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精娇妾》北半格

24、撑伞

　　惊骇之余，锦清栀身前的压迫感突然被她自动无限放大。

　　除前面外，还有紧紧贴在病王爷身上的背部，突然灼烈非常；以及对方自左侧腋下穿过来搂在她身前的手臂，亦是浑劲有力。

　　虽她在乡下与小伙伴们自小称兄道弟，但却从未与哪个男子有过这般紧贴着身子的亲密，所以藏在骨子里的原始羞愤让她根本压不住爆发，忽而猛地挣脱开搂着自己的人：“我……”

　　恰此时，因急着救人一时失乱的顾承司也反应过来，忘记装病也就罢了，要命的是那握在左手中的细软饱满之感，他脸色不禁一红。

　　本就准备放开，却不想女人的挣脱也突然袭来，那力道推得“病弱”的他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得随行的小厮眼疾手快扶来，方才稳住。

　　“咳咳……咳……咳咳……”

　　忍不住咳了一阵，一半是装病，一半是掩饰尴尬。

　　锦清栀也反应快，无论怎样，毕竟是这病王爷救了自己的命，所以胸中火气只烧了一瞬便想明白地熄灭下来，却还是晚了一步，病王爷被自己推得险些摔倒，甚至连咳不止。

　　她忙上前去表着歉意：“王爷对不起，妾……妾身不是故意的。”

　　她也怕病王爷反应过来后又惩罚她……

　　想到惩罚，她才恍然记起自己的目的，看着散落一地的纸张，她欲哭无泪。

　　蹲下去捡着，才发现这些纸张早已染上泥浆，根本不能再用。

　　就在这时，刚刚行刺之人被高陌押着跪到顾承司跟前来，正蹲地拾《心经》的锦清栀侧头看去，恰好与对方同样投向她的眼神撞个正着。

　　那其中杀意凛凛，再回想到刚刚的生死一线，让她脊背不禁一阵恶寒。

　　晴姝忙过来扶起自家姑娘往后躲着些。

　　此时主仆二人皆满腹疑惑，雪儿是姜庶妃的婢女，为何会剑杀于自己，莫非是锦沅婷曾经得罪过她？

　　正疑惑间，在屋内闻得动静的姜庶妃也出来了，她穿的是一身睡袍，外面简单披了个薄披风，一头乌黑的秀发仅用了一根发带简单地拦腰系着。

　　行过锦清栀，在自家丫鬟身旁跪下，连头也不曾抬，只对着顾承司道：“妾身自知有罪，王爷要罚便罚吧。”

　　语气清冷，神情淡漠，似乎又回到了她一贯模仿姜妩时的模样，万事皆能从淡如云。

　　实则，她只是想看一看自己到底能否在他心间荡起丝毫涟漪。

　　他能更夜冒雨前来，或许……该是有的吧。

　　顾承司却眸光冷沉，病恹中甚至隐藏着阴戾，垂眸看她：“你就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

　　闻言，姜妤略显苍白的唇角微微触动，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她恋了两世的男人。

　　高陌不会突然来试探自己的武功，想来王爷必然是有所发现。

　　她目光瞟向几乎已经站到顾承司身旁的“锦沅婷”：“若妾身说王爷您身边这个女人会对您不利，王爷可会信？”

　　上一世，王爷便是死在这个女人手上。

　　听闻此言，惧意稍平的锦清栀忽然再度提心，满面懵怔地看看姜妤，又惶恐地看向顾承司，忙慌乱地解释，甚至作发誓状：“妾……妾身没有！绝对没有！”

　　明明就是欲加之罪。

　　——不管锦老头嫁女是何目的，至少她真的只想走好替嫁这一步，能保全性命地离开王府。

　　今日在国公府，自己不过是意外打了这病王爷一下，就受了他的惩罚，若再背上会对他不利的黑锅，危险必然加倍。

　　万一真被告到皇上那里，只怕自己连性命都会受到威胁。

　　她只能极力为自己辩解。

　　再说这姜妤，此前得她照拂，还以为她真的是个性情清雅的良善之人，却没想转眼竟就暗杀于自己，简直是口蜜腹剑。

　　只是对于她的辩言，无人应答。

　　黑夜沉寂，四下忽而变得无声，唯有先时几乎停了一会儿的雨复又密集落下，打在枝叶和地面上，沙沙作响。

　　夜风亦吹起了。

　　良久。

　　“口说无凭。”
　　才听顾承司病弱的声音忽然破开沉寂，似乎并未将姜妤的话放在心上。

　　因读心一术，他已然知晓这一次嫁入王府的锦美人并非上一世让自己丧命的锦沅婷，相较于她对自己是否危险，他更感兴趣的是隐藏如此之深的姜妤。

　　万没想到，一向看着柔柔弱弱的她，内里竟是个武功高手。

　　所以她隐藏实力嫁入王府，又真的只是恋慕自己？

　　“随本王进来。”
　　撂下如此一句后，由小厮撑伞遮雨，往姜妤的院房进去。

　　王爷此举在姜妤的意料之外，如此看来，他还是愿意听自己解释，甚至心里多少还是有自己的，这让原本不抱希望的她很高兴。

　　忙提着裙摆起身跟进去。

　　屋内，顾承司在外厅桌旁的圆凳上坐下，姜妤跟进来后再度跪在他面前。

　　顾承司面色很平淡，除了病骨虚弱外，瞧不出怒与否，只垂眸看着跪在眼前的姜妤，并未开口。

　　姜妤知道王爷在等自己的解释，她抿了抿唇，犹豫间，还是道：“锦沅婷嫁入王府，表面是冲喜，实则另有目的。”

　　“那你说说，她的目的是何？”
　　顾承司问。

　　闻此问，姜妤面上的犹豫渐显浓烈，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重生一事，即便说了，这荒诞玄奇之事，王爷又是否会信？

　　可，她被高陌试出武功后，恳请高陌传话想见王爷，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道出此真相吗。

　　只有说出上一世的结局，王爷才会对锦沅婷那恶妇有足够的防范。

　　做下这般决定后，她索性痛快地开口了：“说来王爷您可能不信，妾身……是活了两世之人，上一世，宁国公府大小姐锦沅婷嫁入王府，表面是冲喜，实则……”

　　微停着酝酿须臾，终究彻底道出：“实则是为了谋害于您，在上一世，您最终……确实命丧她之手。”

　　每每想到上一世他最后躺在那冰冷的棺椁之中，她的心便如刀割一般彻痛，对锦沅婷那恶妇更是恨之入骨。

　　还好，上一世，她最终也没让那恶妇好过，恶妇杀了她所爱之人，那她便拿恶妇的性命祭奠。

　　即便……最终自己因杀她之罪被赐死。

　　听她之言，原本俊颜淡淡的顾承司骤然震惊。

　　若非自己也是重生而来，他必然不会相信姜妤这些怪诞诡奇之言，可此等怪事偏偏也发生在他身上。

　　就在他震惊之余，只听姜妤继续说道：“重活一次，妾身怕此事会再次发生，所以才冒险下毒，本想嫁祸于她，让王爷您亲手处决此心怀不轨之女，却没想到漏算了王爷您会让她试药，反倒消减了她的嫌疑。”

　　言毕，忽而想到什么，又立马解释：“至于那毒，妾身亲自试过，中毒之状虽严重，但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是以妾身才敢……才敢用在那药中。”

　　毕竟是毒，也切实是下在王爷的药中，只是终究应了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妾身……甘愿领罪。”

　　为他，她无怨无悔。

　　言毕，俯身叩首，领罪。

　　顾承司已经慢慢消化了震惊，此时面色逐渐趋于平静，垂眸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他在思考，也仿若在审视。

　　良久，只见他色泽苍白的唇微微启动，道：“那你便给本王讲讲本王死后发生的事吧？”

　　语气平淡得仿若只是听了一个离奇怪异的故事。

　　正是这种平淡的语气，让姜妤有些琢磨不透，亦不知王爷对她的话是信了，还是没信。

　　她跪直身子，上一世，王爷死后发生的事……

　　“王爷丧期半年，只是一月过后，府中人便陆续散去，因王爷无子嗣，府中财产充了国库，孟护卫和高总管因感念王爷，据说去了北疆，老夫人削发礼佛，入了积云寺，妾室们后来有的也相继婚嫁，至于锦沅婷……“

　　说到此人，姜妤停了一瞬，才继续道：“妾身杀了她给王爷您报了仇。”

　　这件事，哪怕赔了自己的性命，她也不曾后悔过。

　　顾承司静静地听着，好一会儿后，他又问了句：“你呢？”

　　姜妤之言，他虽找不到证据来证实真伪，但仅凭上一世自己确实死在锦沅婷手上这一点，他也愿意相信。

　　或许……也是因为还有人愿意为自己报仇罢。

　　王爷的关心让姜妤心头涌上大片欣喜，自觉王爷心里必然也是有自己的，只是想到自己与王爷上一世的结局，终究免不了伤怀：“因杀人罪被皇上赐死。”

　　她知道，这背后是宁国公在拱火，针对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整个丞相府，甚至身为贵妃的姐姐。

　　此言过后，屋内陷入沉默。

　　道出这些压了自己多时的秘密，姜妤心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不论王爷信或不信，至少应该会对锦沅婷那个恶妇有所提防。

　　至于顾承司，一番思索后，只道：“暗中下毒，纵是有因，也难逃惩罚，本王保你庶妃称号，但自此禁足华桂苑，收回执掌后院之权，若无本王命令，不得踏出院门半步。”

　　后院侍妾众多，其中好几个都是各方眼线细作，但这姜妤应该不在细作范围之列，故而没必要下死手。

　　更关键的是，若她所讲为真，果真如自己一般重活一遭，那上一世自己死后发生的事，于自己或有帮助，届时还得从她口中探知。

　　对此结果，姜妤虽有些不甘，但也无从辩解，毕竟确实自己隐瞒武功在先，下毒在后，这些事若曝光，单就拿下毒这一项来说，也绝不只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所以，这惩罚，她认。

　　无论怎样，至少自己还留在王府，留在他身边，

　　更关键的是，从今夜之事可见，王爷多少也是在意自己的，知道这一点，她便很开心了。

　　于是叩首：“妾身谢王爷开恩。”

　　不过想到“锦沅婷”仍在王府逍遥，她不免担心：“那锦美人？”

　　这一次，她希望王爷能提前作防。

　　顾承司只淡淡地回了句：“本王自有打算。”

　　言后，起身离开。

　　屋外夜雨渐大，一众人已经站到了门廊下避雨等着他，瞧见他出来，候着的小厮忙撑过伞去接他。

　　待行到门廊下，顾承司看着仍被高陌持剑制服的雪儿，沉冷着面色道：“同你家主子一起，好生在华桂苑反省。”

　　对此言，高陌自然领会，便收剑放了她。

　　雪儿原以为自己此番行刺险些伤到王爷，必然难逃重惩，却没想只是禁足，忙伏地叩谢。

　　此间事毕，顾承司由高陌撑伞遮雨离去，只是刚走进雨中没几步，又忽停下，回身瞧着依旧站在门廊下的锦清栀：“还不走？”

　　锦清栀怀里抱着已经被她一张一张捡起来的《心经》，因姜妤之言，她一度陷入恐慌，不知进屋后此女又给病王爷说了些啥，是否将那些不利之言添油加醋，病王爷又是否会信她，进而对自己下手？

　　直到听见病王爷这一声穿越细雨的问，她才回过神来，抬头望着这绵密不停的雨丝，目光最终落到正回身看她的顾承司身上。

　　踟蹰须臾，她有些软弱地开口：“来时匆忙，妾身……没带伞。”

　　出门时雨恰好小了，她一心想着赶时间交差，与晴姝只提了一盏灯笼便走了。

　　听言，顾承司默了须臾，自高陌手上握过雨伞，撑着行回门廊，举过锦清栀头顶，将两人同护在伞下。

　　“走吧。”

　　语调轻软，不知是否因病弱的缘故，听来竟有几分温柔。

　　锦清栀微抬明眸看着他，浓浓的药味在二人之间萦绕，心头思绪就像这多变的天气，一时竟也言不清道不明。

　　看了须臾，她收回目光，福身礼道：“谢王爷照顾。”

　　而后自晴姝手上拿过灯笼，一手抱着《心经》，一手提着灯笼，照亮两人脚边的路，同往细雨中行去。

　　后面，高陌自一小厮手上拿过一把伞和一盏灯笼，如王爷那般，替晴姝撑着伞遮着雨，跟上主子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