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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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关于等待与被等待的故事。
——题记
一
我是一只修炼千年、等待千年的白狐。
修炼的世界孤单寂寞，漫长岁月，注定一个人的孤独，漫漫黑夜，注定一个人的流泪。
而我唯一要做的，便是学会寂寞，忘记哭泣。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的不见天日的轩辕坟里，我重复着千篇一律的生活轨迹。每有懈殆，我就会想起数千年前，那一抹孤凄苍白的笑容，颇带着无奈，如此鲜活，如同发生在昨日，好像有一把钝刀在缓缓的割着心头，汩汩流血，疼痛得麻木。
我总会告诉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糟呢？
是的，没有比这更糟了。
堕入轮回道，竟没有消去前世的记忆，我依旧记得那一日，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意衬托，那么妖冶，美得不可方物。路过的天上大小仙，都驻足观看，流连忘返，啧啧赞叹自盘古开天地来永世难得的美丽，连九天仙女月宫嫦娥下了瑶池出了宫阙，也不过如此。
琵琶（玉石琵琶精）曾好奇地问我：修仙如此辛苦，我们姐妹二人为何不一同下山，看那花花世界？
我总是一笑而过，从不多说。雉鸡（九头雉鸡精）曾问过相同的问题，我只回答她两个字：“等待。”
雉鸡不解：“等谁？”
“等一个男人，我要在他出世前，修炼成人。”我说的是修人，而非修仙，我想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定是透出幸福的灼灼芳华。那时的我，固执地相信我会幸福，我的等待，不会成空。
雉鸡摇着头，叹息而去。我明了，在她的世界，唯有修仙。
法力高于琵琶的雉鸡尚不能理会我言中之意，那么即使我告诉她我的等待，她也会如同雉鸡般摇头不解地走开。从此，静谧冥暗的轩辕坟里，仍只有我一只妖的呼吸，一只妖的心跳，她们的频率与我不重合，我仍是形单影只，这是一条孤独寂寞、风景单调的旅途。这是修炼者的宿命。
我，甘之如饴。
漫漫仿似看不到尽头的岁月，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轩辕坟前的那条小河早已改了道，那棵桧柏落了多少花红，又抽出了多少绿意，一轮一轮地生命更替。我，躲在黑暗的墓穴，为着幻化人形，艰难地支撑。
修炼千年，终稍有所成。已能勉强幻化人形，只是那碍人的九尾，我无法完美地掩饰。难掩心中澎湃激流，一日幻化成少女，临下山前还小心地检查尾巴是否藏好。却在市集上，不注意地转身猛撞上某人，尾巴便悄然伸展，九尾呈扇状，有的伸在空中，如同轩辕坟前那棵桧柏的枝杈，有的拂在地上，拂在人间的尘土上，脏了白色的纯净。
小贩眼尖，一眼便望见我的尾巴，惊呼：“有妖怪。”
我尚不自知地左顾右盼，周围的人群如同林中被闯入人类的鸟兽，四散开去。
自此，我再也不下山。我害怕有一天，我找到了他，他会同那名小贩一般，指着我大喊妖怪。
琵琶贪玩。一日从人间回来，便跟我讲述她在西歧遇见的美男子，丰姿都雅，温润如玉，一曲琴更是弹得如同仙乐。琵琶陶醉地向我描述那个男子。我不屑，世上再美的男子，恐怕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此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风华绝代的他已轮回历劫。而我，仍是轩辕坟为了幻化人形，苦苦修炼的畜类白狐。
琵琶见我不语，便拉来雉鸡：“大姐，你要是不信，一问二姐便知。”
我望向雉鸡，眼波平静，即使琵琶描述如实，无半分夸张，那又如何。世间再美的男子，在我的眼里，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雉鸡点头：“大姐，伯邑考当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好像不是人间该有的。难得待人又谦和有礼……”雉鸡欲语还休。
“还有什么？”我有点了然。
“还有，还有——妹妹想，哪位女子有幸与他共渡百年。”雉鸡有点怅惘。
红鸾星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雉鸡原本一心修仙的心分了岔，她开始坐在那棵桧柏之下，对着那条早已改道的河流，冥想她与美男的邂逅。愿望终是美好，却抵不过现实的冰凉残酷。
女娲娘娘娘祭出招妖幡的时候，我正在闭关修炼，琵琶溜下山去了，只有雉鸡花痴地坐在桧柏之下，对着早已改道的溪流，幸福的微笑。太投入自我虚构的世界，连中天悬出一首幡来，都不自知。直到娘娘座前彩云童儿将桧柏新抽的嫩绿拂下，飘荡着落入她的眼帘，她一抬头，才发现光分五彩，瑞映千条的招妖幡。
近在咫尺。
而她，竟将娘娘晾在一处。
惶惶恐，慌忙拜倒恭迎。
我此时正在潜心修炼，距离下山那日又过了三百年，虽大有精进，已能隐起八条尾巴，但那条中尾却始终执着地不听命于我。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耗去，我对他的思念犹如奔腾的黄河。
正苦恼之际，忽闻娘娘祭出招妖幡，压下心头难言的焦虑，此时雉鸡已寻回琵琶。三妖共同进宫参谒：“娘娘圣寿无疆！”
“三妖听旨，成汤气数已尽，当失天下；尔等隐去妖形，托身宫院，惑乱君心。事成之后，尔等亦可成正果。”
琵琶素来贪玩，一听可光明正大的掀万丈波浪，欣然答应。琵琶心念西歧邑考，助其夺天下，他日事态明朗，她也算是他的红颜知己。二人应得爽快。
惟我俯伏丹墀不语，帝辛与我何干，成仙又与我何犹，我只想修人。
娘娘略思沉吟：“九尾狐，或许该称尔曼珠仙子。”见我依旧不语，继续道：“若尔等不负此命，特许你心中所想，可否？”
当年我和沙华的纠葛在九重天上已是众神皆知，娘娘为上神，自是了如指掌。我受宠若惊，连连拜谢，话锋一转：“娘娘，小妖的中尾难以幻化，可否请娘娘指点？”
娘娘手指幻化一道光，漫入我的体内。
一身素白的美女，头上狐耳，身后飞舞着九根白尾。
我集中念想，狐耳和九尾渐渐隐去。我与人间女子已无二样。
我们化为三道清风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