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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绒离酌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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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从新叶上滑落,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玉兰花的清香混着些雨后芳草的味道,充斥在这个清晨。
阿绒从房里推门而出,她正伸着懒腰,满意地嗅了嗅这清新的自然味道。好不容易结束了泡在浣衣房的日子,昨日她回到房内已是疲惫至极,听着燕阳城淅淅沥沥细雨的声音,便安然进入了梦乡。
每次被罚,结束的那一天睡的觉总是最香的!而今天又起这么早,现在就去内堂帮忙,待会儿骊歌姑姑应该会好好嘉奖自己一番。
阿绒觉得甚至满足,她揉了揉眼睛,正准备朝内堂走去。
突然,眼前的木廊上好似快速闪过一个什么人影,阿绒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她朝着那个身影望去,只见一个着鹅黄短衫的小孩子藏在大树底下正四处观望。
这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呢,一天天的,又要惹什么麻烦。
想到先前央娘对自己的交代,要好好关照这小子,阿绒撇了撇嘴,虽然极不情愿,但也还是跟了上去。
许是个头娇小,王酌三下两下就逃过了守门伙计的眼睛,转眼便溜到了阁外。阿绒暗道一声“坏了”,立刻拿了个木凳子踩了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便从旁侧的墙上翻了出去。
“阿绒你这丫头干什么去!”不愧是金耳朵骊歌姑姑,这点动静完全逃不过她的听觉,她从大堂急忙跑了过来,只见阿绒已经半个身子翻出了万罗阁。
“姑姑对不住啦,王酌那小子逃跑了!”从墙外传来少女的声音,这一句直接给骊歌姑姑来了个当头一棒。
“什么?王酌跑了?”
骊歌姑姑立刻觉得脑袋里一阵剧痛,这俩活宝,从不给她省半点心。央娘到底把他俩领来万罗阁是为了什么呀。
自从被央娘领进阁后,阿绒就再也没出过万罗阁。似乎是发生过什么意外,她没有进阁之前的记忆,这岁月消逝飞快,少女感觉到自己对周围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似乎记忆里有什么空缺的部分在逐渐涌起。
她不知道是因为没吃早餐就做剧烈运动还是昨天睡了太久的缘故,脑袋一瞬间有些眩晕和疼痛感。
“不行,王酌这小子跑哪里去了......”阿绒强迫自己立刻镇定下来,随着眼前逐渐清晰,她立刻朝着四周观望,最终在一个早餐摊下发现了他。
馋别人家的早餐?没理由呀,万罗阁央娘每日早晨给他单独煮的银耳莲子粥那不香吗?
正如是想到,这小娃娃又朝一个未开张的成衣店下跑去。
“这小子到底想干嘛呀?”阿绒无奈,尽可能让自己的身影隐匿在墙侧。
清晨的燕阳街道还是有些冷清的,只有买早餐的小摊贩上街来招呼往来不多的行人,一笼一笼包子和烧麦上飘起来的温软热气和面摊里葱花伴着猪油的味道便是这里最重要的的开场白。
还没等阿绒想明白王酌的意图,只见这娃娃又开始超东街的小道上跑去,再往那边便是山林里的。她大呼不妙,又赶紧跟了上去。
王酌真是精力较与常人要稍稍好一些,虽然不常外出,但央娘也有意锻炼他的体魄,吊水桶,蹲马步这样的训练在万罗阁内他这样小的娃娃也是每天都要做的。一口气走了这么多路,他虽然有些气喘吁吁,但靠着大树底下休息了会儿便又提起精神继续朝他的目标走去。
这里是距离城里最近的一片林子,听万罗阁的伙计们说,再往东走大约半个时辰,就有一片赤红色的灌木丛,往年的此刻这种灌木丛就会长出一种名为“绒离”的小花,花期莫约十五天时间。
王酌之前便一直觉得,央娘送给阿绒的那个黑不拉几的小绢花一点儿不好看,她还跟个宝贝似的每天都戴着。
听闻此花鲜红异常,虽然是仲春这样清丽的时节,它却能一枝独秀,朝阳而生,和王酌眼中的阿绒很是相称。
“此花做成饰品才好看吧。”
王酌自顾自地想着。
当然了,才不是因为他觉得之前确实是自己太过分了,才不是因为是自己害阿绒不巧跌进了一个陌生少年的怀里,而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好的情绪,也才不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不开心或者是因为什么嫉妒什么的,所以宁愿冒着被姑姑骂死也要溜出万罗阁来到这里的。
王酌边走边想着,嘴角不觉上扬,这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好不容易来到这片地方,王酌被接下来眼前的景色惊艳得瞪大了眼睛。
在这晨光的沐浴之下,这片花丛红得似骄阳一般热切,风吹过境,就有如一团无害的野火要将这片树林的氛围点燃。虽生于灌木,却大气,完全不输生长在高枝的品类。
他甚至看到花丛的正中央,还有一朵不同于其余的绒离的紫花,正散发着迷人的紫色光晕。
他忍不住采下一朵,想拿到眼前仔细欣赏,又耐不住诱惑,朝着那朵富有魔力的紫花缓步走去。
每离那紫花近一步,便能感受到那醉人的清香又浓郁了几分,王酌甚至感觉闻此香,能驱赶走他先前来时的所有疲惫。
而此时,他还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他的周围,有一个危险的因素,正不期而至。
“嘶嘶......”一阵骇人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一条青身金眼的巨蟒正朝着他的背后游走过去,幽幽地吐着蛇信子。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王酌不经意间的回头,看到了这条巨蟒,他真的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见此情形便拔腿就跑。
“哇啊啊啊啊啊啊!”男孩的一阵惨叫,惊起了林中一群飞鸟。
而那边阿绒好不容易才跟了上来,又看见了接下来这样一幅情景。
才八岁大的一个小娃娃正疯了似的被一条巨蟒追着走。见此情景后少女更加崩溃。
啊......原来不是我倒霉,是跟着你,才倒大霉。
“诶诶诶,别上树!蟒蛇也会爬树!”阿绒还没来得及暗自腹诽完,就立刻脱口而出。
绝对是被逼急了,王酌随即随即便爬上了一棵树,但他未想到的是,这条蟒蛇也会上树。
他无心思考为什么阿绒也会跟着他来到这里这件事情,他虽然害怕极了,却仍一只手紧紧地将那小花攒在手心里。
他每往后移动一寸,树枝也被他压低一寸,这蛇便也朝着他移动一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别怕啊,王酌,别怕,我就来救你,别怕。”
阿绒心急如焚,因为她知道凭她的本事,既斗不过那条巨蟒,也无法在平地上接住王酌。
她一面安慰在树上的小男孩,一面朝着四周环顾着,便一眼看见了那王酌所在的方位下面正好有一个泥潭。
“王酌,你跳!”
“什么?你想我摔死啊!”
“你别怕,我接着你!”
“不行......不行!你接不住我!”
还没等王酌反映过来,他攀着的那根树枝便因为承受的重量到了极限而生生折断了。
眼见王酌已然从半空下落,阿绒朝着他的方向飞速跑去,一跃而起接住了他。
“我的绒离!”
因为忽然的松懈,王酌手中的小花不小心脱了手,那一刻,似火的花瓣飞扬,他的眼前映入了少女担心的神色和被风吹起的长发,绒离的花瓣划过她的面颊,他好像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阿绒的样貌,原来她的眸子如此清澈,肌肤就像初雪融化般透亮。
斑驳的阳光散落下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光晕,他竟然有些恍惚,这一切在他眼里都像极了一个支离且不真实的梦境。
在重力的作用下,再加上少女已经体力透支,她无力带着男孩平安落地,最终和他一起落在了她刚刚计算好的泥潭里。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泥潭上居然有一块利石隆起,正对着他们的下方,她来不及思考,便将男孩护在身前,背朝着泥潭跌了下去。
......
“阿绒我错了,之前我不应该那么过分。”
“我只是为了给你摘那个叫绒离的花。”
“真的很适合你。”
“你别生气......”
阿绒无心听王酌的胡话,她带着男孩朝着干燥的陆地移去,随即听到了一阵熟悉人声,甚至还看到了骊歌姑姑的身影。
呼,得救了。
【万罗阁 二楼 听竹韵】
“呜呜呜,姑姑,我错啦......”
小娃娃已在冰凉的木质地板上跪了许久,眼泪混着鼻涕泡泡从脸上不住地往下流,手掌心被戒尺打得红肿得变成了俩小肉球。他全身上下脏极了,就像是从泥巴地里钻出来的小泥人,头发乱做一团,里面还插着些小树枝和烂叶子。
阿绒在旁边站着,全身的衣裳也没有几块是干净的地方,她不自然地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觉得此情此景有些搞笑。
她真的很想把王酌这么大老远跑出去就是只是为了去看花这件事情公之于众。
不过,一想到在泥潭里看着王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嘤嘤嘤,还好不害臊地把他跑这么远的原因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竟然是专门为了讨她开心,所以去摘什么小花给她做头花。她更是忍俊不禁。
这小子,心里还是有我这个姐姐的。
“你就知道到处乱跑,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面前骊歌姑姑正冒着火气,她一只手拿着竹条,另一只手则扶着旁边的桌角。
“如果不是你阿绒姐姐跟着你,今日你要么摔死要么被蛇吞了!”骊歌姑姑面带怒色,神情严肃,她将竹条往旁边一扔,撞到了木椅脚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央娘说了,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都不准外出了,待会儿到她那儿去领罚。”
“啊?为什么连我也?”阿绒委屈,她指着自己,满脸都挂着疑惑。
不过她可是好心好意跟着王酌这个小娃娃一路跑到山里,就怕他出什么事情。这又累又饿又渴的,到现在还得陪着他一起受罚。
听到要禁足,这小娃娃急了,连爬带蹭地抓着骊歌姑姑的衣角,撒娇似的边哭边认错。
“姑姑你帮我求求情吧,我真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不要禁足好不好。”
“绒姐姐你也求求情呀!”
王酌又蹭到阿绒的身边,急切地摇了摇她的衣袖。这回他是真急了,从未叫过阿绒姐姐的他,这回连“绒姐姐”这个称呼也用上了。
阿绒不可思议地瞪了一眼他,但随即从背上传来的疼痛惹得她发出一声闷哼。许是这一摇,脏衣衫蹭擦到了伤口。
这不摇不要紧,一摇便出了事情,她背面的衣物上因为碰到了伤口而染红了大一片。
阿绒感觉身体忽然有些发软,她逐渐看不清眼前的事物,随即觉得身子很沉重,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离,八卦之一,象征火。离,为火,为日。——《易·说卦》)故此似火一般热切的小花取名为绒离。
此章结束,也代表阿绒与男二王酌的人物线开始交错。
王酌被吸引的那朵紫花究竟有何来头,而那青身金眼的蟒蛇怎会出现在花丛旁边,穷追着他不放呢。
故事讲到阿绒因为伤势昏倒,而接下来,故事又会如何开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