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再见，陈黎昕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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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黎昕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皮扫了我一眼，对子俊说：“我有话和你说。”我识趣地退出阳台，帮他们关上门，回到客厅美蓝萧平已经收拾好桌子，林子俊和陈黎昕看来一时半会儿也聊不好，打扫卫生后，我们和萧平告别，带上垃圾下楼。
美蓝扔掉垃圾袋拍拍满手灰尘：“九点还没到我们回去干什么呢？要不去找拉拉？对了，我还没问你今天怎么会跟子俊在一起。”
我无聊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小石子滴溜溜地在地上滚动，滚到离我不远的前方，停下，然后继续踢着：“哦，我在咖啡厅遇到一个变态，子俊在附近义诊碰巧就帮我解围了。”我并不打算告诉她变态的来历和林子俊在金钱上给我的帮助，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自尊心和强迫症心理不允许我欠那么多，特别是欠朋友的。
好在美蓝的好奇心一向没那么旺盛，这话题粗略带过后我不知怎么想起了美蓝那次说子俊他们几个不是什么好人的事情，我问：“你跟他们很熟吗？”
美蓝理理松乱的长发，回想着说：“林爷爷和我大伯是战友，我七岁之后两家有走动就认识了，小斯和萧平是高中认识的，也算蛮久了，萧平还好了，就是经常跟夏小斯跑低年级泡妞，最可恨就是夏小斯，你别看他和子俊他们混一起，其实他是他们四个里家庭条件最差的，他帮外面公司接活做赚钱生活还贷款我没话说，可他竟然还有空泡妞，见一个爱一个，同他处的没一个能超过一个月的。”
我坏笑着捅捅她：“我怎么觉得这么酸啊。”
美蓝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追着挠我痒，打闹间我似乎觉察到楼上有人看着我们，我敏感地抬头寻找，三楼某个窗户透出的灯光被窗帘隔绝，只映出昏黄的光晕，阳台上孤零零摆着几盆花。
星期五早上只有一节公共写作课，几个系一起上，我和美蓝坐最后一排打瞌睡，夏天来了，晚上热的怎么也睡不着，为了驱热我们一晚上轮流到水房打水洒地上，但总干得很快，没多少效果，好不容易睡着了，偏偏八点半有堂课。我和美蓝起不来，快上课才被起床去厕所的拉拉硬托起来，脸没洗头发随便扒拉几下就冲阶梯教室来了，课上了多久我们就睡了多久。
我抱着课本迷迷糊糊走出教室，下楼，肚子饿的咕咕直叫，美蓝也没好多少，她半张着眼睛嘟着嘴又困又饿的表情像只猫。这点食堂没开门，我们决定回宿舍吃泡面，吃完再接着睡。
走到四楼的时候，我意外地看见夏小斯站在走廊和一个女生拉拉扯扯说着什么，撇见美蓝，他和那女孩子说了一句便抛下她跑了过来，笑：“你们上完课了？”
美蓝点点头偷偷拉扯我的衣角示意赶紧走，夏小斯挡住路，不满地瞪着美蓝：“哎，为什么你每次一看见我就跑，不准走，我有话和你说。”
美蓝不耐烦地绕过他：“我没什么想听的。”
夏小斯有点儿抓狂：“你就不能听我说说心里话？”
美蓝回过头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夏小斯脸青得跟没熟透的青瓜似的。
美蓝拽着我哈哈大笑跑回宿舍，我止不住笑：“我说你会不会太狠了点儿，那么多人在那儿看热闹夏小斯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美蓝得意地耸耸肩不吱声。
回到宿舍我看到床上多了一个盒子，拉拉倚着门框喝水：“哦，刚舍管安逸传唤呢我偶就帮你拿下了。”
我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个手机的包装盒，我犹豫着打开，舒了口气，不是什么新手机，而是妈妈原先手上那部，充电器说明书也在里面。我打了个电话过去，除了告诉她手机收到了外找不到什么话说。
妈妈顿了顿：“你好久没到我这儿拿钱了，明天星期六过来吃中饭吧。”
我变得有点儿麻木和灰暗，想着说钱是她要给我的，不是我问她要，既然找不到兼职，当个寄生虫又有什么关系，她的钱不给我，终有一天会成为别人的。
我浑浑沌沌应了声好，挂掉电话吃完泡面一挨着床就睡着了，一觉睡到晚上九点，中间睡的不安稳醒来好几次，有一回好像是梅兰跟我说她回家了，我睡的迷蒙，忘了自个跟她说了什么，主要还是因为热的，这天还让不让人活了，家里倒是有空调，原想再熬个把月就放假了，可现在是有家无法回，有空调爽不到。
夜里气温没有凉快一点，闷热的气息压抑着人心很不舒服，有股欲诉而不得其出处的愤懑，我舒展着四肢成大字状望着床板发呆。
宿舍里开着灯，柯茗躺床上脸上盖着小说似乎睡着了，拉拉可能刚收摊回来，正一枚一枚往玻璃瓶投硬币，叮叮碰撞的声音让我徒增了几分焦躁，完事后她端着洗漱用品出去了。
我突然间感觉茫然，无所适从，有种说不种的东西压在了我的心口，为什么我不能像拉拉那样赚钱养活自己，反而要舔着脸面回去问妈妈拿钱，等将来出入社会，我能保证自己不饿死吗？会不会连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明天我是不是要回去，如果不回去以后会怎么样，不是迟早的事吗？要靠借钱过日子？欠林子俊的三百还没还……我觉得脑子跟缠了麻线似的，越绕越多，越缠越多解不开的死结，美蓝不在，我找不到人说话，同拉拉说吧她只会讲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具体情况，又允许她了解多少呢？我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些看似实际又不实际的问题，同时担惊受怕摆杂货的上铺会有一头长发倾泻下来吓得我精神失常，渐渐地，思想眼皮皆不堪负荷，拉拉关灯前我又睡了过去。
周六上午天气阴沉沉的，厚厚的云层就象压在市区的楼顶上面，让人心里总感到沉甸甸的。礼拜六学校里少了许多人，我磨蹭到九点多才出门，很多宿舍门都紧闭了。
从我睁开眼睛那一秒我就开始犹豫，犹豫要不要回家，脑子里两个小人又在吵架，一个说去一个说不去，我实在说服不了它们时，抓了手机就往公交站走去，没有钱还不了债没有钱活不下去那我就得去。
手机握在手里握到发烫，等公车那会儿我拨了几个电话回家，我希望电话接通，又希望我永远只能听见嘟嘟声。
也许陈叔叔陈谨早已回绍兴，那里只有妈妈，也许他们还在，只不过妈妈没和他们在一起，也许……电话响了三声之后被接起，是陈叔叔的声音，我能听到电视机某个频道传出的声音，还有妈妈的那句“菜放在厨房了”，我像一个局外人，处在一个他们谁也看不见的界点，看他们像是一家人般的生活。
眼睛里浮起一层朦胧的雾气，我以为可以做到麻木不管，但仅仅听到一些声音凭着臆想就已经受不了了，我以为自己会痛痛快快流下眼泪哭一场，下一刻有双手飞快地从我手中抢走了手机，我愕然回过头，诧异地看到林子俊他们四个，抢我手机的是夏小斯，他贴着耳朵听那边人说话，随后轻浮地笑：“是个老男人，看不出来啊你。”
我气呼呼从他那里夺回手机挂断电话，没有好脸色：“你有病啊你。”
林子俊笑骂：“小斯你真有病，不兴是人家长辈么。”
夏小斯双手捂住胸口做出一个既变态又恶心的表情：“是啊，我病了，还真病的不轻，相思病，要人命啊。”
我无聊地翻了个白眼，躲开陈黎昕尖锐的眼神，转身就走，谁知夏小斯跳上来勾住了我脖子，死皮赖脸贴着我：“美蓝有没有聊我她对我印象怎么样？说实话我要听实话，哈尼。”
我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抢着出来，我受不了地推开他：“你这怂样能指望美蓝说什么豪华，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处对象没一个超过一个月的，祸害！”
夏小斯跟吓到似的跳开一步，满脸无辜地看向其他三人：“我靠，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林子俊单手支着下巴，做铭思状：“就目前来说，评价得很客观。”
萧平赞扬地打了个响指：“很犀利。”
陈黎昕难得幽默了一次：“你可以去死了。”
夏小斯一脸受伤的扑向我：“熊啊你必须救救我，恢复我在美蓝心目中专情种的形象，我们边走边共商大计。”他竟然拽着我离开了公交站牌。
夏小斯力气大，我挣脱不开：“喂，喂，你带我去哪儿？”
夏小斯迈大步，头也不回：“你不热吗当然去解暑了。”
夏小斯缩纬的解暑是到体育馆游泳，我万分郁闷地躺在一边，不清不愿地看他们在游泳池里扑腾，说是不清不愿多少有点儿心虚，刚来那会儿我确实想走来着，一看见陈黎昕我就会想起他和嘉楠在浴室的情景，想他们是如何在里面做不堪入目的事，每次一想胃里就会翻江倒海倾吴蜀，比坐了几天几夜的车还难受，特别看到他换好泳衣出来，我就会想他身上哪一块是嘉楠没看到过的，我承认这种想法很变态，很肮脏，很猥琐，但我没办法，谁让我还忘不掉。但不久我就被这儿凉爽适宜的温度套牢了，真是惬意，假如能有杯冰水就更完美了。
我闭着双眼，试着让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安心享受这儿的舒适，快要睡着的时候，我感到脖子上湿湿的有水滴下来，然后又东西箍住了我脖颈，越箍越紧，几乎攫住了我所有呼吸的入口。
我蓦然张开眼，看到陈黎昕冷冰冰的脸近在咫尺，而他的一只手，正死死掐住我脖子。
本能地，我甩了他一巴掌，他的手骤然松开，我按着脖子狠狠咳嗽，大口呼吸难能可贵的空气。
陈黎昕钳制着我下巴硬逼我面向他，他恶狠狠地盯着我，压低声音问：“你怎么那么不要脸，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是吗？”
我打开他的手，呼吸：“你别碰我，我觉得脏。”
陈黎昕脸色变了又变，下唇咬得死死地，不知是不是我咳嗽声太大，引得林子俊爬上泳池走了过来，他捋捋水，疑惑地看看陈黎昕，又看看我：“怎么了？”
陈黎昕站起来，一改嘴脸：“哦，他要学游泳我教她闭气呢，谁知道她一会儿都坚持不了，果然是女孩子。”
我厌恶地别过头，真是说谎都不带脸红。
林子俊说：“嗯，难得过来，学学吧，一个人待着也没劲。”他拉我起来，“走吧，我们一起教你。”
对于下水我长久以来就是抗拒的，症结原自小时候一次小舅舅带我去游泳，扔给我一个汽车轮胎就不甩我了，那次我喝了好多水，应该把记事以来能喝的溪水都喝了。
我抗拒着不肯去，林子俊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来似乎特别拗，没办法我只好借口去租泳衣拖延时间得以让他忘掉这件事，可惜计谋没有得逞，突然出现我身后的萧平出其不意地推了我一下，我瞬间尖叫着掉进了游泳池，水花四溅，笑声朗朗，我冒头第一个人见着林子俊。
我吐出池水，惊魂未定地去踢他，由于水中人体漂浮着加上水的阻力，完全踢得不顺当。我火大地拍着水面：“我下次再跟你们一起出来玩就把熊字底下四点水去掉！”
林子俊笑着挡飞溅的水花：“干嘛那么生气，只要你不往深水区去，水还没不到你胸部。”
我双手护胸，瞪他：“流氓！”
夏小斯他们一个接一个打水底下冒头，以非常潇洒的姿势甩着头发：“我们四个随便哪一个都是冠军级的，教你是绰绰有余，咦，你穿几罩杯？”
我想都没想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
萧平笑的花枝乱颤：“活该你挨打，不过你真的穿几罩杯啊。”
我真是要疯了，很想划远一点，离他们远远地，无奈动作不对怎么都动不了，一不小心还会喝水，我无语只能停住不动。
林子俊吃吃地笑：“来，我教你。”
他刚牵住我胳膊，陈黎昕窜了过来抓住我另一边，他看着夏小斯和萧平玩闹的方向：“你先过去吧他们好像在叫你，这种小事我来就好了。”
林子俊回头，松开我的手臂过去了，我有些急切地想掰开陈黎昕的手：“你放开我。”
他看了我一会儿，笑：“你没记住我说过的话，就算要杀你，我也会选个好时机。”
我不肯挪动位置，他强硬掐着我下巴硬托着我往前游，告诉我如何调节呼吸频率，双脚如何摆动，他手劲很大，弄得我老担心下巴一不留神就脱臼了，只得按照他教的尝试着摆动双脚。他给我讲了很多其他方面的注意事项，包括下水前的热身运动，水中如何救人还有痉软了要怎么办，俨然一个尽忠职守的教练，我逐渐收起了对他的防范，游得有点上手，渐渐可以不需要他的扶持游出几步。
等我发现陈黎昕不再说话时，才看到我们这块儿游泳池只剩下我和他，林子俊萧平夏小斯推开玻璃门走出了泳池，有说有笑不知去哪里。我以为他们要走，赶紧朝游泳池边游：“他们是不是要走了？”
陈黎昕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嘴角扬了扬，忽然丢下我独自往边缘游，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现吓了一跳，我一蹬脚，呛了好几口水，再一着急，原原本本忘了他教我的动作。
我忽然间觉得无比的害怕，像当年他跑过来掐我脖子让我去死那样害怕，我朝他伸出手，希望他能回来救我，可他只是在泳池边上冷冷看着我，我扑腾着，无数池水朝我袭来，我拼着最后一口劲挣扎，分辨不出喝到肚子里的是否有自己的汗水泪水，力气越来越薄弱，我能看见的也越来越模糊。
我看到自己再次回到了陈谨出事那天，看到另一个自己茫然无措地杵在一旁，脸上挂满了泪水，听不清陈谨徒劳无用试图挽回些什么的话语，爸爸妈妈在扭打，在撕扯，有东西不断碰落，先是凳子接着茶杯，最后是放置高处的热水瓶摔落，四溅的渣子合着滚烫的开水刺穿了陈谨的眼睛，她那声凄厉的惨叫成了我三年来永远抹不消的片段在记忆里永铸。
我一直残存一丝希翼，然后陈黎昕从医院折返而来的质问粉碎了我之前拥有的所有，而卧心脏在他说出今生今世再也不要见到我后疼痛难当地碎成两半。他说我一直在骗他，一直在利用他，为的是让我妈妈和陈叔叔暗渡陈仓，他怎么会选择不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再见，陈黎昕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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