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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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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绿珠一言不发的来到我身边,差点吓得我魂魄出腔。我拍拍胸口,有点生气的对她说:“人吓人,吓死人。”
“我不是人,我是鬼。”绿珠死气沉沉的说。
“是,你是鬼,鬼吓人,不,鬼吓仙就更要不得了。我可不想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鬼吓死的仙女。”
绿珠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我,盯得我毛骨悚然,两个眼珠子像是定住了,动也不动的看着我。半晌,才幽幽发出一句:“你遇见什么人了?”
我愕然,“你怎么知道?”
绿珠诡异的一笑:“你刚刚发呆,在想什么?是在想他吧。”
“他?他是谁?”我故做迷惑,心却有点发虚。
绿珠嘴角微扬眉头一挑,脸上的“蚯蚓”跟着蠕动了一下,看得我心肝一颤,莫明一慌,道:“一个陌生人而矣。”
“陌生人?很英俊的陌生人?”绿珠笑得更得瑟了。
“他是挺俊的,但那又怎样?”我白了她一眼。
“不怎样。”她态度突然又变得冷淡,“我要睡了。”然后,一阵烟消失了。
这个绿珠,搞什么鬼?更年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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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柳,落花犹似坠楼人。”不知为何,自那位青衣公子走后,我便心神不宁,在他曾逗留之处徘徊。每次思及他时,便吟咏这首诗。每念一句,脑中就浮现出他的样貌,仿佛一切就在眼前。
有一次,绿珠听了我念的诗,居然哭了。泪珠从她的眼中大颗大颗涌出,流淌在她半面菩萨半面罗刹的脸上,看得人忧闷愁觞。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我想也许是那句“坠楼人”触痛了她的心吧。
我安慰着她,她渐渐由大哭变为小声抽泣,最后是安静的沉默。
良久,象是有人在湖面投下一粒石子,绿珠问了我一句:“金盏,你还想见他吗?”
想!几平要脱口而出,但是突然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倒底是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来,于是将话又咽了下去,想摇头说“不想”又觉口不对心,一种莫明的哀丝袭上心头。“不知道。”我说。
绿珠歪着头盯了我半天,叹了口气:“你虽是仙,但必竟也是个女子。”我听了,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见我不解,说:“你动、凡、心了。”
我听她说出“动凡心”三字,心下大惊,这可是仙家之大忌。自已怎会?怎能!不,不会的,我慌忙后退了一步。“我是仙子,我、我不可能对凡人动情的,那是犯天规的,你别开玩笑了。”
绿珠的声音似乎从高处落下,将我浇醒:“你若未动凡心,这几日未何总是记挂着他,还将他的诗翻来覆去的念?”
是啊,我若未动心,为何这些天总是心绪难安,又为何一想到他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甜蜜舒畅,难道真被绿珠说中了,我动了凡心?
“你若想见他,我可以帮你。”绿珠说。
她的话像是引诱蜜蜂的蜜糖,让我的心蠢蠢萌动,内心有个念头想要跃跃欲试。虽明知这样是不对的,但心底深处却又期盼着它的到来。
“啊……这怎么可能?那位公子姓甚名谁从何而来,我一无所知。再说我是这园的花神,还得……”
绿珠一把打断我,说:“你只管说,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咬着嘴唇,有些不安又很向往,问:“你真有办法?仙凡私配可是要……”
绿珠冷哼一声:“天下事太多,仙界太忙碌,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金盏花仙,谁有功夫管你?你看我都在这呆了几百年了,可曾有什么神啊地狱的使者来找我?”
我赞同的点点头,也许天界真的早就将自已忘了。不然自已不会窝在此处六百多年之久还乏人问津,除了偶尔几次会会芙蓉仙子,都差点忘记自已花神的身份了。
“那……你想怎么做?”我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绿珠神秘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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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刺史崔君在江边举办了一个竞渡比赛,各家的龙船插着彩旗,齐整整的停在江上,只等他一声令下,龙船便发力向前驶去,桡手们抡起臂膀挥动着船浆,在江上划出一道道白浪。这难得的盛事引得湖州百姓齐来观看,江岸上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景象。其间不乏许多年轻的女子,红衣绿裙,靓身倩影。
江堤高台处,有两道身影,一个玉带高博锦衣云纹,一个青衣白巾不盛风流。锦衣的正是举办这次赛会的刺史崔君,而旁边的青衣人却是那日金谷园中的书生。
“牧之,你看这些女子个个青春动人,可有你心仪之人。”崔君问道。被他唤作“牧之”的青衣男子摇摇头。
崔君有些意外:“怎么,这些女子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那我岂不是白费心思了。”他指了指远处一画舫上的歌妓,“你看,那船上的女子举态妩媚妖娆,不如从中挑一个一亲香泽,岂不快活?”
青衣男子道:“我知崔兄办此赛是为了小弟,但我想求的绝非庸脂俗粉,这些歌妓美则美矣却并非我所欲。”
“唉,看来我这俗人的眼光是没办法与牧之你相比了。”崔君自嘲,他的话听似带了生气的味道,但神情中并没有丝毫不快,看来与这青衣男子十分熟络。
青衣男子忽道:“不如我隐在人群中慢慢的走,细细的寻,说不定便能找到。”
崔君听了,眼中一亮:“好主意!嗯,其实我也可以这样。哈哈——”
江岸,人群中,一位老妪领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看样子是一对祖孙。那老妪打着一把大油纸伞,还用头巾包住面容,只露出两只眼睛。而那位少女则穿了一件湖绿色的长裙,长发简简单单挽起,用一根木簪定住,其余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全身上下并无任何装饰,然而恰似这样简章朴素的装扮更衬托出少女绝色的容颜。白静的面庞,乌黑的长发,还有那水灵灵的眼睛。
她的眼睛就似这江水碧波荡漾,与她擦肩而过的男子,被她不经意的瞧上一眼便心驰神摇。
这对祖孙来到江边一处旗亭茶肆,要了两杯淡茶,便安安静静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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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许不安,偷偷探头四下张望,然后对老妪说:“绿珠,这样真的行吗?”
当日绿珠得知刺史崔君要办一个竞渡大赛后,而此赛的日的正是要为了当日金谷园中吟诗的公子择一红颜,便让自已和我扮做一对祖孙,然后伺机“巧遇”那青衣公子。
“相信我,没错的。”绿珠扇了扇手中的帕子,“唉,今天日头怎生这样大,这个崔君真是不会挑日子。”绿珠是鬼魂,虽然经过六百年已能凝神成形,但是却不能在强光下行走,所以今日她便打了一把油纸伞,又用面纱将自已包裹了个严实方敢出门。
“绿珠,他真的……会来吗?”我问。
“别着急,咱们就坐在这,一边喝一边等。”绿珠抿着茶,淡定的说。
就这样,我俩坐在这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了竞赛结束,日头快落山时,那位青衣公子依然未出现。我闷闷不乐的一言未发,绿珠有些不好意思,汕汕的说:“应该不会错啊,那崔刺史不是为了他才办此赛的吗?他怎么会没来呢?”
“算了,绿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看样子他是不会出现了。不过,这样也好,我和他本来就仙凡有别,也许不见面反而是件好事。”
于是,我和绿珠失落的来到渡口,登船准备回去。正在船夫要开船之际,远处有个声音大声传来:“船家,等一等。”
然后,就是一道令我欣喜的青色身影跃入我的眼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