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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云海楼上三生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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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云海楼上三生缘(上)
昏暗的苍穹之上,白云苍狗,风云莫测。层层叠叠的云雾惨淡的遮住了一片天,灰暗的如同黑夜。风也在此时,刮起一阵肆虐的萧冷。波涛大海瞬息万变,惊涛骇浪的海水冲击到星罗棋布的礁石上发出阵阵呜鸣。
海面上突然涌现出一个黑点,混乱的打转。前俯后仰的海水一浪接一浪,正把海上的小船推向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骤然!震耳欲聋的雷鸣如同鬼哭狼嚎,响彻了大地划破了天际。乌云密布,瞬息翻滚,顷刻间暴雨抖斜。原本不堪一击的小船此刻更是左右摇摆凶狠,完全失去了主控性。
船上众人见此局势,纷纷混乱惊恐,手足无措。唯有赵有陵还不停的划着船桨,向对面看似接近的海岸前行。赵有陵真是哭笑不得,才在海上行了三日就遇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海啸。回过头看了看对面阴郁的少年,心里更是有苦说不得。
“船怕是受不了负重,大家赶快把身外物扔下船去,保命要紧。”
少年终于冷静的翕动了一下干裂的唇。雨打在他散乱的发髻上,苍白的脸孔上,身形单薄的几乎渺小。而眉宇间透露的冷然淡泊却让人起了寒意,仿佛此时的危险并不包括他在内。其余人闻声便顾不得钱财重要,纷纷把包袱抛下海去。
而此刻,刺目的闪电如同一道道犀利的箭,迅速的划过天际,仿佛要撕裂开一个口子,吞噬所有。
即便扔掉了所有物品,小船仍旧脆弱的不堪一击。汹涌大海威力无比,海浪不停的蜂拥而置。风雨大作,赵有陵拼尽全力却始终掌控不了舵,下一瞬间,船桨便“啪”的一声断裂,沉入海底。
形同猛兽的海浪终于把船推到了一个危险致命的顶点,眼看着就要被拍翻入海。众人此时心神大乱,纷纷抱头顾不得一切,从船上跳了出去。“哗”的一声脆响,船只被凶猛的海浪拍打的支离破碎。
那一刻年轻的少年终于坠入海底,逼仄幽黑的深海中什么也觅不见。少年仅仅抓住手中玉佩,安静的闭着双眼接受死亡的降临。
也许死,心便会更好受些,会忘记手足残杀,众叛亲离,甚至颠沛流离。
儿时的记忆一股脑冲进脑海里,一幕幕清晰又幻灭。母亲的笑颜,父亲慈爱的双眸,与兄弟之间和睦戏耍,射猎赛马,吟诗作对……可转瞬,秋风寒叶凋零一片,一切已是昨夜星辰昨夜风。
这世间还有何值得他留恋的?没有了,只有他一人孤寂的如同行尸走肉。
直到意识渐渐空白时,朦胧黑暗中似有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肩,猛力的把他从静谧的海水中拯救出来。少年整个人仿佛重见光明,但沉重疲乏的躯体促使他动弹不得醒不得。
仿佛过了很久,有人开口道:
“二哥,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他隐约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可意识仍旧疲乏模糊。
“废话,他喝了那么多水不死也被噎死。”
说话间是一位身形健硕的俊朗少年。炯炯双眸如锋利的剑,眉宇间桀骜不驯,放荡不羁。他身披狼毛单裹紫衣,头戴羽纱薄巾,脚踏玉纶靴,自是生得一派贵气。虽年纪轻轻,但一身黝黑肌肤又衬托出他内敛成熟的一面。
他目不斜视的瞪了一眼,眉头紧蹙的走到少年身旁,接着一掌用力击在昏睡的少年胸膛上。几口水便从嘴里喷出来,然后是一阵干呕咳嗽。少年终于睁开双眸,眼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回眸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粉嫩稚气的脸庞,正扑闪着睫毛好奇的望着他。他神情微动,猛然坐直身子,意识清醒不少。
“嘿,你终于醒啦!”
女孩粲然一笑并拍打一下他的肩膀。少年不语,蹙眉环顾四周。
“娇气公子爷,放心吧。你还没资格去见阎罗王。”
少年闻声回头,只见另一少年轻蔑一笑,便潇洒拂袖而去。少年看得出,他有一身好武功。
“他是谁?”
少年询问身旁的女孩时,目光竟闪烁了一下。她一身蓝妆燕裙,肤如凝脂,神态俏皮脱俗,清扬婉兮,如春笋初萌。凤眸清澈明亮,朱唇皓齿,巧笑倩兮间眉目如两道清辉弯月,直勾住他冰冷的心。
他似乎反映过来自己的失态,便又别过头。
“那个是我二哥云七襄。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少年淡淡点头,便再无话语,一时间气氛便沉默下来。少女心里似有些不快,还从未有人对她不理不睬的。若不是她救他一命,恐怕他早已死在海里喂鱼吃了。
可又耐不住寂寞,便偷偷瞄了他一眼。不望便好,只那一眼便望穿秋波,什么也记不得了。只能怔怔倒抽口气的份儿。以前她三哥总说自己是最漂亮的,可这下怕是遇上劲敌了。
少年五官清秀,眉目如画,眼眸深邃,双唇微薄。身形淡薄脆弱,仿佛风一吹便飞走了。一身紫蜀锦衣早已湿透,凌乱乌发倾斜于肩头上,神情冷冽却充满蛊惑人心的魅力。看的她,竟不由得痴迷了。一对墨绿眸子空洞萧索,如此,她便再也忘记不了他独特的容颜。
少女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问道:
“喂,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语,目光流转时望向了她,便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眸深处。她被盯的全身寒意阵阵,便尴尬一笑,“不想说就算了。”
“苏暮。苏国万里一瑕暮光。”
少女一愣,又立即笑靥如花的点点头,“我叫云玉,白云霞玉。”
他又轻轻点了点头,视线穿过窗外望向大海。他不知为何要说出真名,明明谁也不可信赖。可当他看到她眼波里的一抹清泉,透明的几乎没有杂质时,便不忍欺骗。那双凤眸,他甚至有一丝的嫉妒。
云玉无趣的扯开话题,也不顾对方愿不愿意听,“你能在云海里侥幸逃脱也算富大命大,怕是老天爷的眷顾。不过死里逃生,也是个好兆头。”
他冷哼一声,若是老天真眷顾他,他就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也许你不说话会比较好点。”
云玉抬头,凤眸微怒。本要发小姐脾气,却在看到那双眸子时,气馁下来。吐了吐舌头便再不讲话,何况自尊心也没少被打击。
须臾,只见赵有陵拖着一身湿衣服邋遢的走进船舱里时,眼眸才终于闪烁一下,定神了不少。
他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只是原本该喜形于色时,却要按耐住自己的心情,把它隐藏的一丝痕迹都不留。他是如此的倔强,不想他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少爷,咱们这次可真是菩萨保佑啊。”
苏暮点头说道:
“只是去云海楼的时间又要耽搁上几天了。”
赵有陵颔首间回过头,却见蹲在一旁的女孩正冲着他微笑,露出贝齿,眼眸清澈,样子可爱至极。他笑着开口道:
“多谢姑娘相救,不然我们早已客死异乡。”
“不谢不谢,我们也是赶巧碰上的。云海这个地方经常会有暴风雨,你们人地生疏最容易死在这里了。”
“云玉!又偷懒了是吧,还不快去收网!”
船舱外的七襄一声喝斥,云玉面色大惊,“噌”的从木板上站起来。并牵动了脚踝上的铃铛,清脆悦耳。少年被这声音吸引,立即回头盯住少女一双赤脚上的银白铃铛。眉头便轻佻了起来。
——傍晚
短暂的暴风雨过后,云海上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中。涛声依旧,海风和煦。天边的夕阳接近了海平面,仿佛挥洒着金色的光芒般照亮海面,流光溢彩,熠熠生辉。而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脊峡谷,袅袅云烟四处飘散,犹如仙境。
船舶检查完毕之后,云七襄便回房倒头呼呼大睡,而云玉做好了分内事之后,便懒洋洋的出了甲板。
伸懒腰之际,却发现对面甲板上,寡言少语的苏暮正和随从赵有陵交头接耳的攀谈着。然而昔光罩在他乌黑的发丝上,形成一股奇特的光圈,显得他更为神秘,却也看得人目醉神迷。
似乎是发现到了她,苏暮侧头看她的一瞬,云玉已嬉笑着朝他招手。他一怔,便云淡风轻般,置若罔闻的移开视线。
只是,云玉的手还僵硬的抬在半空中,笑容早已冻结。她有小便是在父母疼爱中的长大的,怎就遇到这么一个不识抬举的人呢?如此想,心中怒火熊熊燃起,不过很快又冷静下来。
她小云玉,天生丽质,生性大方,气节广阔,不同他一般见识。何况,他是难得征服不到的东西。她从小便是在男人堆中长大的,以至于兄长为了个人私利,互相抖殴乃至反目成仇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她便自悟到这么一个歪曲的道理:
越是得不到的,就偏偏要争取到!
如此一想,心中便更加胸有成竹,窃喜间跑到他们身旁,插嘴道:
“我二哥说了,过几日还会有一次暴风雨,大家都做好预防准备。估计我们要在船上待上一阵子,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岸。”
显然她肆无忌惮的插足惹恼了苏暮,便看他蹙眉的望着她,似乎想说你立刻给我滚。云玉不予理会,却打起经典招牌,笑容灿烂的回敬他。苏暮一愣,显然他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家伙吧。
赵有陵看在眼里,却笑着问道:
“小姑娘,你们靠岸的地方可是云海楼?”
“嗯,我们家就住那里,不过还有好几天才能到,你们也是要去云海楼的?”
“我们在云海楼转船去要别的地方。”
赵有陵说完便又和苏暮低头耳语了一番离开了甲板。顿时船板上悄无声息,又归于寂静。苏暮负手伫立,望着海平面,和煦海风吹拂在他的脸颊上,发丝萦乱。她侧头默默望着他,他的确长得很是好看呀。
只是这种磨人的死寂终究让云玉受不了,她自觉无趣,便又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你知道我们那里为什么叫云海楼吗?”
见他不语,云玉仍旧厚脸皮的说下去,仿佛是自问自答。
“传说云海上住着一位仙女,不料和凡人相恋了,可是仙女离不开水,但为了能经常见到她的郎君,就设下幻境,在海上盖了一座楼宇与他厮守。我阿娘说只有心地善良的人才可以看到那个美丽的城楼,才能看到那个美丽的仙女。可是我一直没见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善良。”
云玉提到这里时,眼神不由自主的黯淡下来,甚至怀疑那个美丽的传说是否是真的存在过。
船舶依旧漫无目的前行,拍打着的浪花发出细碎飘渺之声,宛若歌音。少年突然轻扬嘴角,眉宇温柔了起来。望着海平面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云玉惊讶得抬起头,竟见他双眸里显露出流光溢彩的光泽。
便是如此,他的眸子他的笑容,永不会忘却。多年之后,云玉恍悟,原来他们是彼此的红线,是分割不开的。即便失散人间,有一天她也会在人群中第一眼便认出他找到他,她终于明白,那是羁绊。
他望着海面道:
“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苏暮的笑容有些诡异神秘,声音低沉婉转又带着磁性。云玉突然眉开眼笑起来,兴奋的抓住了他的手。苏暮一怔,望着那双缠绕的手,一股暖流不由得升腾。那感觉是从未有过的,他不知,这一举动,竟让他冰封的心渐渐融化了,牵住了。
云玉没发觉,只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问道:
“真的吗?你可不要骗我。我大哥说了,是因为我老是偷他的东西,欺负隔壁的三胖子,偷吃吴大嫂家的鸡蛋,因为我不够善良才看不到的。”
很显然不该说的云玉也说了,意识到这一点时,她连忙捂住嘴,神色窘迫,脸颊绯红。苏暮看在眼里,神色依旧,只是他不知自己眼眸里已透露着些许柔意。
“那是骗你玩的。”
“那你怎么知道很快就可以看到?”
苏暮不语,视线飘向远方看不到的尽头。他当然知道,云海楼是她母亲出生地方,这个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他早已在母亲口里听过。回想起母亲的容颜,他却又轻轻叹息着。物是人非事事休,只能任凭记忆化作骨灰作永久的泡沫沉入海底。
心中有的只是没有尽头的他乡之路还有一生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