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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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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依然没有爱林和之声的消息。生活变得很浩大,原来一个人的空间可以像挤干之后的海绵,酥软无力,轻飘飘的。大年三十,一家人围着桌子吃年夜饭,看着电视里的精彩与欢乐,却在想以前的事情,每到此时,爱林都会打来电话问候,问候我的父母我的姐姐,最后和我聊很多,虽然没有什么新鲜事,东拉西扯。电话响了一个又一个,都不是她打来的,都来自父亲的朋友。接起电话问的第一句就是“你都在干嘛呢,都联系不上你。”那边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声音。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看着桌上的饭菜,母亲把饺子端上来,夹到我的碗里。她的笑有种疼爱的感觉,好像在说一切都会变好的。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说很多话哄我。她知道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需要自我的空间,父亲专注电视节目,偶尔说几句闲话,杯子里的酒下了一半,便开始哼着小调子寻摸着还有什么好菜叫母亲在做一两个。
身边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心里顿时豁然开朗。打开来看,不是爱林的。“新年快乐。”还有一个笑脸的标记。不知道是谁,也回过去。“新年快乐。对不起,请问你是哪位?”那边很久才发回来。“我是林小米啊。你没有存我的号。”
原来是她。那次走的匆忙,之声的事情叫我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她记住了我的号码。会在这样的时刻发来短信。天空接连不断的盛放着烟花,夜幕绚烂,赤橙黄绿青蓝紫,耀人眼目。抬头看着院子里的这方天空,原来我一直寂寞。父亲喝完酒,兴冲冲的像个小孩子,一直不变的规矩,过年要买很多烟花,因为我喜欢。在大门口依次排开,他高兴的点着,“离远点,火星别溅到身上。”高高兴兴。我看着父母的脸,被烟火照亮。他们笑脸上是皱纹组成的幸福和快乐。不禁搂过母亲的肩膀。我比她高出很多了,小时候还在她的腿边拉着她的衣角,现在可以高高的搂过她的肩膀,身上依然是不可改变的气味,母亲与生俱来的气味,可以叫自己的孩子寻找得到。一家三口在大门口看着烟火盛放。这样一个除夕之夜,什么都没有什么,却什么都在这里。成长是一种痛,痛就会有伤,伤带来记忆,记忆叫我们懂的时间,时间让我们成长,成长是一种痛。轮回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延伸着转换着。这一夜不可以安睡,要记住时间溜走的步调。永恒不过一瞬,恰好的美丽带给以后的追溯。
年初二姐姐回娘家,晚上住在家里不走了。晚饭过后,母亲在西屋一个人就着一盏灯火剥桂圆。看见灯光,就进去了,挨着母亲坐下,一起剥,小时候就喜欢晚上挨着母亲,母亲忙到很晚就陪她多晚,有时候睡着了,将我抱到床上。我们不说话,就是静静的守在这夜晚的屋子里,很安详的感觉,姐姐也进来了,我们开始说很多话,姐姐开始谈论自己的生活家庭,母亲听到不好的地方会瞪姐姐一眼,说她不会过日子,要和姐夫好好生活,将来生个儿子,交给母亲带。母亲很喜欢小孩,看到别人家的孙子都会跑了,就会想起早已去世的哥哥,哥哥要是结婚现在的孩子也会跑了,说不定都上幼儿园了。姐姐拍着母亲的肩膀,她说“弟弟也到了谈论婚事的时候了,等过了年,我就给他操心找个对象。”我一句话顶回她去,“我才不叫你找。我自己有自己的想法!”母亲用手肘蹭姐姐一下,给她使个眼色,“现在哪还有相对象这一说啊!都是自己找好了带回家来。你别草那闲心了。”三个人笑的开开心心。很久没有这样谈论过一个话题,不免温馨。
初五就要回去了。因为部老师安排戏友见面会。父亲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办,就托李叔将我送到学校。因为公车很拥挤,每到过年就会坐不上人。父亲怕挤到我,就给李叔打电话叫他送我去学校。心想着与林小米说好的,她会来看我的演出,觉得很高兴,一直想在她面前唱一出,叫她看看我的风采。一直有过这样的幻想,我在台上演,她就坐在台下,欢喜的表情醒目的在人群中,被我一眼便可看到。李叔不断和我说话,他问我的学校生活,一一的回答,了无生趣。他打开音乐,是京剧,《苏三起解》。我问他也喜欢京剧,他笑笑说:“因为你是学戏的,而且听说在市里还很有名气,你的老师也很有名。所以下载了一些段子,听了几次,觉得挺好的。现在就是试着听。”
他说起了像我这般年纪时的事情。那时候跟着一些社会上的人混,靠打架要账过活,根本不和家里来往,手上的那道疤就是当时留下来的。喜欢上一个女的,很漂亮。认识不久便上了床,两人在外面租房子住,生活没有依靠。女人在外面唱歌挣钱,他就在她唱歌的夜总会看场子,混的手底下有些人了,自己也变的有点名气,人人都叫他杰哥。手底下有了点钱,就和那女人结婚了,花钱如流水,不知道生活的方向。他说那段岁月好像根本不知道活着的目的,连一个目标都没有,过了今天明天什么样根本不去想。但是他对那女人很好,只要她想要什么,他便给她买来,即便是借钱。谁知道女人不爱他了,他们的婚姻不过是儿戏,一时冲动的想法,他们没有爱情,或者女人和他谈的不是爱情。女人在外面有了新的依靠,那个男人经常去夜总会消费,有钱有势有房有车,将大把的钞票塞进女人的文胸里,两人在酒店开房,夜夜笙歌,不管白天黑夜,出入高档的餐厅商场,女人很快乐,买很多他给她买不起的衣服鞋子首饰。他知道了,喝了很多酒,带了一帮弟兄去找他们,一脚踹开那间房门,两人还环抱着躺在床上,他看到女人觉得很恶心,那一副丑态,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在床上无限媚邪,赤身裸体,将男人狠狠搂住。他一个巴掌打得响亮,女人倒在地上冲他大笑,说他是个白痴傻子,跟他在一起不过是玩玩,这年头谁会动真感情。他一把拉起那个男人,手里的刀子就捅了进去。男人没有死,但是他必定要入狱。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花了很多钱将那个男人打通。不予追究。他的罪名一样没改,判了两年。在里面,他看到了头发白了一半的母亲,一夜间老了那么多,父亲生气,不愿来看他。母亲说:“杰啊!出来后要好好的过活啊。妈没什么指望了,就盼着你能好好的像个人。”两行老泪在脸上划出了痛苦的表情,他永远忘不掉母亲离开看守所的那个背影,有些佝偻有些颤抖。
我能想象那是一段什么样的岁月,之声也曾这样混迹过,过着糜烂的生活。他的母亲也是盼着他回家。
不知不觉,车就开到了学校门口,冷清清的校门口,只有部老师在那里等我。刚要下车。李叔却拉住我,说是要给我一个东西。一块天梭的手表,在商场里看过这种表,很贵。我说什么也不要。他硬是塞给了我,说我很像他的一个小兄弟,只不过死了。我知道他是一个充满了故事的人。他还是走过来给我开门,手掌扶住车门怕我一起身碰到头。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大街上,阳光晴好,空气里依然弥漫着烟火的味道,树上缠绕着彩灯,部老师走过来接下我的背包。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