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缘情殇》古琳儿

23、第二十一章 狩猎 （中）

　　早晨醒来，寝殿里空空如也，大概是怕影响我休息，奕辰才屏退了那些丫环的吧。头还是昏昏沉沉地，走起路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饮酒伤身果然不假。跌跌撞撞地想去倒杯水喝，不料碰翻了桌上的玉石花瓶，整个人顿时清醒了些。真的这般娇弱吗，想我在现代的实体一向身强体壮，连个咳嗽都没出过，无奈地笑笑。

　　“小姐——”只见蓝芯刚端着白瓷碗进门，看到我蹲在地上，急急地跑来搀扶，“应该是昨儿个的酒意还没消，来，先喝了这醒酒汤。”

　　我轻抿了几口，分不清是苦是甜，也是她一番好意，就一股脑儿全灌了下去。立时胃里难受的很，似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刚喝的醒酒汤全都吐了出来。蓝芯一见这状况，立马慌了：“小姐，你这样可不行，今天还要出场狩猎呢。我去找四殿下来。”

　　我忙拉住她欲离的长袖，对她摇了摇头。

　　“唉……”她叹息着将我扶到软榻上，匆匆离去。

　　还是要麻烦他吗？为什么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总要有他的出现？这就是宿命吗？

　　不一会儿，隐约看到两个身影在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个，还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我吃力地支起身体，轻似蚊吟的声音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奕辰……”

　　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说这两个字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眼前一黑人就载了下去，又陷入了那片虚无飘渺的黑暗。

　　不知什么时候，耳际分明地传来阵阵呼唤，渐渐清晰：“琳儿，快醒醒……”声音很好听，好像在哪听过，不对，这不是奕辰的声音么。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呢，她不是该和众皇子在试箭么，应该在准备下午的围猎才对。他武功那么好，猎术又那么精湛，谁都知狩猎亦是皇家考验的一项重要指标呢。可他还是来了，我也坚信，他一定会来。只要我有难，他都会一如既往地出现在第一时间，有时真怀疑他是不是神仙，他总是什么都知道。想要告诉他“我很好，请不要担心。”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连抬起眼皮的气力也没有，只有手边那丝温热让我真实感受到他的存在。

　　灵魂深处渴望见到他绝世的脸上究竟安上了怎样的表情，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丝光明，良久，我终于如愿看到了眼前这个思念的人。入目的是他欣喜的笑颜，眼底还存留着未消的担忧。我冲他虚弱地一笑，低低喊了声他的名字。忽然，他将脸埋进我的发丝，双手扶稳我单薄的肢体。一时惊慌的我此刻非常的清醒，正想推开，只听他缓缓开口道：“别动，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似乎是怕我有什么闪失，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少些担忧。

　　“琳儿，我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在你昏睡的时候，我好怕你会就这么一直睡下去，那样的你好不真实……”

　　我本就是从这身体的睡梦中穿来，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不管怎么说，他的第二感觉真的不得不让人敬佩。不知打哪来的力气，我笑问道：“若是……我真的消失了呢？”

　　“那我便寻你到天涯海角。”语气坚决，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想我该相信他吧，只是，若我无意间回到了21世纪，他又该如何找寻呢？我会伤害到他吗？
　　在看到那含着坏笑的表情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意味着什么，已经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像铺天盖地的乌云席卷而来，令我的整个心都阴暗起来，我真的，对他也是有感觉的么？可在同时，又带了几分小小的期盼。
　　捅破了这层窗纸的结果-----到底会怎么样？

　　心里充斥着的是满满的感动，但是，脑海中的思绪却依然起着纠纷。他是皇子，他是皇族的人！他有着他所无法推卸的责任，都说皇家位高权重，谁又知皇室中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职责的安排呢。他的身边会不乏莺莺燕燕，他能始终都不屑一顾吗？身心的矛盾使我极为疲惫，我好累，好想放弃一切身份背景的阻隔，就这么，相依相偎着……

　　他亲自将御医准备的汤药一勺勺地送入我口中，目光如星辰般，此刻，那黑曜石似的眼眸中只存留着我的身影。待服用完毕，他轻轻地帮我擦了擦嘴角，又将药碗放到一旁，然后向我输了些真气，以疏通血脉，恢复体力。尊贵如他，恐怕是第一次这么服侍别人吧。

　　近乎半天的细心调养，不知是那药的神奇效果还是那真气的功劳，总之到了正午我已经神采奕奕了。也顾不得他的劝阻，我执意要参加下午的狩猎活动，毕竟，错过了五年一次的皇家狩猎可是会遗憾终生的。况且，这次狩猎是由男女合作的，算是我怕看到他跟别的女子在一起吧，虽然相信他不可能那么做。

　　午饭只吃了些清淡的米粥，随后便被唤到了行宫的大广场上，类似于现代的露天开会。迷迷糊糊地听着皇帝在上面讲着什么，与现代不同的是，少了那些交通安全方面的唠叨，我就只清楚听到一句话：“出发。”

　　狩猎组合是自由搭配的，也不知道谁思想那么先进，在这男女有别的社会里能提出这样开放的项目。那些官宦小姐们自然是娇滴滴地，语意还羞地应承着。突然手上一紧，是凌奕辰握过我的手把我扯到他那边。这么大庭广众地，我羞涩地瞪了他一眼。同时也收到了四周花枝招展的女子们眼中浓浓的妒意，看来凌奕辰这家伙还挺受欢迎的嘛。心里为这些不识人间烟火的深闺女子暗自叹息，这些女子，都是身份娇贵的名门闺秀，只因生于这样一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年纪轻轻地，就不得不屈于婚嫁的坟墓。这样一想，我何其幸运，有那样一个慈爱的父亲，亦有凌奕辰的相伴。

　　不多时，在一记男中音的号令下，人群蠢蠢欲动，不似昨天的尘土飞扬，看来这些女子已然成了累赘。差点忘了，她们平日都不曾见过什么生人，更何况是男子，此时只好木讷地立在一旁等待搭档的归来。也有几个胆大的，或许是出自将门的与男子并驾齐驱。我好笑地看着，忽然身体一个悬空就被提上了马。该死的凌奕辰，每次都趁我不注意偷袭，总有一天要被这样活活吓死。凌奕辰一记长鞭，那名为奔雷的马儿就飞似地跑出了人群。

　　不多时，已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了，这里似乎离围场很远，有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景观。眼前的景色美不胜收，我呆呆的看着。他勒下马，这是一个湖水缭绕的水中陆地，仿佛海上岛屿，只不过存在于不同的地势，只一眼我便爱上了这个仙境似的地方。

　　“喜欢吗？”他翻身下马，我蛊惑地点点头，细指放上他宽阔的手掌，轻轻跃下。

　　“这里叫作‘瑶林仙境’。”

　　瑶林仙境？我默念着，记忆中在那个遥远的国度也有这么个地方，只不过现在开发成了旅游区，而这里却是如此静谧，也只有这样唯美的名字才配得上这样神奇的地方吧。听他忽然吹起嘹亮的口哨，我狐疑地看向他，只见他嘴角勾起一个绝美的弧度。

　　再望向远处时，依稀出现了一团白影正在向这边靠近。

　　“哇，好漂亮的马！”原来是一匹惹人怜爱的白马，我欢天喜地地跑了过去，轻抚起它雪似的鬃毛，那马倒是与我投合，乖巧地蹭了蹭我的脸。

　　“以后它便是你的坐骑。马是认主的，除了你我，谁也驯服不了它。”

　　“你的马叫奔雷，那么我就叫它——”我灵机一动，“对，就叫逐云。”

　　“你高兴便好。”他语中隐隐含着些许不安，“这两匹马是水雾国进贡给父皇的，据说颇有灵气，常人难以驯服。你果然非同常人！”

　　他还是猜到了吗？其实，他早该料到的，以他的逻辑判断能力，不难发现我非真正的上官琳。他这是在试探我吗？费那么大的周折，他到底在等待什么呢？等我亲口告诉他吗，还是另有原因？任谁都难以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是一抹孤魂这样的事实吧。可，我是穿越之人固然特殊，但他为什么也能驯服那马儿呢？他到底又特殊在哪里呢？我想以我现在的了解是绝判断不出个所以然的吧。

　　初始的勇气最后一失败告终，我强笑道：“彼此彼此。”我转移话题，“看你平日都逍遥自在的样子，其实内心也藏着不少秘密呢。譬如这瑶林仙境，你又是如何发现的？”

　　或许是有心事吧，他好象没有注意到我的问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那是一座低矮的小丘。

　　我追问道：“那么，我……什么时候能分享你的秘密？”

　　他忽然回过头，俯下身子，肆无忌惮地看着我的脸庞，那一刻，我看到他的眼睛，在阳光的晖映下，深而明亮，那里面流动的是迷人的神采和黯然的神伤。
　　“等你……爱上我的时候！”语气中透露着些许的失望，和决绝。

　　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我可以把这些作为真情的告白吗？心底的矛盾是否该有一个了结？

　　也许，在我看来无比自信的奕辰对我也是没有足够的安全感吧。不过，我想我已经喜欢上了他，可能谈不上爱，爱太过于沉重。我怕现在的我会负担不起，那我能做的，是不是慢慢去习惯与他分享一切，开始学着爱上他呢？

　　想到这，我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漾起一个笑容：“奕辰，我向在你说出你的秘密以前先告诉你一些关于我的事。”

　　“琳儿，其实你不这么……”奕辰语气中带着一些心疼的犹豫。

　　“奕辰，不要想太多。你没有勉强过我什么，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这个故事可能在你看来匪夷所思，但我请求你，听我讲完，好吗？”奕辰，你对我的感情我完全了解，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我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失望呢。不管听完后你反应如何，又会做出什么决定，我完全尊重你。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起我在那个“前世”的故事。

　　“我是个生活一千年后的人，那个时代非常神奇，我所在的国家叫中国。在那里男女平等，施行一夫一妻制，就是说男子不能三妻四妾……女子可以像男子一样读书、工作、参加各类活动……”

　　看他疑惑的表情，我又加了一句：“就是和你的几百代曾孙子生活在一起。 ”

　　“那我不是大你很多很多很多岁？！"见他目瞪口呆的那副傻样。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是啊，你这个老家伙。”

　　我继续讲着属于我的故事……凌奕辰只是安静地听着，看不出什么表情，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缓，像怕惊扰到什么。

　　我的故事并不是很长，但我还是尽量放缓语速。是为了让他更好接受，还是下意识地逃避着讲完后可能会面对的结局，我也说不清楚。但故事还是无可避免地讲完了，我忐忑地等待着奕辰给我最后的审判。

　　“琳儿。”凌奕辰的语气没有变化，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但这种温柔却令现在的我感到深深的不安。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这些，你以前的世界是我从未接触过的，我……”他突然停住不语。

　　我抬头看他，你终于要告诉我你要离开了吗？如果你离开，我想我会恨你。想到这，我自己都暗暗吃惊，我对他竟然到了如此放不下的地步了吗，可若让我祝福，我真的做不到。奕辰，如果你要走，我该拿你怎么办？我眼神带些迷茫，悲哀地看着他。

　　他轻轻搂过我，像呵护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耳边传来的是他来自胸膛有些闷闷的声音：“我怕有一天你会离开我，我怕有一天会找不到你，甚至连看到你幸福都成了奢望。琳儿，没有你，我的生命将没有意义。现在你告诉了我这些，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就算要折断你的翅膀我也在所不惜。”他似宣誓般语气坚定，“还记得吗？在平淮县的时候你还欠我一个赌局。”

　　忽然提起平淮县，我有点迟疑。原来他还记得那次的赛艺，不错，我确实输给了他，以他的才情，是我自不量力吧。

　　“那么……”

　　“我要你许一生一世都不准离开我。”他眼底突然闪过一丝光亮，“不，是生生世世……”

　　很少看到奕辰会这么霸道，不过这种霸道却给了我安全感，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感情也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