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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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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络晚一步来,看着常平给娄贝摇着扇子怡然自得的样儿,不知怎麽心里不痛快起来。一皱眉头索性环着手臂坐到一边儿,要了壶茶水喝着。
万安过来时,娄贝面色已好了很多,只是身上无力。常平替他切过脉后,方微微颔首。又将包袱里给他留的馒头拿出来掰开一点儿叫他吃了,又问小二寻辆马车来。万安连连点头,喝口茶水道:“道长对我家公子还真好。”
青络闻言不乐,瞪他一眼道:“常平对谁都很好。”
万安又是猛点头:“可不是?道长一看就是善心人!”
青络这口闷气委实发不出,只好一踢凳子:“你这小厮也好没道理,自家公子不照应着,却叫别人费劲儿。”
万安抓抓头:“说的也是…”却又望眼那边儿,“我总觉得,我也插不上手啊…”
青络也就看过去,见常平微微皱眉抿着嘴角给娄贝扇着扇子。一个是逍遥之姿,一个是人中翘楚,如今一个关怀凝神,另一个面若桃花。一个静静挥扇,一个闭目小憩,于这烈日茶铺中,却是自成一格,浑若无人一般,这就更不乐意了。
过一阵小二引了马车来,常平便扶了娄贝上车坐好,万安捏着缰绳驾车喊了一句:“青络姑娘,上车吧——”
青络哼了一声:“我不乐意挤在这小车上,你们走你们的,我先往前头儿驿站等你们就是。”言罢一拧身飞了。
万安已是见怪不怪,茶馆中各人反倒目瞪口呆,常平淡淡一笑:“各位莫慌,我那位师妹性子急,还望各位担待。”这就扬手扔出块碎银子去。
小二捡了银子交给掌柜,掌柜的双手合十,喃喃祝祷不已。
常平这便一笑放下帘子,拍拍万安肩膀叫他走。
娄贝半明半寐间隐约觉得有甚麽事儿,这便勉强张开眼睛:“常…”
常平俯身贴着他耳朵轻道:“何处不适?”
娄贝轻声道:“青络姑娘…”
常平一笑:“无妨无妨,不过是姑娘家使小性子,你且担待。”
娄贝叹口气:“原是我的不是…”
常平忍了笑:“可不是?今儿烈日高悬,你却空腹而行,明知要出事,却还硬撑着,当真可恼。”
娄贝勉强欠身:“对不住…”
常平按着他:“行了行了,你且睡一觉。这也不是甚麽大毛病。”
娄贝叹口气,才发觉自个儿是靠在他怀中,这就有些赧颜。常平眯眼一笑:“这样儿躺着舒服些,你别嫌弃贫道又脏又臭就是。”
娄贝口中说着哪里哪里,面上更烫,忙的闭眼装睡不敢再言语。马车摇摇晃晃,昨夜又没休息好,倒是真的睡去了。
常平将马车帘子掀开一角透气,却又见日光洒下,这便曲起另一条腿来,恰恰替娄贝挡了。
万安在外头儿扬鞭赶车,听着里头儿安安静静的,也就稍稍安心,不知怎的嘴角便翘了起来。
却说青络一路前行,心内说不出的恼怒。这无名火越烧越旺,倒是看甚麽都不畅快了。索性按下云头,寻了官道北侧一条小溪边落下,寻思着擦擦额头手臂凉快一下再说。
自袖中拿了巾子沾水拭面,青络觉得清清凉凉的水擦过额际,心内的火也渐渐平了。这就附身搓揉巾子,却见水中有个倒影,正含笑望来。
青络这就吃了一惊,退后一步严加戒备。想她来时溪边并无人,这洁面的功夫竟有人悄无声息到了对面,若是有心加害,只怕此刻已是中招了。这便小心谨慎,慢慢打量那人。
但见那人二十五六模样,相貌堂堂,一身英气。又见他额角高耸乃是显赫面相,且额阔面广,想必是贵居人上。青络这般想着,便也不敢造次,微微侧身再看。那人眉长过目,双目清澈,鼻体丰隆,准头圆润,且略带前凸,正是鹿鼻的模样。青络曾听常平言说鹿鼻者,为人多情多义,乃是贤人达贵。这就稍稍安心,再见他一身团纹锦袍气度不凡,心道,只怕是甚麽达官显贵之流。故此略略欠身,转身想走。
谁想那青年张口道:“且慢。”
青络回身一笑施礼:“这位官人有何见教?”
那青年却面上一红:“你不认得我了。”
青络不觉好笑,这些公子哥儿都是如此与陌生女子调笑的麽?却又想,自个儿于凡人眼中是一单身女子独行,便是软善可欺的了。故此心中冷笑,敢看轻你姑奶奶的,有你好看!故而淡淡一笑:“我认得官人麽?”
那青年面上一红,眼中却是激动不已,上前一步跨过小溪立在她身前:“我找你好久!”
青络眨眨眼睛:“可我…不认得官人啊。”
那青年急道:“我是天蓬元帅啊。”
青络嘴角一抽:“天蓬元帅?你?!”
那青年面上露出笑来:“你想起来了?”
青络哦了一声:“官人是天蓬元帅,那我是谁啊?”
青年一脸好气又好笑的模样:“你是嫦娥啊!”
青络实在撑不住一口笑出来,只管转身捂着肚子,心道这分明是个傻子。
他却拉着她手道:“嫦娥嫦娥,我好生想念你啊。”说着便要抱她。
青络一抬腿将他踢倒在地:“哪里来的疯子!”
这青年爬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腿:“嫦娥,好嫦娥,我可想死你了!为了你,我可是打晕了崔判官翻了地府文书,晓得你来了这儿。我找你好久了,嫦娥啊——”
青络只当他胡言乱语,踢了几脚不见他放开,这就恼了:“老娘可没功夫陪你玩儿!”
那青年却一脸惊讶:“嫦娥,你平日最重礼仪,怎麽这会儿说粗话啊?”
青络一皱眉:“哪个是嫦娥,滚你的吧!”这就一抬手,袖中青藤紧紧缠住他的脖子,“你再不放手,我就勒死你!”
这青年却一脸坚定:“你便是勒死我,我也不放手!”
青络哭笑不得,心中一横,不就是杀个傻子麽,横竖此处也无人看见!这就下了决心收紧藤条。谁知那人仍旧不撒手,面上渐渐充血红起来,却仍死死搂着她腿,口中喃喃挤出几个字:“嫦…娥…”
青络见他那样子,心里不觉一软。横竖是个傻子,自以为是天蓬元帅,还把她自个儿当成了嫦娥?真是笑话,她就是个藤萝精罢了。既然是个傻瓜,杀他也是枉然。如此一想,也就松开藤条。
那人觉得喉间一松,这就无力倒在一侧,连连咳嗽。青络哼了一声:“我不管你是失心疯还是装傻充愣,总之离姑奶奶远点儿!”这就踢了他一脚,转身飞去。
那青年咳了一阵,却又摇摇晃晃立起身来,擦擦嘴:“好容易找着你,怎能再错过?”这就一跺脚,竟真的腾云而起,望青络所行方向追去。
青络一路飞着心头又笑又恼,不一刻见着驿馆,也就落下来,进去要了三间房,坐在大堂等着常平他们。谁想刚端起一杯茶来,就听有人喊道:“嫦娥,嫦娥——”
青络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呛在嗓子眼儿里连连咳嗽。有人立在她身后轻轻替她拍背:“怎麽这麽不小心?有没有怎样?我看看,我看看——”
青络抬头一看,正是方才溪边见着那青年。这就扬手一扔,茶杯正正朝这人面上飞去。那人一侧身,随手提起一边儿的板凳一拦,杯子撞在板凳上顿时碎成数块。那人放下板凳来满脸带笑:“看样子精神得很,我就不担心了,呵呵,呵呵——”
青络只觉得浑身一抖:“你跟着我干嘛?”
那人过来拉着她手:“我再不要离开你!”
青络打量一眼周围人人窃窃私语,只好忍气吞声拉他转出后门去:“你到底想干嘛?!”
那人直直望着她:“我要保护你!”
青络哼了一声:“就凭你?”
那人笑了一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怎麽说,我也是堂堂御车将军天蓬元帅,保护你,不是难事。”
青络冷笑一声:“你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保护我?笑话!”
那人微微侧首:“我自然不会和你动手,若谁对你不利,我第一个不饶他!”
青络暗中运气,面上却笑:“当真?”
那人见她笑了,不由面上更红:“自然是真。”
“那好,你就被我打死算了!”青络猛地一甩袖子,碧藤自袖中飞出卷向他咽喉。
那人侧首一让,伸手揪住藤蔓:“我若死了,谁来保护你?”
青络一拉,却是纹丝不动,这就恼了:“放手!”
那人立即放开:“是是是,我放手。”
青络等他才一放开,立即卷起藤萝缠住他手脚,只管把他举上天去:“说!说你再不跟我!否则我一松开,摔死你!”
那人却嘻嘻笑着:“这一点儿,还摔不死我。”
“少废话!”青络大怒,猛地散开法力,那青年便直直往地上摔下来。
但听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青络举袖掩住口鼻,待得静了方呵呵一笑。谁知笑声未停,便见那青年站起来,忙着拍打身上的灰:“说了我摔不死嘛,你偏不信。”
青络大吃一惊,这就再次以藤缠住他手脚,奋力往上一扔,由着他再度摔下来。不待他爬起来,又再度缠住他摔下,如此反复数次,直累得青络微微出汗方才罢手。
那青年面冲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青络哼了一声:“这回还不死?”这就仰天长笑,“哈哈哈——”
“…咳!”
青络猛地止住笑声,瞪大眼睛看见那青年摇晃两下竟又立起身来,只是灰头土脸的。青络后退一步:“你究竟是人是鬼?!”
“说了我是天蓬元帅了,是你不信。”那青年摆摆手,一脸无可奈何。
青络哪里肯信,正要再摔他,就听身后常平的声音:“你又干嘛呢?”
青络转头正要诉苦,谁知那青年看了一眼常平,立即缩到青络身后揪着她袖子就抖:“啊呀呀,嫦娥救我!”
常平一愣:“啊?”
青络转头冷道:“放手!”
那青年只管往青络身后躲,口中只道:“帝帝帝君…你那大门我修好了,那些鬼差的伤也好了,我就是想见见嫦娥…你别给玉帝打小报告!”就又拉青络的袖子,“嫦娥救我啊!”
常平眨眨眼看着青络:“嫦娥?”
青络眨眨眼看着常平:“帝君?”
跟过来的娄贝眨眨眼睛看看这几人:“玉帝?!”
那青年一指娄贝:“文曲星君!”
“啊?”娄贝直接傻了。
常平望眼青络:“他谁?”
“据他自个儿说,天蓬元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