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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回:烧恶源以牙还牙 撼家法杀鸡儆猴 ...


  •   陈传旺的左眼皮突然跳了起来,从凌乱的床上爬起来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了?”怀里搂着的粉头回头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自鸣钟,娇滴滴地说:“才两点一刻,陈副官,今晚你可别走了。”

      陈传旺接了兰草的电话却没赶到傅府劝阻三太太,说白了他心里觉着傅景箬该挨这顿打,让这个小混蛋知道知道离了他大哥他狗屁不是。哼,好吃好喝好享受着还整天屎橛子似的顶着一张臭脸一门心思往外跑,陈传旺躺在“雅风书寓”赛珍珠的床上心想,他要是落在我手里,先把他两条腿都打断,看他还能往哪儿跑。

      他软玉温香在怀,还是有点儿后怕被傅景森知道自己知情不报提溜出来算账,捏着赛珍珠的脸颊亲亲肉肉地哄着,心里嘟囔,娘的,今夜这北庆怎么也不出点子事儿给我挡挡。温存了一会儿还是下了床,拎起军装叫醒了在门口打盹的卫兵坐上了吉普车。

      卫兵问:“陈副官,去哪儿?”他打着呵欠说:“你从城南开到城北,再从城西开到城东,反正别回督办所就是。”卫兵答应着往城北驶去。

      夜色深沉,八月十四的月亮近乎圆满,明亮动人,照着干净的街面和粉饰一新的店铺,家家户户都在等待仲秋节的到来,只宅院深处偶尔有犬吠声。

      南黎打开“丁二”货仓的门,把两条死狗拖进去,冲外张望了一眼没什么动静,这才悄然掩住门,踢了踢白日里龇牙咧嘴的狼狗,说了句:“可惜了两锅香肉。”抬眼打量了一下货仓,乌漆麻黑,只一侧墙上有两扇糊着纸的小窗透进点光亮。他也不敢拿火捻子出来照明,静等了片刻待眼睛适应了黑暗,走到摞起来的一个个木箱前。

      木箱上木条封得死死的,一时找不到趁手的东西撬开,南黎脱下身上破烂的小褂缠在右手上,握紧拳头对准木条缝隙间运足气一拳捣下去,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连捣了三拳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声音。

      木箱拆开,里头刨木花垫底、加塞放着一个个填死瓶口的大肚青花瓷瓶。他拿起一个掂了掂份量,垫着衣裳砸碎了。瓶子一破骨碌碌滚出了几个圆球。他拣起一个仔细看了看,一股异味散开钻入了鼻孔,剥开外头裹着的一层,里头赫然竟是烟土。

      自禁烟令执行以来,傅景森在所辖地也下了严令,关闭所有烟馆、禁止一切烟土交易,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有人铤而走险暗地经营。南黎攥紧拳头,烟土在掌心中捏扁。

      巡夜的护院早就在背风的角落里抱着枪杆呼呼大睡了。窗户大开,罩子灯照着亮,桌上烧鸡撕扯得剩了小半只,散落着一堆花生皮,倒着白干的瓶子,管事四叉八仰地躺在炕边,满屋酒气。

      一盆凉水浇在脸上,管事的从美梦中惊醒,一睁眼看到有个人影在眼前,刚想喊叫硬邦邦的东西塞进嘴里差点儿戳破了喉咙,两条胳膊剧痛无比被人脱了臼,一头栽倒在地上。

      南黎关了窗拉上窗帘,蹲在长条凳上捏开炒花生,搓了红衣把花生仁扔进嘴里嚼着说:“点头会吧?”管事疼得蛆一样在地上扭动,嘴里塞着两根烧鸡爪说不出话来,汗流满面地点着头。

      南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大烟丸子摆在桌上,磕着花生说:“这东西是你们洋行经办的?”管事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些闪烁,南黎跳起来一脚跺在他肩头。“唔唔……”管事疼得直翻白眼,脑袋跟鸡啄米似的点。“十几天前有个叫春根的伙计发现了这些烟土吧?”

      管事刚要迟疑,看南黎抬起穿着破鞋的脚来,连忙点头。南黎把花生壳碾碎,压低声音问:“他死了?”管事点头,又连忙摇头嘴里唔唔着想要辩解。南黎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走到柜子前拉开抽屉翻看,除了进出的货物账目还有几封红纸包的大洋,他在手里掂了掂,翻出管事放在炕头的一条褡裢装起来,往肩膀上一搭。管事趁这个工夫扭动着想往门边挣扎,南黎也不回头,“呼”的一口气吹灭了柜子上放的罩子灯。屋里顿时一片漆黑,管事心里发毛,听到那个男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喀”……像瓷器裂开似的一声脆响,颈骨扭断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陈传旺正打着呼噜,突然开车的卫兵一声喊:“陈副官快看,前面有火光!”他惊醒,透过玻璃一看,天边火烧云红彤彤一片光亮。

      “什么地方起火了?”他忙问。

      卫兵连忙回答:“这是城北,前面像是……西马货仓!”

      “管他什么地方,有事儿就好,快,开过去!”陈传旺来了精神擦了擦口水坐正了。

      天干物燥,夜风中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十排木板货仓燃起了熊熊大火。管事找不到,惊醒的伙计乱作一团束手无策,货仓里诡异的香气飘出随着阵阵夜风笼罩住半个北庆城。

      蹲在远处屋顶上的南黎仰头看着烧红的天空,夜晚无边无际。

      陈传旺赶到西马货仓门口,闻到那股子味儿,皱着眉头心想,娘的,这事儿还真不小,还是报告给少帅的好。

      傅府此时的人心惶恐如这纷乱火场。

      三太太在一旁站了片刻,见傅景森没说给自己看座,脸上有些挂不住,勉强笑了笑,说:“行了,你回来了,我这恶人可做下了。景森,你让景箬自己说,他都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傅景森低头慢慢脱下白色的手套,说:“十二姨娘冒犯了祖宗,景箬烧了拜神的东西,责罚加在一起,景箬要挨五十‘家法’。”

      三太太狠狠剜了厅下的兰草一眼,吓得兰草赶紧低头。她心一横,走到四太太的椅子上坐下说:“是呀,你说这孩子,真是又倔又没规矩,搁平时我也就纵容他了,可是仲秋节毕竟不一样,要是不打他这个家我以后还怎么管?”

      傅景森没接话,眼睛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看着他额头磕起一层油皮,嘴角挂着血。他喉结动了动,握紧太师椅的扶手,精雕细琢的龙头硌的掌心生疼。他低喝一声:“景箬,站起来!”

      傅景箬推开母亲的手慢慢撑住身体,双臂颤抖着几乎连跪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紧咬着嘴唇,他急促的喘息着努力抬起头,视线中是傅景森冷峻的面容,严厉的几乎没有一丝温情。

      “你不是要站着挨住这五十‘家法’吗?给我爬起来!”傅景森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震得每个人耳膜乱颤。

      咬紧牙关,嘴唇的疼痛带些许清醒,不想被眼前的男人看扁,他慢慢跪起硬撑着站起来,可是受伤的腿却不听使唤,几次用力都只能单膝跪着,喉头一甜他捂住了嘴。

      看着血珠从他的指缝间滴落,傅景森的身体噌的离开了椅子,已经起身又硬生生地坐下,狠心说:“既然你要一力承担,就要清楚自己有没有承担的能力!站起来!”

      傅景箬慢慢地用手背擦掉嘴角和下巴上的血,双手用力抠住地面连指甲都泛了白,摇晃着用尽所有力气缓缓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他居高临下看着傅景森,挺直脊梁笑了笑,齿缝间殷红一片。

      傅景森这才点了点头,目光一转,看着常德说:“常德,还剩多少?”

      “回大、大公子,三、三十九了,还剩十、十、十一……”常德忍不住牙齿打颤。

      解着军装扣子傅景森起身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白衬衣,走到傅景箬身旁用肩膀抵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说:“好,剩下的十一下我替了景箬,他从小到大除了十二姨娘就是跟着我,要打我也有疏于管教的责任。”

      满院都是睁大的眼睛和惊讶的表情,三太太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抬手把茶杯拂到地上。傅景森闻声转身,傅景箬失了依靠身体一歪倒在他臂弯中。三太太冷笑说:“景森你在混说什么?这是要偏袒他了?”

      “是。”傅景森毫不回避说。

      眼看着院子里各房的人和下人都在传递着眼神,窃窃私语,三太太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用手帕掩着轻咳了一声,恢复了神态,说:“景森,你是老大,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看你行事,你这么护着他我怎么向其他人交代?这家规不严……”

      傅景森一抬手打断了母亲的话,说:“其辉,把景箬抬下去,立刻叫大夫来。”丁其辉把人接过去。傅景森走到常德身边,伸手接过枣木棒槌,低头摩挲着说:“常德,华通矿场正缺人手,天一亮,你就收拾包袱,我派人送你去,你这力气手法开矿正用得着。”

      “大公子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是……”常德跪倒在地上抱着傅景森的腿哭喊着。

      三太太霍地站起来说:“景森,你凭什么发落常德?祖宗规矩,行家法的下人不得问错,是要养到老的。”

      傅景森对着乌鸦鸦的人,把枣木棒槌扔在院子里,朗声说:“在这个家中、在这北庆城里、在这两省之内,我傅景森说的话就是王法、就是家规!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院子里的人一激灵,齐刷刷跪倒一片,低头说:“是,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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