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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死寂的庭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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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会上,惜心刻意躲避众人眼神,可暗地里所少视线都偷偷落在她身上,督家三公子寻得盘大的紫色菊花一举夺魁,要讨的彩头竟然是想求瑞沛传诗一首赠予佳人,而那佳人就是庄王小姐惜心。
库家小姐以显敏为首大力赞三公子好眼力,巫马家有位小姐却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众人看过去一片心思皆沉,面上都只笑而不语。瑞沛思忖片刻,当着众人的面道:“皇妹且过来。”惜心从库显珈身后走出,库显珈似乎楞了会才让开路,只看着惜心往众人中心之地走过去,深呼一口气,面色不好。
瑞沛伸手一指那督家三公子道:“妹从京中来,身娇体贵不常见人,难得今日赏花会上督三公子青眼有诗相赠,妹可想好了是否愿接三公子的诗词鉴赏一番。”一番话说得连督大公子都紧张起来,三公子面对眼若繁星的惜心更是脸上冒汗,论文采他虽不如京中那些清贵之家的公子,但在西北豪门中也是数得上名号的,瑞沛这话不知是不满他如此才学也敢沾染贵女,还是另有所指。
惜心微微一笑,颜色绝代,三公子顿时觉得面上生风,清凉一片。“全凭兄长做主!”原来在京中,在众人面前赠诗便是凤求凰之意,若女方有意只要接过便表示也有意于男方。只是瑞沛话中明显不悦,而惜心更是狡猾将此事推给瑞沛,明知瑞沛难办。
瑞沛只一刻就发话:“妹养于王府娇爱超常,上自有皇叔做主,兄也不能多言。只是在这西北之地,妹也可按心意行事,不丢自家体面即可。”惜心心中暗笑,难道只许你选妃,我若在此接了人的诗词嫁了人便是丢了体面么?好兄长,偏不如你愿!
“想必三公子诗词也是顶尖的,惜心谢过。”显倾笑了起来,被显缘,显郁拉拉衣袖又憋了回去,瑞沛脸上还在笑,却不那么舒服了。显睿示意姐姐看督大公子的面色有异,显敏看去也见督哲盯在惜心身上,顿时面沉如水,督哲其人本与显敏般配,两家也有意结亲,只是有了瑞沛这人,库家心中多了打算才耽误下来,论长相和才学,再论家中嫡长女的地位,一干人等也只督哲才入得显敏的眼,今日见他也如此贪色,显敏更起一肚子的火。
男子都是重相貌的,可将来的王妃甚至皇后却不能只有容貌!显敏暗暗将手中一朵菊花捏得紧紧的。
督三公子手忙脚乱地将那匆匆写就的诗词拿了出来,想来是在寺庙中借了僧人的笔墨,难为他找到花魁又写诗词。那清秀的字迹捧到惜心面前,只见上写:
昨日花朝至,朵朵媚如丝。
我心如磐石,报与青帝知:
花开不同赏,惟怜此一枝。
风雨不足惧,愿付共一醉。(改编自天涯)
只一首诗却叫惜心想到心中那年少习字时高云意等人殷殷笑意教习诗词的景象,顿时头疼。她半天不语,督三公子紧张了。瑞沛在一旁问:“妹觉督三公子诗词高深了?”
惜心皱眉暗恨:“不是,督三公子定然是高才,只是——”
“只是什么?”督哲急忙问道。
惜心故意嗯个半天,看着的人都紧张了,巫马家那小姐更是伸长了脖子:“只是我不大识字。”话音一落,督三公子面上说不出的味道,巫马家那小姐竟转身掩口。显敏先是高兴,后而皱眉,显倾似乎更聪明,立刻拿眼去看显珈,示意他圆场,显缘刚想说话却被显郁拉住后退,这场面似乎不好收拾。
庄王奇秀文武双全,养女竟然不太识字,是真是假?是真,那么此女并无多大价值,是假,瑞配的态度却值得深思。督哲细细思量,这事对督三公子却是尴尬万分,众人皆知他要娶的是才女,哪怕是庄王小姐连字都不大识得他怎么能俯就?但诗却送了她不是轻易能收回的。
“督三公子,我家表妹贤良淑德,但却不是才女,看来此好诗要寻个懂的人品论。”库显珈果然出来圆场,督三公子本是对惜心向往突出变故,却也有几分不舍,此时若要转赠他女恐怕就再无缘分。库显珈笑着一把从惜心手上抢过那诗:“小弟我虽不才,但也学得诗词,就由小弟来鉴赏鉴赏。”
他装模作样地从头到尾看了几遍:“哎呀呀,真是好诗啊好诗,叫人心生敬佩,督兄可否割爱?”督三公子慌忙点头,连带督哲都松了口气。
瑞沛吩咐道:“备茶点。”众人便都向亭中而去。惜心长吁一口气,故意拖拉在后,库显珈抓着督三公子不停地赞那诗,仿佛是个女的就要嫁给他一般,叫人苦笑不得。正待走,督哲却上前:“惜心小姐,庄王之女可是真的不懂词句?若不小弟不入眼,可否请小姐酌情看看他人?”
“我督家虽说不似库家家大业大,但也仅次于库家,小姐若觉梧桐可栖不妨禀报令堂主做。”督哲的面色红润满眼温柔地看她一眼离去,惜心愣住。
“哼,不过是养女而已,真当自己是明珠贵胄了?可笑!”巫马家的小姐名唤绿染的擦过惜心的身体,丢下句话,随后惜心便被那巫马小姐跟随的丫鬟给撞在腰上,差点跌落在地,跟随的丫鬟立即扶着才没倒。
“小姐,巫马家人多是凶悍,绿染小姐早对督三公子有意,今日忍得一时也就过去了。”丫鬟低声劝,惜心看着傲然离去的巫马绿染冷冷一笑,弹了弹手里的指甲。
用茶点时,巫马绿染就在惜心的前面坐着,惜心只见她巧笑嫣然好不快活,显敏俨然是女子中的领袖提议做个对句游戏,赢者可央求一人为其做一件事,众人附和中,显敏率先发难出句,戈家一位文采出众的小姐好不示弱地接上,几个来回,众人乐在其中,连督三公子也渐渐开颜,就只有惜心因为有不大识字之说生生被凉在一边,就是赢了的也求不到她身上。
惜心在走神,这边显倾赢了,便央求瑞沛身上一个荷包,瑞沛笑着解了,众人哄笑,显敏等人面上却有些寒冷。待到显倾出题,显睿却机灵地接上,正当她眼珠不错地往瑞沛身上扫时,显敏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句话,显睿面有惊色,但很快眼珠一转点头。
“表哥身上就是再有好东西,也经不住别人贪心了,”显睿摇头得意地瞥显倾一眼,“我求个别的吧。”
说完她咳咳两声低了语气:“庄王小姐现在归姑母养育,也是我自家姐妹,自然应维护交好。方才我见绿染小姐你差点将惜心姐姐撞倒,却连个礼都没有,现在我只好托大了。”说完便冷眼盯在巫马绿染身上,巫马绿染被众人看得心中发虚,却又不甘不愿。
“我,也不是故意的。”
“是,所以绿染妹妹向我惜心姐姐敬杯茶,此事也就了了,如何?”显睿晃晃头上的钗环,天真浪漫的样子。
绿染向自己的几个兄长和姐妹求助,巫马长公子刚想发话,却见督哲出首:“绿染妹妹一向行事磊落,如巫马家风一般洒脱,既然是无心,就奉杯茶给远到的贵女当作吸尘罢了。”瑞沛也连连点头,于是绿染暗咬着牙,只好从丫鬟手中端过了桂花茶水。
“姐姐莫怪!”绿染好不容易挤出四个字,惜心看她一眼,一手接过那茶抿上一口,一言不发。“好了,姐姐们这就和睦了。”显睿高兴拍手道,四下都对她笑得和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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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库家人欺人太甚!”绿染一路冲进闺房里,愤愤不平,突然一个丫鬟道:“小姐,你的手怎么了。”她抬手看去,肌肤上一片藤蔓似的红痕,渐渐清晰可怖。。。
“女儿啊,听说督家的两位公子都不错呢?”库芝贤摸着惜心的发慈母心肠,“只是,我家那个傻小子显珈更好吧?”
惜心嗯了一声,伏在芝贤的膝盖上不言语。
“呵呵,我女儿只一回就抓着了好大的鱼儿。只是啊,我私心督家的公子们心思太深,还是我家那个傻儿好些。”库芝贤很满意丫鬟回来事无巨细地回报。
可惜心只想着瑞沛那句:‘唉——唉’便心中发笑,竟然就笑出了口。芝贤以为她真有几分喜欢显珈也是高兴得搂了搂她就唤人传饭食。
突然急奔进来个丫鬟:“姑奶奶,姑奶奶,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火急火燎?”芝贤怒道。
“听说巫马家的绿染小姐回去后一下得了重病。”
惜心嘴角微讪:“我当什么,病就叫她好好养病。”芝贤也点头:“什么大不了的,也值得这样,还不传饭。”
那丫鬟突然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惜心,默默退后两步,怯怯回道:“绿——绿染小姐发病一刻——便,便死了!”
惜心猛然抬头,死死盯住那丫鬟:“什么,只一刻就死了?她是只蚂蚁么?这容易死?”芝贤也惊道:“莫不是中毒?”
丫鬟再看了眼惜心:“巫马家说是给惜心小姐敬茶来着,是遗天宫的巫术。。。”芝贤惊得将桌上的杯盏扫到了身上,一身湿。“女儿,你,你?”
惜心皱眉:“都下去。”丫鬟们都急忙退下。“娘,那绿染无礼,我只出手教训了,但绝不至于要她性命,更遑论死得那样快,哼,那可不是我的风格,若叫她死也得疼上半个月才得解。”
“女儿你真的做了?”芝贤急得什么样:“这下可怎么好,你是如此说法,但巫马家一向性子鲁莽,他家人各个能舞蹈弄棒,恐怕不易收场。”
“此事定然不简单,如今四家家兵集结,可瑞沛的王妃迟迟不定,利益分割不能完成,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不能善了,女儿,是谁对你也下手了?”芝贤皱眉苦想,惜心感激地握着她的手:“娘,除了你再没人对我这般好。”芝贤长叹一口气,两人在灯下相依偎。
果不其然,库太夫人也顶不住巫马家喊着要拿人的霸道,又有显睿将绿染如何得罪惜心后又奉茶一事说得清楚,巫马家的夫人当场哭晕在库家大厅里,巫马家长和绿染的亲爹把佩刀都快架到库家的供桌上了。连大房夫人巫马氏去劝都差点被她亲爹——巫马家的家长耳光问候。一下子,库家的女儿们都被吓得缩在一角,偏偏库太夫人的三个儿子都不曾在家,却去外间练兵去了。
二房的夫人见状急忙送信出去给自己夫君,又赶急拉过显珈道:“你姐姐就在这里,你虽不是我生的,却也是我的儿,今日不能善了也就罢了,你姐姐的安危就交托给你了。”说罢将显倾往显珈那里一推,自己咬牙冲到了库太夫人面前死死拦着哭啼抓挠地巫马家夫人,被那绿染的亲娘巫马夫人推得发钗皆乱衣衫狼狈。
大房夫人跪倒在地,三房夫人领着女孩子们缩在一角涩涩发抖,库太夫人面色发青几乎就要昏过去。拉扯间受不住的三房夫人哭喊起来:“娘啊,为个庄王家的养女就这样叫我库家的女儿受罪么?交了她去,大家干净了!”
“正是,该交了她出去。”一人插话,众人沉默,瑞沛嘻嘻一笑踏月而来,“祖母大人明鉴,虽然惜心是我皇叔爱女,但她如此小心眼,恐怕就是皇叔也容不得她胡作非为,定然不顾十几年养育之恩也要把她正法!祖母不必多虑,命人押了她来交给巫马家处置就是。”
“王爷!”巫马家的家长巫马雄天半白的发,但声若洪钟:“我家孙女贱命也不敢叫庄王小姐来抵,只是终究是自家骨血,怎么的也要问个清楚,请王爷发个话,我巫马家绝不伤小姐性命。”
瑞沛思忖片刻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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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马雄天提着剑,满脸是血,大怒道:“好好,你库芝贤包庇这妖女,从今日起,除非你们不出来,出来必要将你们斩在我剑下。”
库芝贤冷冷一笑,将盒子盖上:“女儿,你亲娘倒是个通天机的人,要不是她留给我这毒草天藤,今日你就要被这老匹夫捉了去了。”
惜心道:“娘,可今后你就真不出去了么?”
“傻孩子,那绿染死得这么蹊跷,就是赔上你一命也是枉然,咱们还是安心过日子吧,对了,我藏了半年的吃食,叫那老东西等去吧!”
惜心看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落叶纷纷如雨,空寂如荒山,丫鬟们早叫库芝贤清理出去,就只有她们两人相依为命而活。
整整半年时间,巫马家在库芝贤院子外扎了营寨一般,可那门只埋在毒草漫天中紧紧地安静的闭着。偶尔,瑞沛会望着那突兀的铁绿色叹息一声,库显珈时不时会扔进些东西,不管里面有没有人接,但那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就仿佛库芝贤母女都消失在尘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