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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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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藤拿出了钥匙打开门,看着只有几天没有回来的家,房间内因为空气不流通,已经有些细小的灰尘了,围绕着洒入的阳光晕染出一小片的金色。家具都盖上了白色的布,整个家看起来了无生气,没有了以往熟悉的气息,就变得陌生无比。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一步。
看着安藤仿佛被蛰了一下般黯然的神色,手冢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女生多愁善感本就正常,她不可能一点都不想念自己的父母。见她有点恍惚地往后退了一步,连忙稍微用手帮她抵了一下。
安藤转过头冲他勉强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画室。
手冢点点头:“那需要搬的东西到时候和我说一下。”
安藤有点诧异他能看明白自己的意思,已经伸出的手愣在了空中,然后忽然觉得心里有种很开心的情绪在慢慢滋长起来。前面稍许阴霾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了。
走到画室里面,她看着周围三年来辛辛苦苦画的作品,几乎大半都是手冢的那个背影,只有那张还未来得及贴上的正面素描放在了画板上。走上前去轻轻把手放在了那张画的上方,嘴角不经意地就弯起一个弧度。
深呼吸,然后蹲下来准备开始整理。
画架,一堆的素描铅笔,还有水粉水彩和油画的颜料,各种大小的笔,调色盘……东西似乎很多呢,总不好意思全部都搬过去吧?她皱了皱眉头,把那些都放了回去,只拿了素描铅笔和几本画册。
背着画板准备走出去,结果给卡在了门那里,还要担心怀里的东西会不会掉下来,所以只能侧着身子。手冢见状便走过来,看了看她手上的笔盒,开口问道:“就拿这么些么?”
安藤点点头,又苦于不能打手势,只能笑着眨眨眼睛表示不想麻烦他。
“没关系,你想拿些什么,我帮你。”手冢低沉的嗓音让她心里一跳,他能明白她的意思吗?
门忽然“吱呀——”一声更加打开了些。
安藤顺着手冢的目光看过去,一瞬间心里冰凉刺骨,眼睛睁大却忽然发现阳光好刺眼。
她甚至……都看不清除了近在咫尺的手冢的脸庞。
她看见那么多那么多的曾经过去,可是无论是多少人却始终比不上最后那一个转身离开渐渐走远的背影。她眯着眼睛逆光想要看清天空的颜色,阳光却化成了一大片刺眼的白色。她眼睁睁地看着过去离她越来越远,梦想也离她越来越远……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内心快要荒凉时那个淡漠如竹的身影。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
怎么办,三年来她的全部感情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一瞬间,她无地自容。
“凭什么呢?”
“凭什么呢?”
当年只是一个忍足侑川她便成了众矢之的,那么如今的手冢国光,想必也同样会让人觉得可笑可耻。
“她个死丫头凭什么和忍足少爷走那么近!!”
“她凭什么还霸着部长的位置?哑巴还画画,真是笑死人了!”
“凭什么!安藤羽都已经成了哑巴,凭什么霸着社长的位置不肯让贤?我们有谁比她差?”
都是凭什么。
手冢,你该怎么看待如此不堪的我呢?
“谢谢。”他突然打破了沉默,看着那么多的画他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安藤稍稍点点头,“其实我以前就觉得好像见过你……谢谢。”
他记起来了吗?
安藤忽然有些期待地屏住呼吸看着他,眼神倔强而恐慌。知道他忽然表情释然,看着自己点点头:“我记起来了,是在三年前,谢谢你。”
他记得我,他竟然能记得我……
三年前的一切历历在目。
“凭什么!安藤羽都已经成了哑巴,凭什么霸着社长的位置不肯让贤?我们有谁比她差?”
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说出来的呢?
她也有她自己的才华,为什么就不相信她可以比他们那么多人更优秀呢?
还是……自诩才华横溢的人都不希望有别人来遮挡住自己的阳光呢?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可以。
她自己也讨厌被人遮挡住的感觉,因为她不是圣人,她也渴望成功的。
她可以理解他们的不甘心,可是……可是那件事情,让她真真切切地有种绝望的感觉。
“给你们钱就是让你们来废了她的手,一个哑巴还在画画,笑死人了!”
“安藤羽,你要不就不要再当社长,我们不认为你可以领导整个社团!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她死死把手藏在身下,趴在地上不肯把手伸出来。
救救我碍…你救救我碍…她抬起头看着那个最好最好的朋友只是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在她的眼睛里面阳光很亮,亮得几乎发白,直到白色光芒模糊了所有的视觉。
不要废了我的手,不要废了我的手……
她拼命挣扎着捏着拳头,这是她剩下的最后完成梦想的路了。手废了就不能画画了,不能弹琴了。
她想叫,可是卡在喉咙里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是啊,以前任凭她怎么努力她都从来说不出一句话,哪怕掐自己扯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的声音也是支离破碎的,那样含含糊糊地声音可怖到了极点。
“不肯退位?你可真够贪心的,那么对不起了,只能废了你的手了!”
不要,不要!
怎么打她她都可以死咬着牙关不哭。
只是现在她真的做不到了。
躲不掉……
她死命咬着嘴唇,闭上眼睛。
她躲不掉那块朝着手上来的石头。
怎么办……
“啪”的一声,突然飞过来的明黄色小球打飞了那个小石块。网球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咚咚的声音敲击在心底。
有缓缓的,稳重的脚步声。背对着自己的男生的背影遮挡住了阳光,可是很温暖,她想要看看他的脸,却仰望不到。他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他自己的手。
她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倔强而深沉。
他左手缠绕的绷带就定格在她的记忆里。
他上衣的口袋里掉落了一张纸,字写得很工整——打进全国大赛。
他可以的。
他这样深沉而倔强的背影,他可以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念,就是这么坚持那个男生可以的。
她后来两天都想要再见到他,可是在那里等到了很晚很晚他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失落过,伤心过。
可是她不想负了那一刻她感动的心情。
转学,搬家,和以前断绝了所有的关系。
她下定决心要重新开始。
直到她那天再次看见了那件蓝白相间的队服,她才知道他是青学的学生。
来到青学本就没有奢望能再次看见他,可是命运终于眷顾她,让她终得与最敬仰的人在同一个地方生活,呼吸同样的空气。
手冢,手冢。他叫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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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终于想起来了。
三年前,与迹部那一战之后,自己的手几乎是抬起来都艰难。
他在离家最远的网球场里疯狂地用右手握着球拍宣泄心情——他不可以影响到队员们的心情,他是队长,他不可以。他和大石的约定还没有完成,他还没有看到越前称霸,他还没有走到全国……
“去德国吧,手冢。”他们劝他。
他如果赶不及回来呢?
那他……明年就没有机会了……
他和大石的约定就没法完成了,他就看不成身上凝结着他那么多心血的越前打出属于自己的网球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现在离开不是不可以……可是万一他赶不及回来呢?
“安藤羽,你要不就不要再当社长,我们不认为你可以领导整个社团!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他听见有人大叫着,嚣张得让人横生一种不满的情绪。
他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的球拍。
他看过去。一个人被摁在地上,使劲想要挣脱其他人的包围。
困兽之斗。
他紧抿着嘴唇,目光骤然缩紧。
“不肯退位?你可真够贪心的,那么对不起了,只能废了你的手了!”
他目光凛冽地看着那群人,左手微微开始颤抖。
他的手,他的手。
他同样不可以放弃掉他的希望。他的手……还是可以治好的。
他记起了那个女孩子清澈的眼神,倔强、恐慌。和眼前的安藤重叠在一起。
“我记起来了……是在三年前……也谢谢你。”他声音低沉,轻轻地对她说。
他要谢谢她的,她的眼神让他看到手对于他们这群人的重要性。
第二天他就决定去德国,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治疗好自己的手,然后看着青学称霸全国!
她对着他笑起来,却又立刻低下头,似乎是在哭的样子。
那时候她被打得那么厉害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可是……
“谢谢你。”他放轻了声音。
她拼命地点头。忽然蹲下来,怀里的东西掉了一地,把脸紧紧地埋在膝盖间。
也谢谢你。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
手冢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