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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欲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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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弯了?”
“还没有。”
话一出口,陆艾箴自己都暗自皱眉,那个“还”是怎么回事…好在赵凯楷的心大得很,连被人空降顶了位置还乐呵呵的,更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
陆艾箴是被赵凯楷的爸爸请回来的,为什么呢,因为赵凯楷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传薪是投资公司,可他投项目,全凭感觉。感觉从何而来,emmm…赵公子表示,感觉就是感觉。比如喝得痛快是感觉,玩得高兴也是感觉。
可惜,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准,也许是因为他不是女人,欠缺第六感,投的项目亏多赚少。赵公子无所谓,不就是亏些钱,可他爸坐不住了,公司不是他们一家的产业,总要给股东们交代。
陆家在传薪也投了钱,陆艾箴就是这么空降来的,说得夸张点,就是临危受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公司员工,还有客户高层都在等着看戏,想看一出强龙和地头蛇斗法的戏码。看看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他们好站队。可谁知道,赵凯楷是最高兴陆艾箴来的人,他们本来关系就不错,他更是乐得脱身。只是那些人都不知道,还在一门心思等着呢。
对于赵公子来说,什么富少,精英,高管…这些人设都不适合他,他一心一意只想当他的富贵闲人,俗称,夜店小王子。
尚贤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没想到传薪今天竟然约了灵龙的人一起,一顿饭已经吃得心力憔悴,刘总明里暗里给他下了不少绊子。好不容易熬完,赵凯楷又说安排了第二场。吴茂殊找了借口闪人,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他们有过协议,这一类的应酬都是尚贤负责。
尚贤虽然也不喜欢,但这几年下来,他早就适应了,几个有名的K房也是常客。可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赵凯楷竟然安排了白鹭,那只金色的飞鸟周围装了一圈射灯,金光四溢,在夜里格外醒目,也格外刺眼。
尚贤知道赵凯楷不是,难道…陆艾箴也是吗?
赵凯楷领头,角落里,一个黑西装打开一扇不显眼的木门,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小小的电梯厅。黑西装按下按钮,停在3楼的电梯缓缓向下。
白鹭一共有4层,1楼和2楼是普通的酒吧兼disco,3楼和4楼是会所,两边分开不同的入口,客人互相不会碰到。
阿姜从来不会去会所,尚贤知道他们肯定碰不上,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现在阿姜是不是又在1楼喝酒。
达哥又领了一批MB进去,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如果这时候有光打过来,就能看见他的头发已经湿透了。下午老板特地来电关照,照顾好这批客人,他当然心领神会。达哥在这里做了五六年了,就是因为会照顾客人才做到现在的位置,这些年,难搞的客人他见得多了,没有他照顾不好的。
和很多人不同,达哥其实挺喜欢那种难搞的客人,别人避之不及,他反而跃跃欲试。越是难搞,搞定之后的成就感越强烈,他享受这种成就感。
可今天这批客人,或者说,其中的一位客人,第一次让他有了挫败感。明明是他主动提出要找MB,可送进来一批又一批,竟然没一个入他的眼。他总是淡淡地扫一眼,就挥手让人走。如果不是老板打过电话,他甚至要觉得这人是故意来找茬的了。
现在这批已经是最后一批了,他手上已经没有人了,达哥破天荒地有些紧张。之前几次,他都盯着那人的脸,想从他的神情中窥出一些端倪。可这次,他已经不想看了。
“还有吗?”
果然…达哥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太难堪。他笑着走上去,比之前笑得更谄媚。
“有,当然还有,几位请稍等。”
有几个MB扭头看达哥,哪里还有?他们不是最后一批了么。达哥当然不理会他们,招呼着让他们都出去,笑容可掬地关上门。
片刻之后,一个风一样的男子猛地推开消防通道的门,骤然踏入震耳欲聋的环境让他一阵耳鸣。但他顾不上这些,一路从2楼往下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服务生都被他拉住,仔细端详一番。
“太好了,阿姜你在。”
阿姜今天手边没有放烟,只有一杯百利甜,但他也没喝。他和小乔不知道在说什么,聊得正开心,两人一上一下对着笑,头顶酒杯架上的水晶灯光隔着玻璃杯洒下来,铺在他们脸上,流光溢彩。
“达哥?”
顾姜是这里的熟客,当然认识达哥,但达哥平时都在楼上,很少下来,乍一见还真有些吃惊。
“阿姜,小乔,江湖救急。”
达哥扑到吧台上,把楼上的情况说了一遍。阿姜和小乔听得津津有味,两个人一左一右撑在吧台上,饶有趣味地看着一向游刃有余的达哥气急败坏地形容那个客人有多可恶,又咬牙切齿地表示达哥的金字招牌绝不能被砸。
“怎么样?帮不帮忙?”
达哥说完了,阿姜和小乔收回托着腮帮子的手,同时回头,阿姜玩面前的酒杯,小乔看阿姜玩面前的酒杯。
达哥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街头卖唱的,唱的时候围满了听众,等唱完了要掏钱,听众就搭讪着散了。阿姜和小乔就是最可恶的两个听众。
达哥“到底帮不帮?”
小乔“我卖艺不卖身。”
阿姜“我什么都不卖。”
达哥气得牙痒痒,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都沦落到卖唱了,可不是因为走投无路了么。
“露个脸一千,点中了三千,开酒对半,小费全算你们的,会所不抽成,怎么样?”
达哥坚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不行,那就是钱没到位。
这一信条又多了两个忠实的拥趸,他的话音未落,阿姜已经跳下了高脚凳,动作快得竟然出现了残影。而小乔早已一把扯掉腰上的围兜,达哥还没看清,他已经到了吧台外面。
“哎呀,我们什么关系,达哥的忙怎么能不帮,谈钱多伤感情。”
两个人一左一右簇拥着达哥往楼上走,有钱能使鬼推磨?呸,达哥嘴角的肌肉抽了几下,我看是,有钱能使磨推鬼。
1,2,3,4,5,6,按规矩一批应该是进去八个人的,但达哥实在是凑不齐了。算了,六个就六个吧,反正希望渺茫。那些头牌都铩羽而归,难道真指望这批杂牌军吗。
阿姜和小乔排在最后,他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心想达哥是不是脑子急坏了,凑人头也没有这么凑的。白鹭的MB都是统一的宽肩窄腰黑西装,现在这一排白衬衫黑马甲就差写几个字挂在脸上,我们是凑数的了。
何况中间还夹了一个他,虽然达哥不知道从谁身上剥了件马甲给他,但他的衬衣明显和其他人不一样,下身还是条牛仔裤。阿姜看看自己,又看看其他人,还好今天穿了条黑色的牛仔裤,算了,希望他们瞎吧。
达哥推开门,带着黑马甲们鱼贯而入,脸上堆着笑,“几位久等了,我们的镇店之宝来了,这批和刚才的不一样,轻易不出来接待的。”
阿姜憋笑,行吧,脑子还算没有彻底坏,还知道找补。后面的小乔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姜回头想瞪他,却正对上门口沙发上坐着的人,他脚步一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后面是小乔,冷不防被阿姜一脚踩在大拇趾上,登时“哎呦”了一声,顺手一推,阿姜踉跄几步,差点撞上前面的人。这一下,房间里的都看过来,阿姜没有退路,只能有些僵硬地走进去,慢吞吞地和其他人一起排成一列。
“哎哟,这不是阿姜吗,我们灵龙都容不下的大佛,怎么改行做MB了?”
灵龙的刘胜超骤然见到宿敌,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莫名其妙被带来gay吧会所的不快被抛到九霄云外。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往旁边看,看看尚贤,又看看赵凯楷。他心想不管是谁,只要搭一句,他就要好好借题发挥一番。谁知道,他话说完,没有一个人理他,他打出去的拳好像遇到一堵暖绵绵的墙。
刘胜超|碰了一个软钉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在根本没人在意他。他一个人在角落里生气,气鼓鼓的,他已经四十多快五十了,中年发福,肚子像个球。阿姜的余光一闪即过,像只河豚。
阿姜不想看刘胜超,又不敢看尚贤,只好去看中间两个人。他们的穿着打扮差不多,衬衣西裤,一粉一黑,可气质却天差地别。粉色的那个扣子解到第三颗,露出大片胸脯,袖子挽到手肘上,头发向上抓起,暗光下都能看见眼下的灰青。是夜夜笙歌的证明。
黑色那个却一丝不苟,袖口和领口的扣子都系得好好的。他坐得挺直,离靠背大段距离,双腿微微分开,手搁在膝盖上,十指虚搭。阿姜第一次看见坐沙发都能坐成这样的人。他的头发又黑又顺,软软地搭在眉毛上,一副细脚的金丝边眼镜,不苟言笑。仅仅是面对他,似乎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想座活冰山。
禁欲挂么。
阿姜听到小乔咽口水的声音,忍不住垂下头偷笑。
斯文……败类。
确实是勾人往上扑的类型,难怪小乔会动心。
灵龙和汉游都在,不会是朋友聚会,应该是传薪的人。赵凯楷不是难搞的人,那达哥说客人的就是他。传薪赵凯楷是老大,这人…难道是总部来视察的?不对,视察没必要应酬尚贤他们,难道赵凯楷…?也不对,看赵凯楷的样子,挺开心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自嘲,人家都甩狠话说受够你了,不要再管你了,你还替人操什么心,说你贱你还真贱。
这边阿姜的心思千回百转,那边陆艾箴也在打量他。
其实,陆艾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要赵凯楷安排这里,话是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承认他是想见他,可他只是这里的客人,怎么可能见到。不过,既然说了,也懒得收回,找不到也无所谓,无非是看着顺眼,也不是非他不可,就当来玩一玩吧。
他和那个酒保看起来很熟,如果他一直挑不中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找其他人来顶数,那个酒保长得不错,也许会被拉来凑人头。
他猜对了,却也猜错了,原来,被拉人头的不止酒保一人。
门口的惊鸿一瞥,他就认出来了,就是他。那天,他是背对着的,他只看到几眼侧脸,今天,他明明白白站在面前,终于可以好好看了。
白,白得令人发指。陆艾箴想起家里几个亲戚小时候总说他太白,像小姑娘。他觉得,真应该让她们来看看他,什么才叫白。
丹凤眼,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配上肤色,十足的凉薄。可偏偏长了一张肉嘟嘟的嘴唇,红得娇艳欲滴。
娇艳欲滴,欲滴。
欲…滴。
他的嘴角似乎天生上翘,没有表情的时候也让人觉得是在笑,徒生亲切纯真之感。整张脸揉合在一起,透着怪异,又觉得和谐,说不透的吸引,让人心痒痒的。
“就他吧。”
陆艾箴指指阿姜,达哥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