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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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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船夫的渡口最近来了个小女孩儿，来了三日，迟迟不渡水，女孩儿不喜欢说话，你问她什么，她便答什么。
你若问她：“姑娘，你上俺这儿干啥呀？”
“渡河，去西边儿。”姑娘便蹲在岸口，一边打着水漂一边应着你。
你若问她：“小姑娘，你去西边做甚？那儿多不太平啊！”
“我要回家了。”姑娘便会抬起头，举目遥望西方的苍穹，广阔的天空倒映在她明亮的眼睛里，蓝天中有云，有飞鸟，好像还有看不见的风，轻轻的荡着那眼里的涟漪。
可你若是再问：“姑娘，你不是要回家了吗，为啥迟迟不渡河呀？”
这时，女孩儿便不会再回答你了，她会深深埋下头，一个人用手翻弄着地上的小石子，而后便是一整日的沉默......
这日，老船夫上城里去了，带回来满满一壶酒，还有一整只叫花鸡，一路上飘香四溢，老头儿嘴馋的咂咂口水，却没有自己一个人先吃，只是带着东西朝他的老渡口踱去。
他的老渡口，很久没有来过人了，很久很久了。
“丫头，丫头，快过来吃点儿东西！”
老人家远远望见蹲在岸边打水漂的小姑娘，便踉踉跄跄的大步迈去，他扯着沙哑的嗓子大声叫唤。
“叫花鸡？”
女孩儿起身拍了拍手，拿过老头儿手里的食物，放到鼻子边嗅了嗅，而后又淡淡的将东西放到木桌上，并没有吃。
“你小丫头还瞧不上了？”
老头笑着摇摇头，缓步来到桌边，放下酒壶，先为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口闷，他老迈瘦弱的手微微颤抖，酒水顺着胡子往下流，女孩出神的看着他的胡子。
此季正值冬尾，寒冷的冬风倒是和缓了些，自碧空之上洒下些许寡淡的阳光，林间枯树枝的影子映在光洁的木桌上。
“小姑娘，俺瞧着你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你家当真在西边儿吗？”老人喝完一杯酒，满足的抬手抹了把脸，见姑娘不说话，他也没在意，自顾自的说着：
“不是俺老头子多嘴，姑娘你若是同家里人闹脾气，离家出走，可也别往那西边儿跑呀，那儿多不太平，俺儿子阿云便是在那儿送了命的......”
老人淡淡的摇着头，花白的胡子在风中轻轻飞舞，挠得他的脸痒痒的，他用手抓抓树皮一般的脸颊，接着又为自己倒满了酒水。
女孩看着他，轻轻垂下了眼睛：“我家真的在西边儿。”
“别骗俺了，你都来了三日了，问你家在哪儿，你说你家在西边儿，问你可有家人，你便不说了，问你为啥还迟迟不渡河，你便不理俺老头子了。姑娘，你上俺这儿来，到底是作甚？”
“我......我不是不渡河，我还得等一个人呢......”
老头眯着眼睛听她说完，摇头又笑了一通，喝完杯子里的酒接着道：“若是姑娘当真要渡河，可得抓点儿紧了，等到了明儿个，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喽！”
“为何？”女孩儿疑惑的抬起头。
“我今儿个进城，瞧见满街都是士兵，跑来跑去，搞得人心惶惶，听说......好像是在找什么杀人鬼，城里大小渡口都给封了，估摸着明日也就封到俺这儿来了。”
老头压低了声音，俯身凑近女孩儿说到：“俺们这些个老渡口，平日连个鬼影儿都见不着，可是都要叫官府给封死了，他们说的这个杀人鬼，怕是不简单啊......”
“杀人鬼？”女孩皱眉歪了歪脑袋，她只是离了都城三日，之前怎会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头？
“俺听他们说，就是个戴着恶鬼面具，一身黑色斗篷的杀人狂魔，杀了御史大夫王邕，还一连杀人了好几个百姓。”
老人夸张的伸手比划着，末了又哀叹连连：“这天下，不太平哟......”
“恶鬼面具，黑色斗篷，面具......”
女孩神色忽地有些焦急，蹭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小心带翻了老人的酒杯，酒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头儿，我不渡河了，我要回城，多谢款待，告辞......”
“唉唉唉......”
老人瞪大眼睛看着她，不待他开口，女孩儿已经跑进屋里背上了她的包袱，她看了老人一眼，便抬脚匆匆朝林深处跑去。
“小姑娘，城里有杀人鬼哩，要不你还是出城，去西边儿吧！”
老头扯着嗓子拼命喊，急得直跺脚，却见小姑娘头也不回的跑没了踪影。
“这孩子，脚下着了火似的......”
老人家佝偻着身子，想拾起地上的玻璃渣，身子却像朽木一般难以弯曲，他叹了口气，又坐回了椅子上，听着空荡荡的河水声。
“不太平，不太平哟......”
女孩儿跑了很远很远，直到远方再也没有传来老船夫的叫唤，她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身后的林子很深，风划过冬日的树枯枝，发出沙沙声响，渐渐盖过了渡口的水声。
天色暗了下来，冬阳不知不觉消弥于山间，林里起了雾，老渡口的木屋透着温暖的光，在朦朦胧胧的雾中时隐时现。
女孩擦了擦额头前的汗水，轻轻叹了口气，她收回了望向老渡口的目光，有些失落。
“再会。”
女孩儿埋下头，慢慢抬脚朝前方走去，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就像三日前，他们说好的那样，去城西老渡口，渡过那条河，他们就可以离开都城，走上回家的路了......
【三日前】
“众星罗列夜明深，岩点孤灯月未沉。圆满光华不磨莹，挂在青天是我心.....”
“阿鬼哥哥，你在念什么啊？”
女孩儿盘腿坐在岩石下，她仰起脑袋，好奇的睁大眼睛望着高高的岩石顶端，她头顶青色的垂髫拖在地上，末端沾上了些许湿泥。
那个坐在岩石上喝酒的男子，她看不太清，只见得他黑色的斗篷衣角在傍晚的风中翻卷，仿佛江面翻滚的潮水，他脸上戴着的恶鬼面具生了锈，在黄昏下泛着陈旧的光辉。
“小吟儿，你想回家吗？”
他仰头闷了壶中的酒，低头看着岩石旁坐着的小姑娘，女孩儿却已经低下了头没有看他，她心不在焉的伸出手指，轻轻点着身边绕来绕去的萤火虫。
那些小虫在黯淡的黄昏下明明灭灭，天边夕阳将尽，都城的天好似怠倦得快要熟睡过去......
“回家？我的家在沧州，可我娘说......那儿再也不能回去了。”
她撇着嘴耸耸肩，轻轻用手笼起了几只萤火虫，笑嘻嘻的起身望着他，她踮起脚，伸出手，张开掌心，泛着绿光的小虫悠悠自她手中飞出，飞到了他面前。
漫天流萤，像是被夕阳照亮了的海似的，轻柔的萤光倒映在了她明亮的眼底，她静静看着它们。
“等哥哥打赢了御北王，便带你回沧州可好？”他笑着摸了摸女孩儿的头。
“回沧州？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嗯，很久很久以前，哥哥也曾住在沧州城。”他双脚一蹬，飞身越下岩石，黑袍猎猎作响，他在女孩儿身旁站定，仰头望向西方的天空，西方已经浅浅入夜。
那里的星星总是很亮，很亮很亮。
“胡说，我小时候可没听说过沧州有个鬼面侠!”
“没胡说，只不过......我那时还没成为鬼面侠罢了......”他双手环胸，轻轻靠在岩石边上，望向西方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来。
“是吗那你一定也见过我大哥喽！你那时候......有我哥哥厉害吗？”女孩仰头认真的看着他。
他目光一涩，转而却又轻轻弯了弯嘴角:“你大哥.......你说的是小曲将军吗？”
“嗯，就是当年驰骋疆场，战无不胜的小曲将军。”她青涩的脸上泛起了骄傲的笑容，露出两颗小尖牙。
姑娘瞧起来意气风发又机灵，和当年的小曲将军真是像。
“我当然见过小曲将军，他是我一生都羡慕的人。”
他轻轻蹲下身，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时间过得真快，九年过去了，他已太久没有听人唤起过小曲将军......
吟儿疑惑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眼中藏着一丝怀念与哀伤，吟儿不明所以，她向来只瞧得见他的眼睛，而他的目光也向来如同鹰那般锐利。
今日，却有些不一样了。
“等我们回了沧州，我们就去找我哥哥吧！我娘说我哥死了，但我知道，小曲将军一定还活着......”她转过身，面朝西方入夜的天空，轻轻张开了手，傍晚怠倦柔和的风轻轻抚动着脸颊。
“不过，你说......他会出现在沧州城吗？”
“当然了，”他笑着起身来到她身边:“你一定能找到他的。”斜阳打照在两人之间，他望着小女孩，眼角柔和下来。
“那你明日也一定能打败那个御北小儿的。”她学着他的语气说着，开心的捏起拳头重重朝他的肩膀砸了几下。
“我一定会打败他的......”他低声喃喃说到，望着吟儿的目光有些失神。
“若是哥哥打不过那嚣张的小儿，吟儿便替哥哥取了他的狗头。”她转动眼珠，笑着对他眨了眨眼睛。
他失笑：“好啊，吟儿替哥哥取了御北小儿的狗头。”
“阿鬼哥哥，那我们说好啦，待明日你大败御北小儿，我们就离开尧都，去城西老渡口，渡过那条河，然后我们就可以去沧州了!”
“好。”他点头，左手微微握紧了腰间的长剑，一把曾经横扫过天地万物的长剑......
“哥哥，你说我要是偷偷走了，我娘会难过吗？”女孩儿向往的望着远方，眼底却又有了些许不舍。
“你娘？”他的目光忽然淡了淡，衣袍间的拳头紧握，末了微微些颤抖。
“嗯，我娘一个人留在楚府，她会想我吗？”吟儿纠结的埋头卷弄衣袖，眉头锁起。
“吟儿，你有想过当初你娘为何收养你吗？”他拉过女孩儿的手，认真的看着她，小姑娘露出尖牙，咧开嘴笑着，明亮的眼珠微微转了转。
“我娘说，我与她都是一样的人，要去做一样的事，所以便要走在一起。”
“那你愿意同你娘走在一条路上吗？”他的目光黯然，也不知为何，每当她提起娘亲时，他的目光总是这般，望不见光亮，似是江面上起了雾。
“我不知道，不过......娘待我很好，她定是个好人。”女孩儿茫然的别开了他的眼睛。
是啊，她从未想过为何，她只知道，那个给了她家，把她养大的女子是她一生都要报答的人。
“吟儿，人的一生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长到你都不知道终点在哪儿，脚下这条路啊，若不是你自己的选择，那这一路上的人或事便都不算回事儿了......”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女孩儿疑惑的偏头，目光流转，似是思考着什么，她看着他，却依旧有些不明所以。
“那......哥哥脚下的路，也是你自己选的吗？”
“嗯，鬼面侠的路，当然是我自己选的。”他望向她，目光坚毅，笃定，像烈火般映入她眼里，不曾有过半分畏缩。
入夜，漫天萤火沿着小河闪动，有如河岸灯盏，夜天里的青草上，露珠零零落落，碧蓝天空如绸练，波光摇动北斗星正横斜西天......
作者有话要说： 半江湖文，女主成长文，新手求轻喷，如有bug，或是言辞不妥当之出，敬请各位斧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