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lyrelion

68、第二十八章

　　陆一静静的立着，海风将他头发吹起，那麽一丝一缕的飘着，眉眼间淡然，嘴角微微抿着，显得有些无奈的心不在焉。
　　通天教主斜斜望着他，突然笑了：“哑巴了？”
　　陆一看他一眼，深深吸口气：“通天教主，其实眼目下叫我文曲星君，不是十分妥当。”
　　“怎麽说？”通天教主呵呵一笑，“你意思是你尚未归位，是故不能叫神职？”
　　陆一摇头：“所有神仙归位，势必历经重重磨难，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重归仙位，可我…甚麽磨难都没经过，又怎好说自个儿是神仙？”
　　“说的也是…少年孤苦，骨肉分离，长成反目，九死一生。虽然听着惊心动魄，倒也当真算不得甚麽历练。”通天教主若有所思看他一眼，“可这与女娲有何关系？”
　　“所有神仙转世迎劫，都是她定下的。”陆一勾勾嘴角，泛出丝苦笑来，“你可晓得为何？”
　　通天教主一挑眉头，那神情满不在乎：“她想甚麽，我有必要晓得麽？”
　　陆一一怔，随即笑了：“说的是，她想甚麽，又有谁晓得呢…”这便摇头道，“通天教主，你杀了我吧。”
　　通天教主一皱眉：“甚麽？”
　　“我现下还是凡人之身，虽说想起了些事儿，只觉着生不如死。但要我了结了自个儿的性命，终究是下不去手的，还请你成全。”
　　“说说看，也许我会考虑。”
　　“何必考虑呢，晓得了你想知道的，还不是一样会杀我。”陆一微微摆手。
　　通天教主一眯眼笑了：“你倒是说了句实话。只不过，横竖都是死，何不说个清楚呢？”
　　“横竖都是死，何必那麽清楚呢。”陆一也在笑，只是面上有些酸楚。
　　通天教主看着他的脸，一时倒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一转头看着那海面，碧浪盈天，白云明丽，这就幽幽道：“道生万物，阴阳和谐，有死有生，循环不息。”
　　通天教主抬眼看着他侧脸：“你的意思，是死了便不该活麽？”
　　“若是死了能活，不是乱了麽。”
　　“那神仙又有甚麽意思呢？不过是多活那麽几千年罢了。”
　　“说的是。”陆一笑出声来，“可是女娲，她想改变这个。”
　　通天教主眼色深沉：“接着说。”
　　陆一自喉间发出憋笑声，通天教主也就乐了：“说在你，不说也在你，我难道真能强迫你不成？”
　　陆一摇摇头：“通天教主的手段，我在天庭时也曾耳闻。虽说难免有夸大之处，但无风不起浪，总是有些甚麽才能叫人那般说。”
　　“我也不是很在乎别人怎麽说。”
　　“说的好，那为何又在乎别人的生死呢？”
　　“因着…总是有人与众不同的。”通天教主略略一顿，随即扭开头去。
　　陆一侧身望了一眼，看不清通天教主的神色：“通天教主既然能明白这个，又何必问接着怎样呢？”
　　通天教主垂目道：“我可当真不晓得…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娲娘娘思慕甚麽人。”
　　“这人是谁并不重要，只是通宵世间万物之道的神仙也想逆天而行，岂不是笑话麽？”陆一拉拉衣襟，将那被海风吹起的带子捏在手心里，转目望着那海水翻涌，“通天教主…你可曾真心爱过甚麽人呢？”
　　“我？”通天教主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便又哼了一声，“我！”
　　“对，你，堂堂的通天教主。”陆一声音低沉的听不出波澜。
　　通天教主哼了一声：“我为何要告诉你？”
　　“说的是呢，谁不晓得通天教主乃是性情中…只是通天教主，神仙不可有私欲，否则利令智昏。”
　　“情欲自然也是私欲之一，是故神仙都是冷冰冰的毫无意思。”通天教主眯着眼睛笑了，“可是，天庭之中，不是也有动了凡心的麽？”
　　“那是自然，我不是说这不可能，乃是说…”
　　“你是说这不对。”通天教主一笑，“甚麽叫掩耳盗铃？当真有趣。”
　　“通天教主——”陆一仰面打断了他，“敢问教主一句话，你如此费尽心机，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了…”
　　“喜欢了甚麽？”通天教主似笑非笑看着他，“其实你我都明白，为何一定要说破呢？你喜欢了东岳帝君，对不对？”
　　陆一面上顿时涨红，却又难看的扭开头去：“这和我们说的有关系麽？”
　　通天教主上前一步看着他的耳朵：“上一世，你还是个小小书生的时候儿，你不就喜欢他了麽？”见他连耳朵都红了，不由觉着更加有趣，“又或者说…早在那之前，你就喜欢他了？”
　　陆一猛地抬起头来想要反驳，却惊觉对方离自个儿如此之近，不由想要后退。通天教主早他一步拉住他手腕：“还是别躲了，小心又掉下去。”
　　陆一垂下眼睛来：“我不明白你说甚麽。”
　　“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敢说。”通天教主耸耸肩，邪气的眉眼之间颇有些无奈的嘲讽，“不过你也不错了，至少…你与心上人能彼此明了心情，哪里像我…”
　　陆一别传面孔：“通天教主你…”
　　“你别忘了，我现下脑子里可是有两个人。”
　　陆一转过头去看着他：“他…他是我弟弟陆三呢，还是东岳帝君？”
　　“你以为呢？”通天教主眯着眼睛。
　　“我怎会晓得？！”陆一有些恼恨，盯着通天教主道，“若不是你，我也不必——”
　　“不必甚麽？”通天教主贴近他，微微垂下头来，“若是我告诉你，其实东岳帝君很中意你，你信不信呢？”
　　陆一哑然失笑：“虽说我现下还未回复神位，但有些还是能想起来的。”这便垂目叹口气，“他是神仙，我也是神仙，有甚麽好说的呢？一切都是注定的。”
　　“注定的？亏你还是神仙。”通天教主摆摆手，看着他白嫩嫩的颈子，“这个样子，真奇怪他怎麽会看得上你？”
　　陆一扭过身去：“通天教主，闲话就不说了吧。我晓得你拿我当人质是要换个烈焰金光柱，我也晓得你拿到了柱子一定会杀我…”
　　“我为何一定要杀你？”通天教主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他。
　　陆一缩了一下脖子：“因为我只要活着，东岳帝君就不会真正觉醒，你也无法打败他一雪前耻。”
　　“一雪前耻？真是有趣的词儿。”通天教主微微一笑，“他不会觉醒岂不是正好？他在，我岂不是多了一个阻碍？”
　　“可他是掌管地府的神仙，管着千万人的生死福禄。不管是凡人，还是神仙，所有生死都得经他的手。而你…”陆一抬头看着通天教主，“你不是想让玉帝摆脱这一切麽？你会不想把东岳帝君找出来？”
　　通天教主哈哈大笑：“你这个小小的文曲星君居然一副跟我讲条件的样儿，当真好笑！”这便收敛笑容，“你不是不肯告诉我麽？”
　　陆一淡淡道：“我本是不想说的，但是现下…我改变主意了。我——”
　　“先不忙。”通天教主一摆手，狐疑道，“你为何又肯说了？”
　　陆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不觉得东岳帝君喜欢我，也不觉得被他喜欢就会如何。我只是想，把我弟弟救回来。”
　　通天教主看着他，浑身湿漉漉的，那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与先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少年竟有了令人惊异的变化。这便笑了一下：“你弟弟？”
　　陆一看住他的眼睛：“若说是我害死了他，那麽，自然也该由我把他救回来。”
　　“你想怎麽救？”通天教主更觉有趣，展开手臂耸肩道，“眼目下这个壳子我还算满意，并不打算离开呢。”
　　陆一定睛望着他：“就算你拿了烈焰金光柱与寒冰绝龙珠，你也不能颠倒阴阳。”
　　“因为东岳帝君没死是麽？”通天教主笑意加深，但眼中渐渐变冷。
　　陆一颇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怎麽…”随即释然一笑，“是，他在你脑中，你自然晓得。”
　　通天教主抚掌而笑：“既然如此，怎麽用那珠子与柱子，我岂非已经晓得？”
　　“可你不晓得，那珠子与柱子若是用在活人身上，便是致命毒药都比不上。”陆一有些恼恨，但看着通天教主似笑非笑的练，忽然间恍然大悟，惊讶的瞪起眼睛来，“还是说，你原本就打算自己用了，好杀了东岳帝君的元神？！”
　　“变聪明了。”通天教主呵呵直笑，“既然一定要死一个，那他去死好了。”
　　陆一气得浑身发抖：“就为了一己之私，你竟不惜枉顾他人性命的麽？”
　　通天教主的笑僵在脸上：“罔顾他人性命？真是这样麽？那玉帝的性命呢？谁替他顾过？”
　　“他有要过甚麽人替他顾麽？”陆一忍不住冲口而出，却见通天教主面上变色，不觉浑身一抖。
　　通天教主眯起眼睛来，淡淡道：“说的是呢，我也没问过他要不要我替他打算，倒真是多管闲事了…只是我乐意，不行麽？”
　　“就为了一个‘我乐意’弄得天界一片混乱死生颠倒，也值得？”陆一不由握起拳来。
　　通天教主瞥他一眼冷笑一声：“怎麽不值得？你，东岳帝君，还有一群人，不都是这样麽？”
　　陆一闻言一怔：“甚麽意思？”
　　“甚麽意思？”通天教主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为甚麽你们总是杀不了我麽？你晓得为甚麽你这两世都不能觉醒麽？”
　　陆一咬紧嘴唇，心中十分想知道，但却不肯说一个字。
　　“因为当年封印了女娲魂魄将之锁在神仙台影壁之上的人，正是东岳帝君。”通天教主笑呵呵慢悠悠的说了出来，见陆一脸上惊异之色更觉有趣，“其实你晓得的。”
　　“我，我怎麽可能晓得？”陆一后退一步，只觉着脑中一片混乱。
　　“因为你知道这事儿，你自愿以身封印罗姬的魂魄，他给你喝了忘川水…所以你不记得了。”通天教主说完这话，颇有些古怪的看了一眼陆一，“不过我好奇的是，如今你想起来了，会如何做？”
　　陆一面如死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
嗷嗷嗷嗷~~~~~~~~~~~~
咳咳，小老儿没事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