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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受惊的伴读(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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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宗欲安排公子们轮流陪伴季烯心每日课业和修习,但众人皆反对,“男女情事讲究个情趣意境,哪里能如赶集一般,这事还得一个个地来。”花木总司殷秀摇摇脑袋道。
殷秀从前也是宫中一大美男,样貌极好,受宫中一干子娇娘围追堵截,日日东躲西藏,某日于僻静处邂逅一女,相对几日竟生出情意。殷秀曾放言虽此女相貌普通,却难得娴静有情趣,不若宫中众女闹哄哄地根本没法看一眼,哭晕了不知几人。
众人知此乃殷秀经验之谈,深以为然,遂决定先择一人前去,殷秀一句此事还得你情我愿,如今少宫主已然心有怨怒,再加个不甘不愿的公子,只怕后果难收拾,毕竟还得保证了公子们性命,众人附议下,派了人前去询问何人愿意前往陪读少宫主。
谁料高云意、邬永兄弟、伊齐问遍,无人愿做出头鸟,宗辰予则来意不明,温宗忌惮不想招惹。
嘻嘻哈哈地笑闹声,季烯心的十个巡宫侍女在清浅的一方水池边用奇怪的音调说笑,给泡在水中的季烯心喂食点心瓜果。
“少宫主,听说大尊使要那些公子来陪伴少宫主读书习字。”司碧佳给季烯心嘴里扔进颗果子。
“是呢,听说那些公子竟都托大不肯来,真是白白浪费山庄的粮食。”拜琳哼着往她身上洒水:“竟敢嫌弃少宫主,少宫主何不将他们赶处出山庄去,免得…”
“哼,免得如何?免得嫌弃我?”她睨一眼众女,突然双手往水中一捞,一根粗大的藤蔓缠在她手上,拜琳吓得倒退三步,众人也脸白了,“尸香藤?”司碧佳急得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在瞬间逃得远远的,却又不敢跑得没影,只得可怜兮兮地远远看着季烯心泡在水中悠闲的纳凉。
“说那些贡品嫌弃我,你们不也都一个样?碧佳,”季烯心笑:“叫她们都把鼻子里的那个东西都掏出来吧,这只不过是棵普通的藤。”她唰的一声从水中而起,“无论你们和那些贡品愿不愿意,都得服侍我。”
“事成了?”
“是,少宫主说叫他们自己选出一个来,大尊使已同意了。”碧佳小心翼翼地回禀。
“唔。还有,仔细盯着她。”
“是。”碧佳恭敬地退去。
每个人都紧张地看着那罐子,虽说一月下来,几人也略相熟,但若真要有个倒霉鬼去陪那少宫主,别人也就顾不得了。
“谁先来?”伊齐问。
“我。”高云意面上一派从容,手却在发抖,几人都盯着他的手慢慢伸进罐子里。
“少宫主,明日起高公子便陪着少宫主习字练诗。”金欢并明乐殷勤地为季烯心抹发油。
“哦?那个侯门冷脸?我看他根本不值那许多银子,来得好,我管叫他哭着回去。”
“少宫主,大尊使和长老师傅们传下话,不得伤人性命,不得羞辱高公子,不然颛鹤他们都得被赶出山庄去。”
颛鹤等一干人是季烯心笼络的一帮子遗天宫的泼皮,都是养嗣之家所出,与宫中主事长老远近都有亲缘关系,与季烯心投缘颇能造势,往常长老主事也都只睁一只眼不曾重罚,如今竟要拿他们开刀,可见是铁了心要将她与那帮劣品送做堆,季烯心冷冷一笑,摸了摸胸口衣服下的那个金环,不得羞辱他,呵,好呢,那让他羞辱我?哼。
“少宫主晨安。”高云意在海斗文阁前与季烯心相见。
“唔,高公子也安。”季烯心努力睁眼笑,笑得高云意发毛,他不自然地咳一下,也进入阁中。
阁中摆设倒也雅致,文案笔墨典籍都齐全,季烯心坐在她的书案前高高兴兴,高云意皱眉,等了好久,他耐不住问:“少宫主请的师尊怎的不到?”
“这个嘛,本宫主生有奇才,九岁能书,宫内莫不称颂,连遗天山庄的牌匾也是本宫主手书。是以山庄内也无人能教授本宫主也不足为奇~~!”
高云意一想起山庄门口那跟蚯蚓跳舞似的四个大字立刻头疼。
“大尊使给我请了好些师傅,比如大尊使的小舅子和长老们的兄弟连襟什么的,但都说自家愚钝,不能教导我。大尊使不信,你们来之前,我也有个外边来的师傅,是绑来的,也是哭着喊着自己所学有限不能教也,连他一起曾绑来六个都如此。以后本宫主便由大尊使亲自教导。今日大尊使必定是宫务繁忙了。”季烯心接过明乐递过来的茶水吹了吹。
“高公子也来点?”
“多谢,不渴。”他就看着季烯心优哉优哉地喝茶,半晌他问,“既然温尊使不能亲自前来,少宫主可有何打算?”
“打算么…自然是在此间休息了。”说完明乐又递来一盘葡萄。
高云意侯门做派,讲究在外人面前行止雍容合度,此时走不得也只能干坐着。季烯心吃喝够了才道,“听闻高公子家学高深,可还能写字?”
“无聊的话桌上的纸笔尽可取用。”说罢转头对明乐说到:“庄外的那些书法没法看。”
“是,少宫主所言极是。论书法还是庄内孤风殿的那位好。”说完仿佛不经意地扫了高云意一眼,再不言语。
晾在一边的高云意听得虚火一把烧,好容易控制了动作拿起支玉竿金狼毫,铺开了纸张,润笔后在纸上消遣起来,面上却越来越冷清,下笔也重,只是身形分毫不乱。
季烯心瞄一眼,看他走笔稳健,虽她不懂画,也知道倒也不差,只是,这好笔好纸好墨可不是他一个贡品受用得多起的,她递了个眼色给明乐。
“呀,高公子会画画啊?”明乐故作惊讶,“这画的是…”明乐看着他走笔添色慢慢地画也有了初形,怎么看,呃,怎么看着像小鸡?
明乐看着高云意泛青的指节了然,她又呀了一声,“哦哦,高公子画的凤凰真是,啧啧,高贵典雅,一望便知不同凡鸟!”
季烯心扑哧一声笑起来,“果然,庄外的人画画儿倒还行,不会写字也就罢了。”
高云意简直是怒火中烧,本想画只土鸡一泄胸中闷气,却不料想他堂堂贞佑侯之子竟被讽为不会写字。
“是,高某才疏学浅。”他狠狠憋了一口气放下笔,袖子中的拳头都快握不住了。
“高公子,字虽不好学,想来侯爷家的公子也该会几个。不如捡你拿手的来试试吧。”明乐道。
稍待见高云意气得不动季烯心道:“本想高公子若是会写字,又肯来服侍我读书,我且开恩许你一封家书,叫公子家人好放心,看来只得作罢。”
高云意在庄内一月,生活虽优渥,但来时连一个小厮都不许带入,更不许与家人通信,这一月思及父母在远方牵挂是十分的煎熬。这少宫主虽是存心消遣,但若真如她说也就罢了。
想到这,他松开了拳头望向季烯心。
季烯心看他一眼说:“就写大小老少吧。”
高云意暗自苦笑,原来她就只会这几个字,自己这是跟这小丫头生什么气,真作孽。
他提笔写了个‘大’字,季烯心却说,“不好。”然后她自己也在纸上写了个大字。
高云意再写个‘小’字,她说:“凑合。”然后自己也写个小字。
他写了个‘老,’这回她竟然一本正经地摇头。
写完了少字,季烯心丢过来一句:“果然你那先生不会教人。”
高家家学里的那位老先生可是极有才学的高士,高云意对老先生的学识是十分的仰慕。高云意紫涨着脸,又不想和她生气,不由得想起父母在他临来时的叮嘱,一定要活着,要顺从。又想起来遗天宫曾有过对某大族灭门的传闻不由得又畏又气。
“既然高某之作入不了少宫主法眼,那请少宫主明示何为好字?”最终高云意压下了火。
明乐将她写的纸摆在高云意面前,他一看,‘大’字如斗,真正的五大三粗,‘小’字如蚊,贴在大字旁几乎找不着,‘老’字折腰歪扭,像死了半截,‘少’字更是几乎横在纸上爬。
“写字嘛,大就是大,小就是小,老是老来,少是少,字如其意,正如人如其名,哪里能都一样。”季烯心道。
是你看不懂吧,小毛丫头也就会这几个字,看你将来怎么写你的名字,怕要将季烯心三个字也成恶鬼一般还真有难度,高云意腹诽着,却紧张那信是否能成。
只见明乐拿出张紫红外面饰金粉描着古朴花纹的信筏,展开来里面是竟是漆黑又光滑如镜面的纸张,高云意只觉得瞬间寒意扑面而来,再看那纸张中隐约倒映的面容,怎么看都如身在地狱一样。
“高公子,这便是我山庄里的信笺了,若你能修书一封,我定将它送回贵府,以安尊父母之心。”明乐说。
漆黑如夜的信笺叫高云意犯了难,他看看那纸张,实在无法相信还有这样的纸,那平滑光润绝非染色可比,仿佛本就是黑色的木浆制成,可这世间有黑色的木头吗?再看看手中的染了墨的笔尖,摇头。
“明姑娘可能借高某一杆朱砂笔?”
“朱砂?自己寻去。”季烯心伸伸腰,“山庄内常有女子用来着。”
明乐笑:“公子若写好了,吩咐明乐一声,明乐定将此信送到。”说完服侍季烯心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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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朱砂,谁用朱砂?
高云意心急如焚,他只得央求服侍他的一个少年,那少年歪头想了半晌才道:“这东西山庄里头不常用,我只记得内院子里头有个姐姐就爱用朱砂点额唻,是谁来着,啊,是姐姐姐。”
“什么姐姐姐?”
“是姓节的姐姐,少宫主的十伴随之一,住在山庄丽园里的。”
丽园,山庄内专供出色的女孩儿住的地方。山庄人口众多,少年俊美女子妩媚,为防事端也为督导教授技艺术数便将他们分隔开来,其中又以模样和天资分了几个住所,丽园便是女子中楚翘的居住地,而跟随季烯心巡宫的十伴随又是这丽园中的拔尖人物。
高云意好容易找到丽园时里面正在吵架,声音却不高。
十伴随中也是分了两派的,一派以端庄睿智,各艺出众为荣,足智多谋行事稳健颇能服众的司碧佳是其领头的。另一派以娇媚温柔,怯弱温顺见长,平日里最是能笼络他人,稍有不顺,私底下真如微笑的母狼一般,比起司碧佳她们也不相上下,而为首的便是节楼楼,人送个外号叫姐姐姐,只因平日极其柔美的她一旦恼火了便比那山寨子里打家劫舍的山大姐还大姐。
“平日里不跟你计较,你还真个当自己是十伴随的老大了?真笑话,也不知谁才叫少宫主训斥了。”节楼楼用细细的娇滴滴的声音刺人真如唱歌一般好听。
节楼楼一派平日是极其懒散的,但凡有差遣从不出头只做好本分,也最喜欢用他人为己谋利,是以外边看着仿佛司碧佳是十伴随的首领,实则遇着她们不满,司碧佳也是要吃排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