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马来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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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接回女儿的时候，顾若斯又看到了景檀，不过，她只是在街角那里远远的站着，并没有像昨天那样上前来跟塔塔说话。小姑娘忙着给妈妈展示手工课上的作品，也没有看见远处那双看着她的几乎要迸泪的眼睛。顾若斯没有多做停留，抱着女儿上楼，离开了景檀的视线。
一连两天，顾若斯家里都很安静，景檀没有再跟她有任何联系。顾若斯一如往常的送女儿去幼儿园，回来收拾屋子，去市场买菜，洗衣做饭。晚上跟女儿一起去不远处的的街心公园散步，带着她玩喜欢的海洋球。
直觉上，她总是感觉有双眼睛在看着她们，她当然也知道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只是，这种感觉无从知晓，更无法摆脱。
第三天的下午，顾若斯去幼儿园接女儿，居然看见景檀牵着塔塔的手从里面出来。小姑娘看见妈妈，挣脱了景檀，高兴地跑过来抱住顾若斯的腿。
“妈妈妈妈，我今天拿到小红花了！”
顾若斯勉强笑了笑，摸摸她的头，
“是么，好乖。”
景檀走了过来，塔塔看看她，仰着头朝着顾若斯眨眨眼睛，
“妈妈，这个阿姨说是你的朋友，今天在幼儿园跟我玩了，我的小红花就是她教我做得折纸得来的。”
景檀对着顾若斯浅笑，
“塔塔很聪明，也很听话。”
顾若斯看看她，面无表情，也不答话，抱起女儿转身就走。塔塔有点奇怪，看看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趴在妈妈肩膀上，看到站在幼儿园门口，离她们越来越远的阿姨，小手偷偷的挥了挥，跟今天新认识的阿姨再见。
景檀站在原地，看着顾若斯抱着女儿离开，女儿童稚的面容，挥动着的小手，无一不揪紧了她的心。可是她明白，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东西，于是强忍着想跟上去的愿望，抬手挥别了女儿。
顾若斯抱着女儿走着，看到路边有卖草莓的小贩，就停下来买了草莓给女儿。塔塔搂着妈妈的脖子，眨巴着眼睛问问题，
“妈妈，那个阿姨是谁呀？”
顾若斯想了想，没回答那个问题，而是问女儿，“阿姨今天跟塔塔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呀，就跟塔塔玩了。妈妈你认识她么？阿姨长得真漂亮！”小姑娘说完，自己又咕囔了一句，
“不过没有妈妈漂亮。”
顾若斯被她明显的偏心逗得笑起来，亲了亲女儿的柔嫩的脸蛋。不管有多少烦心的事情，看到女儿的时候，总能抛到脑后。只是，这样的温馨，能继续下去么？
又过了几天，一个休息日的清晨。塔塔没有去幼儿园，还在家里睡觉。顾若斯出门买了早餐回来，一上楼，就看见景檀在她家的门口站着，手里还提着两个硕大的塑料袋。
“我来看塔塔。”
顾若斯停住脚步，一言不发。景檀也不着急，慢慢的说着，
“我并没有想怎么样，只是来看看女儿。你——不要拒绝好么？”
顾若斯心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叫嚣，不行不行不行！可是，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母亲。
开了门，顾若斯进去，换了鞋子，径直进了厨房。景檀跟在她后面，顺手关上了门。
塔塔穿着小睡裙从里屋出来，手背揉着眼睛，
“妈妈你回来了？塔塔饿了。”
忽而看见景檀站在那里，惊讶的睁圆了眼睛。没等景檀说话，顾若斯从厨房出来，拉着塔塔进了洗手间，开始倒水给她洗脸梳头。
房子不大，卫生间里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顾若斯用手试好了温度，拧开儿童洗面奶的盖子，小熊毛巾搭在肩膀上，仔仔细细的给女儿洗脸。塔塔乖乖的坐在小椅子上，时不时好奇的伸头往外看。
景檀站在客厅里，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画面。细致而温柔的照顾着女儿，这是她多年来最是盼望的事情。现在，顾若斯做得毫不逊色。
塔塔拿了自己的小青蛙牙刷，一下一下小心的刷着牙，顾若斯嘴里叼了皮筋，轻手轻脚的给她梳着小辫。一切有条不紊，就像她们平日里做的那样。
很快，一个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小姑娘就蹦跳着出了卫生间。自己到厨房，爬上餐桌的椅子，等着妈妈给她摆好的早餐。
顾若斯倒了水，把毛巾搭好，收拾了东西，才到厨房。把豆浆给女儿倒进小碗，又把糯米糕剥去外皮，交到女儿的手上。随后自己也坐下来，开始吃早餐。
塔塔咬了一口糯米糕，不安分的回头，透过窗户看客厅里的景檀，好奇妈妈为什么不跟阿姨说话，好像阿姨不存在一样。
“好好吃饭。”
顾若斯开口吩咐女儿，塔塔听话的回过头，专心的咬着手里的糕，不乱看了。
一会儿塔塔吃饱了，从厨房里出来，看见景檀坐在沙发上，眨了眨眼睛。景檀对着她微笑，招招手。塔塔走过去，就被景檀抱进了怀里。
顾若斯在厨房里洗碗收拾，头也不抬，全然不管客厅里发生了什么。一会儿，传来塔塔咯咯的笑声，她也只是顿了一顿，又继续手上的事情。
桌上摆满了零食，塔塔被景檀搁在腿上，正兴致勃勃的玩着一个儿童游戏机，时不时发出兴奋的笑声。景檀一边教她玩，一边跟她说话。顾若斯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无比完美的画面。
景檀抬头看看她，也只是浅笑，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倒是塔塔看见妈妈出来，从阿姨膝盖上跳下来，跑到妈妈跟前，
“妈妈。”
顾若斯蹲下来，轻轻地拍女儿的脸，
“好好玩。”
说完，起身到里屋，开了电脑坐下来。景檀有些意外，没想到顾若斯会如此大方的放塔塔跟她接触。塔塔抱着游戏机，看看里屋的门，又看看阿姨，觉出了气氛的不自然，可是她的小脑袋里想不明白原因。
不出半个小时，塔塔风一样冲进里屋，
“妈妈妈妈！阿姨说，带我去游乐场玩行么？”
顾若斯停下手里的动作，皱紧了眉头：未免太得寸进尺了一点！
景檀出现在门口，倚着门框看着她，塔塔继续晃着妈妈的胳膊，
“阿姨说妈妈也一起去，好不好？”眼巴巴的望着她。
“外面天气很好，带她出去玩一玩吧，我们一起去。”
景檀的口气既不是命令，也不是请求，很温柔的说着。
顾若斯想要拒绝，可是，能找的理由似乎都像是借口。塔塔不是个会哭闹着达到自己目的的小孩，可是她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是谁都会心软。当年，在福利院的顾若斯，就是在这样的眼神里屈服，才带她回家的。现在，依旧没有办法。
得到允许的塔塔高兴地爬到床上跳啊跳，景檀转身从外面拿了自己带来的一套新的公主裙。顾若斯刚想阻拦，她马上解释，
“我洗过了，也消了毒。”
顾若斯顿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景檀的目光平和而清澈，不带任何多余的东西，这让她无处所避。
“让我来，好么？”
景檀的要求，全部都是合情合理，一个妈妈想要照顾自己的女儿，任是谁都不可能拒绝的，可是——
顾若斯低头走了出去，景檀看着她的背影，也有些不安。转过头，细心的给塔塔换好了新裙子，又在塔塔的指导下找到她的连裤袜和小皮鞋。很快，景檀牵着收拾好的塔塔从里屋里出来了。
顾若斯在客厅里站着，只是多加了一件外套，手里提着一个妈咪包。现在的顾若斯早已经不是四年多以前光鲜夺目的白领小资，生活的磨砺，孩子的拖累，让她早早失掉了这个年龄女人应有的风采。她没有精力收拾自己，没有时间经营人生，独自一人养大一个孩子的艰辛让她无力追求从前的精致生活。她比景檀大不了几岁，但是看起来，明显不是同一类人了。只有偶尔从她的脸上，还能依稀看出当年傲然凌人的神采。
出了门，塔塔很兴奋，一手牵着妈妈，一手拉着阿姨，蹦跳着走着。景檀回过头看顾若斯，刚才的不安让她想说点什么，却是顾若斯先开了口，
“你住在哪里？每天跟着我们，不用工作么？”
“酒店。我已经不在国内住了，这次回来，是专门来找塔塔的。”
顾若斯点头示意听见了，因为不愿意在孩子面前多说，就不再问什么，景檀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塔塔的童言童语，平静的在林荫路上走着。
因为只是普通的假日，游乐场的人虽然热闹也还没有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塔塔好像游龙入海，兴奋的跑来跑去，不停的穿梭在各个游乐项目之间。顾若斯带着她几乎玩遍了园里所有的项目，小姑娘兴奋的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在旋转木马上，顾若斯揽着她坐一匹马，景檀拿着相机一张一张的拍，记录着女儿开心的每个瞬间。从过山车上下来，等着的景檀赶紧递给她们买好的果汁，掏出纸巾细心的擦去了女儿脸上的汗，用遮阳帽给她扇着风，十足是一个称职的妈妈了。
顾若斯脱了外套拿在手上，在阳光下看着这一对母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那么的美好和温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刺眼。自己也被这奇怪的念头弄得不知所措，幸好，景檀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注意力只在塔塔的身上。
午饭时间，塔塔吵着要吃快餐，两个人谁也没有异议，领着女儿去了她要求的地方。进门的时候刚好有空位置，顾若斯让景檀带着塔塔坐好，自己去台前点餐。
塔塔一本正经的叮嘱她，
“妈妈，玩具我要美羊羊或者慢羊羊，不要懒羊羊也不要喜羊羊也不要灰太狼！”
景檀目瞪口呆，不知道塔塔嘴里这一堆什么羊什么狼是什么东西，难为她小小脑袋瓜记得这么清楚。顾若斯倒是一副很了解的样子，点头答应，
“知道了，你要听阿姨的话，不准淘气。”
点餐的那里排队的多是男人，顾若斯夹在他们之间，没来由觉得开心。身后，有一个女人和女儿在等她，把食物端过去，一家人一起午餐，这样的感觉真的很窝心。比起以前，把女儿一个人放在位置上不放心，带着女儿点完餐又总是找不到位置要好很多。原来，带着女儿，两个人要容易多了。想到这里，顾若斯下意识回头去看，却意外的跟景檀看了个对眼。远处的景檀也在注视她。
目光相碰，顾若斯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局促。赶紧转过身看着前面，留了个背影给身后的人。
景檀一手揽着女儿，远远看着台前点餐的顾若斯。消瘦的肩膀，修长的手脚，眉目清秀，总是抿着的唇角看起来有些固执，却让人想不到的心软。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愿意独自一人养大别人的女儿？她没有家么？没有自己的爱人么？太多的问题在景檀心里盘踞，却无法找到一个答案。
开心而辛苦的一天结束，回家的时候，塔塔已经在顾若斯的肩上睡着了。景檀陪她们到了楼下，没有提出上去的要求，而是礼貌的跟顾若斯道别。
“今天谢谢你，能让我这样跟塔塔在一起。”
顾若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早了，你带她上去休息吧，”景檀顿了顿，“我希望，以后还能有这样的时间，我们一起带她玩。”
顾若斯不置可否，只是说了句，“回去的路上小心。”
景檀绕到顾若斯身侧，拨开塔塔额前的头发，轻轻地亲了亲女儿的脸。这才说了再见，独自往大门外走了。
这一次，顾若斯没有匆忙上楼，而是看着景檀离开。对方的背影看起来羸弱而孤独，让她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隐隐的不忍。
“妈妈。”塔塔在梦中，轻轻地呓语。顾若斯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心里那种沉重的压抑感又增加了几分。
随后的日子，景檀隔三岔五会来找塔塔，有时候带她一起吃饭，有时候只是看看她。塔塔只是孩子，慢慢熟悉了生活里多出的这个美丽的阿姨。跟妈妈一样温柔，却比妈妈更加的宠她。几乎所有的要求都会满足她，有时候甚至连顾若斯都有点看不下去。
景檀再也没有提起要拿回塔塔监护权或者带走塔塔的话，顾若斯心里想过，也疑心她不过是缓兵之计，甚至带着那么点逐步瓦解攻防的意思。可是，每当面对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她温柔宠溺的看着女儿的神情，总是不忍心那么残忍的拒绝她。这样矛盾的心情让顾若斯常常彻夜难眠，辗转着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路。
某天，景檀买了吃的过来，跟塔塔玩了一下午。顾若斯留她一起吃晚饭，饭后，两个人领着塔塔一起出来散步。
夕阳已经没了下去，晚风清凉，吹着人很是舒服。塔塔换上了夏天的短衣短裤，在前面一蹦一跳地走，时不时的蹲下来看地上的蚂蚁或者捡一块小石头。
顾若斯和景檀两个人并肩而行，慢慢地走着。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景檀的裙角随着风起舞，长发时时扫过顾若斯的脸。两个人已经不再剑拔弩张的敌对，而是能够安静而愉快的交谈。
虽然只是闲聊一些琐事，她们却都享受这样的时刻。岁月静好，波澜无痕，如果人生有路，就这么静静的走下去多好。看着心爱的女儿长大，陪伴她每一个人生的瞬间，顾若斯和景檀都希望有这样的未来。只是，这个未来，对方是否要出现呢？
顾若斯挠了挠额头，景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塔塔欢呼着扑向了海洋球，在里面兴奋的跳来跳去，跟别的小朋友开心的玩着。顾若斯和景檀在休息的座椅上坐下来，一起看着女儿。
“跟我说说，你捡到塔塔时候的情形好么？还有，你为什么要收养她。”
景檀偏过头，看着顾若斯。
顾若斯的目光放远，思绪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她人生中很是灰暗又是转折的夏夜。失恋失业又生病，上天却把一个天使送给了她。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她现在也说不清楚了。
说到福利院再见到孩子的时候，景檀的眼里含满了泪水，那种骨肉相连的心疼是母女天性使然。顾若斯递过纸巾，轻轻地拍了拍景檀的胳膊。
塔塔玩够了，笑着跑了过来。顾若斯拧开小水壶的盖子，喂她喝水。塔塔咕咚咕咚喝了一气，趴在妈妈腿上喘气。
景檀赶紧擦去了泪，调整了情绪，不想让塔塔看见她的失态。顾若斯揽住女儿，抵着她的额头问，
“回家吧？”
“好！！”
塔塔脆脆的答应。然后，特地跑到妈妈和阿姨中间，一手拉着一个，拽着她们往家走。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马来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