛黄鼠,但令王小虎与李忆如吃惊的并不是鼠王的个头。
      这鼠王只用双脚行走,头戴锦帽,身着锦衣,一脸奸诈狡猾市侩的神色却不失富态,两只前爪中的一只还捏着杆烟袋,另一只则抱着一卷画轴,似乎是刚从什么地方偷来,还没来得及放好。
      这,竟然是一只已经成精,并且即将修成人形的鼠妖!
      王小虎眉头微皱,紧了紧手中的单刀,却听那鼠王低声叫了起来,李忆如翻译道:“它在责备我,说我刚才对它的子民说的都是歪理。”
      鼠王依旧在用自己的语言说话,李忆如边听边译道:“它说……鼠之一族……也是靠着辛苦的劳动获取自己生存所需的食物……有时甚至还要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
      译到这里,李忆如忍不住道:“哎,你说的才是歪理好不好?人家来偷你的东西,你会不会痛恨人家?”李忆如说到这儿便不再展开,因为她记得曾听长辈隐约提起过,自己家祖上也是有名的盗侠世家,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祖先也编排进去,接着道:“就说这间仓库吧,因为你们在这儿捣乱,这件仓库已经荒废很久了,看守这间仓库的老伯伯很着急!”
      鼠王叫了几声,李忆如道:“你问我你们不呆在这儿那该怎么办?嗯,这个嘛……野外的生活虽然比较危险,但毕竟是靠你们自己的努力在生存。我认为是很好的事情!”
      鼠王嘴里发出了一个怪声,仿佛在冷笑,在嘲讽。它又对李忆如叫了几声,李忆如却不再回答它的话,而是对王小虎道:“小虎哥,这个老鼠头头问我它凭什么要听我的,怎么办?”
      王小虎心念电闪,道:“忆如,你告诉它,我们凭的是实力让它听话。它要是不服,就跟我们一起到粮仓外面去,小虎哥跟它比试一场,要是小虎哥打赢了它,它就要带着它的子民们离开这里。要是小虎哥输了,我们就马上离开,不再过问这些鼠辈的事情。”
      李忆如点了点头,将王小虎的话重复了一遍。看到眼前的鼠王,王小虎就想到了儿时遇到的狼妖。这鼠王应当比啸狼弱了不少,到了粮仓外面,王小虎即使不能战胜这鼠王,他也有把握将这鼠王拖住。想必那时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武林人士闻讯赶来,到时候不愁制伏不了这鼠王。
      鼠王听了李忆如的话,乌溜溜的小眼睛顿时眯成了两条缝。它打量了一下王小虎,诡异地笑了一声,将手中画轴收起,然后转身离去。李忆如道:“小虎哥,那头大老鼠同意了,咱们跟着它,它会直接把我们带到外头去。”
      王小虎点了点头,跟上了鼠王。但他并没有把单刀收回去,以免中了万一中了鼠王计,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众鼠纷纷让路,鼠王竟然直接在地窖的墙上开了一个足够王小虎弯腰走进的地道。鼠王不断挖掘着,大概半个时辰后才由水平方向转向斜上,钻出地面。等王小虎从地道中探出头来,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们已经出了江宁城,来到了广阔的平原之上,离高高的江宁城墙足有一里多的距离。
      鼠王吱吱叫了几声,便抬起一条后退,重重踏在地上。“轰”地一声,一圈尘土以鼠王踏地的那条腿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荡开。王小虎知道那圈尘土后面就是鼠王用腿发出的劲力,于是左手提了李忆如,高高跳了起来,跃过那直扑过来的土圈,右手挥刀直斩,乃是魔刀中的一式“裂地击”。
      王小虎这一刀看似简单,却已经封死了鼠王所有的闪避方向。只要鼠王身子一动,王小虎的竖劈就会立即转变为相应的其他招式,对鼠王送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不过鼠王毕竟不是人,它身子一弯就钻进了地里,且在进洞的同时就将洞口封死。王小虎眉头一皱,挽个刀花将刀抬起,改为双脚先后下落,轻轻踏上了鼠王先前站立的那块土地。
      与王小虎想的一样,自己踏上的这块土地,地下已经被挖空了。他对此早有防备,在变招的时候就已暗自提气,现在感到脚下泥土松动,他就立即依靠轻功跃向一边。
      “噗”地一声,鼠王自王小虎腹下的土地中扑出。王小虎人尚在半空,鼠王攻击的方向正是王小虎防御的死角。王小虎急忙回转单刀,左手撑住刀身一挡,才将鼠王的一扑格下。然而一股大力透过单刀传进身体,令王小虎气息一窒。王小虎临危不乱,一脚飞起,踢在鼠王的下巴上。但是不料这鼠王的皮肤硬如土石,即使是较为柔弱的下巴内部,也震得王小虎的腿脚隐隐生疼。不过鼠王被王小虎踢了这一脚,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它痛呼一声,又是一脚重重跺在地上。“轰”地一声,王小虎身下突然耸起一条一人合抱粗细的土柱。土柱蹿起二尺来高,幸好王小虎反应极快,早已闪身避开。
      鼠王身体庞大,人立起来比王小虎还要高。它用一对前爪扫荡扑击,有时还会用上如皮鞭一般的尾巴抽打王小虎。王小虎已经将李忆如放到自己背后让她趴好,此时也能全力施为,一柄单刀势若猛虎,魔刀第一式“断月波”的种种变化在他手上展现出来,不断砍在鼠王的爪上身上。不过鼠王防御极为强悍,被王小虎的单刀砍中也只是吃痛而已,并不能见血。
      鼠王已经明白,如此近战它难以奈何王小虎,于是后腿蹬地,借耸起的土柱挡住王小虎的空档扑进地下,又从远处钻出,四肢着地,朝王小虎冲了过来。
      鼠王的冲击气势一往无前,王小虎自然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能力从正面硬接。他往侧边一扑,让过了鼠王的冲击。鼠王冲过王小虎身边就立即遁入地下,然后再从另一个地方起身冲向王小虎。
      鼠王的几次冲击都被王小虎避开,但那些冲击竟然都是鼠王诱敌的虚招。王小虎已经习惯鼠王横冲直撞的冲击,但没想到鼠王在又一次冲击之后竟然直接从自己的背后扑出。鼠王的两只前爪扣住了王小虎的双手,将王小虎按在了地上。
      王小虎被鼠王按着趴在地上,他背后的李忆如此时却正面迎上了鼠王。李忆如惊叫一声,想都没想就将背上背着的油纸伞扯下,一伞捅在了鼠王的小腹上。
      按理说李忆如人小力弱,她的一击本不该会给鼠王带来多少伤害。但她手中所拿的油纸伞并不是普通的伞,那可是天鬼皇用九阴纯火炼化的法宝,威力不小。当初天鬼皇将这油纸伞送给李忆如的时候,本来是想拘几个有道行的鬼魂进伞用以保护李忆如但被李忆如谢绝,于是他就在油纸伞中刻下了天鬼族的五鬼御灵法阵。而那鼠王其实不是妖精,乃是死后魂魄不散所化的鼠灵,这能拘魂摄魄的法宝,正是它的克星。
      鼠王惨叫一声,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灵气都要被那宝伞吸走了似的。它猛地向后一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李忆如吃惊地看了看倒飞出去的鼠王,又对着自己手中的宝伞眨了眨眼睛,欢呼一声,从王小虎的背上跳了起来,雀跃地来到鼠王身边,将宝伞指向鼠王,笑道:“哈哈,老鼠头头,你输了吧?输得可心服口服?”
      鼠王的呼吸很急促,它吱吱几声,李忆如欢呼道:“好啊~只要你愿意遵守约定,那今后你就跟着我一起吧!”
      王小虎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态。李忆如回头喊道:“小虎哥,我们大功告成了哦!鼠王要跟我们一起走。”
      王小虎“啊”了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鼠王怎么要跟着你呢?”
      李忆如笑道:“嘻~总之这场比试我们是赢了啦!其实这只鼠王已经死去很久了,但它很担心它的子民们,所以才一直呆在此处,变成了鼠精。现在它决定让它的子民到野外去求生,所以它就想跟着我喽,它也想出外见见世面嘛。”
      王小虎道:“可是,这只鼠王个头这么大,我们要怎样才能带着它上路呢?”
      李忆如晃了晃手中的油纸伞,笑道:“原先鬼叔叔在这把伞里画了一个五什么什么的法阵,说是这个法阵中一共可以进驻五个灵魂。这个老鼠头头既然已经死掉很久了,那自然是灵魂,也就可以住在伞里面啦!”
      鼠王“吱吱”叫了起来,李忆如苦笑一下,道:“哎呀,你这么怕这把伞,那该怎么办嘛?”却见鼠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叠好的毛皮,又对李忆如叫了几声。李忆如笑道:“原来你叫锦八爷呀?这张毛皮是你肉身唯一的遗留,你能够附身在这上面,那也不错呢!”
      锦八爷又叫了几声,李忆如道:“好,那就依你,等咱们回去我就去请位裁缝来,把这张火浣鼠皮做成衣服。正好现在天气越来越冷,我也该添置些衣物了。”锦八爷见李忆如听从自己的安排,顿时眉开眼笑。
      它跟随李忆如,其实并不是为了见什么世面。它已经在这世上存在了快三百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看上的,是李忆如的女娲之体。
      女神娲皇的后裔,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宝贝,年幼弱小的女娲后裔往往更是一些邪魔眼中的大补之物。李忆如在锦八爷眼中,自然也是这么一样补品。不过且不说王小虎时刻护着李忆如,单是李忆如手中的油纸伞就足以让它恐惧,所以锦八爷立即改变了策略,要求跟在李忆如身边。李忆如穿了火浣鼠皮做成的衣服,锦八爷再附身其上,就能在最近的距离接受李忆如女娲气息的影响,那么它今后的修炼将会是一片坦途,不会存在什么瓶颈。而与李忆如贴身随行,一旦捡到李忆如落单的机会,那就是它吃掉李忆如的时候了。
      锦八爷会对李忆如的油纸伞产生深深恐惧,自然是因为方才被宝伞中的五鬼御灵法阵抽走了一部分力量导致无法再战。其实它的恐惧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这把油纸伞经过天鬼皇的炼化,作为一件通灵的法宝,已经有了一定的本能意识。当锦八爷扑倒王小虎时,油纸伞感受到了李忆如心中的极度惊恐,这才能自行发挥护主威力将锦八爷击伤。现在油纸伞完全处于李忆如的控制之中,以她目前的能力,就算全力催动油纸伞,也未必能伤到锦八爷。
      而如果锦八爷答应进驻油纸伞中的五鬼御灵法阵,那么由于是第一个进入法阵的灵魂,它则会成为法阵的直接操纵者。不仅能令油纸伞呈现出与它一样的土灵属性,更能对它的修炼起到极好的辅助作用,效果将大大高于它自行吸收李忆如散发于外的灵气。可惜,因为锦八爷自己的算计,令它错过了这个绝佳的机会。
      李忆如与锦八爷又交谈了一阵,锦八爷便重新开了一条地道,将王小虎与李忆如送回了粮仓的地窖之中。它召集粮仓中所有的老鼠,下达了让它们自行到野外去谋生的旨意。无数老鼠虽然不舍,但还是在那些大硕鼠的统领下有条不紊地离开了粮仓。至于它们今后会怎样,就没有人知道了。
      锦八爷叫了几声,李忆如道:“小虎哥,锦八爷有些宝物要一起带走,我们等它一下。”
      王小虎心中一跳,先前那小老鼠随口就叼来一颗夜明珠给李忆如照明,那么锦八爷要带走的宝物里,又会有多少奇珍?
      锦八爷带着李忆如与王小虎拐到了地窖的一个角落,它口中叽里咕噜,竟然是念起了一段咒语。随着地窖地上的泥土逐渐翻开,一座一尺来高的黄金古钟缓缓从地下升起,整个地窖也在黄金古钟升起的刹那被映成了金色。
      随着那黄金古钟的升起,无数幽蓝光点从地下喷洒而出,与黄金古钟耀眼的金芒交相辉映。那是无数与先前小鼠所叼一模一样的夜明珠,它们滚落一地,被锦八爷用尾巴收到一起。
      这座黄金古钟名唤“彻地钟”,为上古名匠取三金三玉,于天山熔岩谷地百日不歇锻造而成。它音似击玉,声可透地,能使地牛躁动,带来大地的变化或攻敌或防御,是一件堪比神兵的法宝。正是因为当年锦八爷还是一只普通老鼠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这件法宝,并借助它修炼,才能够成为一代鼠王,并在其他妖类根本无法修炼法术的道行上练成了三样土灵法术。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彻地钟终有一天被其他妖类发现,引来它们的哄抢。锦八爷力败强敌,自己却也死在了敌人手上,双方同归于尽。但是锦八爷依靠彻地钟修炼已久,在死后魂魄被彻地钟护住,这才成了现在的鼠灵。
      至于那些夜明珠,无一不是饱吸阴月精华,不仅对于鬼族的修炼有莫大的辅助作用,更能遮蔽其他法宝的气息。它们本是江宁富商私人宝库所藏之宝,锦八爷将它们盗来,既靠它们辅助鬼道的修炼,也是靠着它们的封锁才没让其他妖物再感受到彻地钟的气息。对锦八爷来说,人类的金银财宝全无作用,所以在它的宝库中并没有王小虎想象的金山银山。不过,就算没有财宝,彻地钟上的三金三玉以及那无数夜明珠都已经价值不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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