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山花烂漫》渔樵稍定

5、骨血浓，至亲断

　　师兄还是老样子，来得悄无声息，只一阵风，便从身后悄然而至。
　　还是那身熟悉的黑色长衣，配着他惯用的短剑，潇洒快意的仿若江湖浪荡子。
　　“这么魂不守舍，在想些什么？”他款步在她对面坐下，不客气地夺过她手中的茶杯，“去年的陈茶，看来秦王的品味很一般呀！”
　　她不甚在意，由着他这般胡扯，只是垂着眼睑听他怪异的寒暄。
　　“安王这颗棋可以弃掉了。”他终于说到了正事，语气也不似刚才轻浮，“我刚从阳城回来，终日饮酒作乐，想必他早就放弃了。”
　　也是，一次谋反，削权流放，已经是天家仁慈，又怎会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帮诚王？”
　　她一直默不作声，却不料一抬眸就对上那双迫切的眸子，带着不解和困惑，还有灼灼的隐忧。
　　“诚王向来不问政事，虽与安王交好，但也只是亡羊补牢，根本成不了气候。”
　　“你想来聪慧通透，这件事不用我多说。”
　　“我只想知道，你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他定定地瞧着她，不给她一丝岔开话题的机会。
　　“他发现我了，”面对这样的师兄，她终于放弃抵抗，那一丝隐瞒的念头就此打消，只得转过头，尽力淡然地稳住语气。
　　“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上来就给我这么个大招！”
　　预料之中的狂怒和慌乱并没有出现，师兄竟然轻笑出声。
　　“这个不重要吗？”现在轮到她惊讶了。弑君的使命，被自己的丈夫知晓，随时都可能打乱他们所有的计划，随时都可能带来无数的死伤。师兄居然仿若不觉，甚至有几分浑不在意！
　　“他早就开始怀疑了，暗中的动作不知道有多少，有几次都查到我身上了，那又怎么样！”师兄继而说到，凝视远方的双眸渐渐眯了起来，“朝中大臣我或多或少都有了解，不过是一些有用或无用的工具罢了。唯独你的这位丈夫，”
　　许是她的错觉，“丈夫”这两个字，偏偏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令她不由发颤。
　　“我是真的看不透。他既然已经开始怀疑，又追查了这么久，不可能一无所获。可到现在为止，居然还能这么沉得住气，按兵不动。纵然是我，也说不准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的心间一颤，是不由自主的慌乱。
　　他在打什么主意？
　　莫说是师兄，纵然是她，他的妻子，与他朝夕相伴，也看不透这个心思如海的年轻人。
　　“所以说，帮诚王偷印鉴，不过是想寻一个出逃的借口？”师兄再一次转回最初的话题。
　　事已至此，她也不打算再遮遮掩掩，干脆和盘托出。
　　“差不多吧。安王虽已流放，朝廷却并未放弃追查。秦王妃的名号护得了我一时，难保不会明日就查到我头上。”
　　“你如何知道亲王已经知晓你的目的？”
　　“刑部的人去过，他帮我遮掩的。当时只觉得刻意，如今想来，怕是他有意为之。”
　　“他在保护你？”师兄的质问紧随其后。
　　“我不知道，或许是在保护他自己。依照皇帝的疑心，若是查到我身上，他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她淡然的答道，对面男子的目光却已经深邃如海，眉头紧蹙。
　　“我知道这次计划漏洞百出，可还是想试一试，即便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不可承担的后果。”
　　“可是却未料想，他真能下得了手，将诚王斩杀在城郊，毫不留情！”
　　会想起当日的情景，她依然难免触动。
　　血肉相残，骨肉至亲的情谊，竟然也是淡薄至此。皇家的人，果然都是冷血心肠！
　　“他别无选择。”师兄抬头看向她，眼神笃定，“其一，诚王选择了安王，背叛了朝廷和父兄；其二，他知道了你与安王之间的联系，随时可以威胁秦王府；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诚王的所作所为，公里的那位会不清楚吗？”
　　“如果我没猜错，不留活口，想必是上面下的死命令。借这个由头，除去诚王这个隐患，彻底湮灭安王的野心，一举两得。”
　　她听的心惊肉跳，心头升起阵阵寒意，“可是，那终究是他的儿子。”
　　听她这般说，师兄笑得极其讽刺，“他会在意吗？”
　　是呀，他怎么会在意呢？
　　安王流放之后，他膝下的儿子也只剩诚王和秦王二人，即便如此，也不会在意，不愧是能坐得稳那个宝座的人！
　　那秦王呢？他也不在意吗？亲手杀死自己唯一的兄弟，也真的无关紧要吗？
　　为了什么？为了父亲的欢心，地位的稳固，还是……
　　“他若只是偷个印鉴，本王也不至于这般取他性命。”
　　脑中突然回忆起那晚营帐中他的话，不至于取他性命。
　　所以，他本想放他一条生路的，是吗？
　　为什么呢？又是为什么？他又非死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