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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顾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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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顾惜,过几天就19岁了。我1米7的高个子,不算瘦,身材嘛得过且过。长得不是很漂亮,但还算清秀。鹅蛋型的脸微微有些圆,皮肤保养得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微塌的鼻子很一双大而无神的黑眼睛。
奶奶说我眼睛空洞洞得可怕,仿佛看穿了一切才有的那种平静与寂寥,淡漠地看着世间百态。
我茫然地笑着,摇了摇头。
今天,我收到了心中期盼已久的M大学的录取通知书。M大学是X城乃至全国都有名气的学校,妈妈正美滋滋地打着电话向各路亲友报喜。
“看不穿是你失落的魂魄,猜不透是你瞳孔的颜色,一阵风一场梦,爱如生命般莫测,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手机铃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我急忙放下手中捧着的录取通知书,去接手机。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原来是我的闺中密友——白如雪。白如雪是一个追求时尚、擅长社交的漂亮女孩,虽然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但她却没有傲气,对人也很和善,更是不喜欢挥金如土的奢靡生活。我和她在高中一见如故,很快成了死党。
手机中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阿惜,今天是发放录取通知书的日子哦。你有没有收到?”
“是小雪啊,我收到了呢!是我梦寐以求都想进去M大学。”
“太好了!我们现在可是校友啦,以后可要多多关照呢。”
“哦,你也进了M大学,恭喜恭喜,真是喜事逢双。”
……
煲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粥,我才恋恋不舍地关上手机。
妈妈走过来,搂着我,“叭”的一声亲在了我脸上,说:“女儿,这次你考得那么好,妈妈好开心哦。我打算奖励你,你要什么尽管说!”
我笑着摆了摆手,说:“妈,我没什么想要的啦。只是想请你在暑假里别把电脑锁了,让我好好玩玩。”
“这有什么难的,你要玩尽管玩好了,只是每天都要抽一小时来看书,别把学业拉下了。”妈妈丝毫没有放开我的意思,继续搂着我,笑着回答我的话。
“嗯,好。”我点头答应。
“对了!”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下手,说道,“过几天就是你19岁的生日了,我准备买一个大蛋糕,邀请亲戚和几个好友一起去酒店为你庆祝生日。”
“好哇,那么白如雪可不可以去?她可是我的死党耶。”
“行啊,你打电话给她吧。我和你爸讨论一下去哪个酒店。”说完,妈妈就放开我,急匆匆站起来走向书房。
我掀开手机盖,拨通了白如雪的电话:“喂,是小雪吗?下个礼拜二是我的生日,你来参加吗?”
“可能不行啊,我下周要去美国纽约参加中美夏令营呢。”
“唉,真可惜,那就算了吧。我先挂了,再见。”
“再见。”
打完电话,我躺在沙发上,望向窗外,月亮并不圆满,弯弯的,像是一只在笑的眼睛,金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别有一番风情。不知为何,我似乎曾经见过这“笑着的眼睛”一般的月亮,只是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那月亮似乎更大更漂亮……欲裂般的头痛打断了我的思路。最近几天总是这样,时不时会有一些奇异的感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随后的便是这头痛。真是的,也不知患了什么病,这样怪!还好我并没有把这事告诉爸爸妈妈,否则他们不把医院的门槛踏破绝对不罢休,这生日就不可能好好过了,还是等把生日过完再去医院检查吧。想着这些,我进入了梦乡。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周二,妈妈没有食言,邀请了七八个好友和一些亲戚来到了酒店里,大家举杯欢畅,热闹非凡。这次点的菜都是我爱吃的,于是乎把最近的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饭局达到高潮时,服务员把大蛋糕端上了餐桌,蛋糕32寸大,一共有3层,层层都是奶油鲜花装裱,巧克力慕斯口味的。服务员插上19根蜡烛并点燃,大家一起唱《祝你生日快乐》,还再用英文唱了一遍。我低下头默默许愿。
许什么愿好呢?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还有希望自己在大学里能有一个别样的人生,过多姿多彩的生活。
我张开眼睛,蜡烛已经熄灭,便拿起餐刀开始切蛋糕分给大家。
分完蛋糕,大家有说有笑的,这时服务员端上了一盘精致、红艳艳的寿桃。妈妈拉着我,笑着说:“看看,阿惜,这是妈妈特地为你点的寿桃,是不是更加有过生日的感觉了?说起来,你从小就没吃过这东西呢!来,尝一个试试。大家也别客气,都吃啊。”
“寿桃么?我好像吃过。”我迷迷糊糊地答了句。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在我的脑海中出现,慢慢地交织在一起,头愈发地痛了。
“什么?你吃过。不会吧,你从小到大过生日,从来没吃过寿桃,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的!”妈妈诧异得嘟囔道。
“是吗,也许吧。”我觉得头痛得厉害,闭上眼,一幅画面猛地出现在脑海中。
很黑,似乎是在夜里,抬头仰望,繁星点点,闪烁着银辉,天上的弯月又大又亮,像是一只在笑的眼睛。我这看到的是哪里?环顾四周,青石板铺成的路,路的两旁长着小草小花,还有高大挺拔的雪松,路的尽头是一栋栋古色古香的平房,这几栋房子围着中间一个类似祭台的建筑摆成了太极八卦的样子,这一切的景物都被覆盖上了皑皑白雪,有一种萧条冷落的感觉。
画面继续推进,屋后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上站着一个小女孩,模样看不大清楚,只是按身材来看约莫只有八九岁。她的长发被一只碧玉簪子轻轻绾起,穿着一身蓝紫相交的宽袖长衫,手中握着一柄剑,但奇怪的是她舞剑的速度并不快,而我只能看到古铜色的剑柄,看不到剑身,仿佛无形无影之剑一般。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男孩,模样也看不清,估计是十岁刚出头,穿着一身藏青色绣花的道袍,长头发用道冠束起。男孩的双手藏在身后,走到女孩面前,局促不安地说道:“四师妹,你来到这昆仑山也快半年了,住的吃的还算习惯?”
女孩停止了舞剑,抱拳道:“二师兄,师妹一切皆好。”这时,我才看清这把剑,剑身极其纤细优雅,泛着青铜的光泽,上面刻着两个奇怪的文字,好像是商周时期的金文,但具体是什么字,我就看不懂了。
那男孩笑了笑,道:“那么,师父讲的课,师妹可懂?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来找我,嗯,以及各位二师兄师姐。”
“谢二师兄操心了。”女孩说话冷冰冰的。
“对了,那个……”男孩欲言又止。
“二师兄,有什么不妨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哈哈,那个,上次好像听你说起过,你的生辰是二月初九,正好是今天,所以我特地为你做了寿桃,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男孩慢吞吞的从背后拿出一个几乎看不出来是桃子的“寿桃”,“第一次做寿桃,还特意向三师妹请教了,可还是做的不成样子,你别嫌弃……”
女孩接过了寿桃,突然双肩轻轻颤抖,紧接着哭了出来。男孩慌了神,用袖子擦去了女孩脸颊上的泪水,哄道:“别哭别哭,你不喜欢,下次我不做就是了,别哭啊。”
“不是的,二师兄你别误会。”女孩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有些嘶哑,“去年的今天,爹娘也是做了寿桃给我庆生。而现在,我和他们阴阳两隔,永不相见了。呜……”
男孩拉着女孩走到一边,坐了下来,说:“怎么回事?半年前,师父把你带回昆仑山,那时你就沉默寡言,从没说过你的身世。”
“我家住在幽州的一个小村子里,虽然不怎么富裕,但一家人也过得幸福快乐,可是那个儿皇帝把幽云十六州割让给了辽人。”女孩越说越伤心,死死抓着那个不成样的寿桃,“辽人在村里抢东西,还掳掠妇女,爹娘不肯屈服,都被辽人杀了,我躲在床底下,才逃过了一劫。出来后,辽人已经走了,他们杀了好多人,地上有好多血,四面都是火光,幸亏师父路过此地,救下了我,否则我想我已经被烧死了……”女孩哭着,把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男孩把手搭在女孩肩上,安慰着说:“别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女孩摇着头,继续哭。
男孩仰起头,望着天空,叹了口气,说:“师妹,你看哪,在山上似乎离天特别近。弯弯的月亮又大又亮,像是在笑一般,是不是啊?”男孩说着用手指了指天空
女孩泪眼朦胧地慢慢抬起了脑袋,望着月亮,点了点头。
男孩又继续说:“天空真是广阔无边,每次望着天空,我总觉得自己很渺小,许多事对我来说都太难了。但是师妹,我们是修道之人,斩妖除魔、庇佑苍生使我们职责所在,为了这个责任,我们注定要经受劫难,无论欢歌笑语,还是痛苦迷惘,都是我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孟子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或许就是这个理吧,呵呵。”
女孩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说:“二师兄,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会努力,不让师父和二师兄失望的……对了,二师兄,你生辰几何?”
“我?”男孩有些难以置信地发出疑问,然后笑了笑,说道:“我是孤儿,一出生就没有了爹娘,更别提生辰了。要不是师父好心收养我,我恐怕……”
男孩没有再说下去,女孩一脸歉疚,说:“对不起,二师兄,我不知道,我……”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孩打断了:“没什么,师妹你不必道歉。被师父收养的都是像我们一样的孤儿,能知道父母是谁已经够幸运了。”
女孩咬着“寿桃”沉默不语,男孩仰望星空,眼角似乎有着点点泪光。
画面渐渐变得暗淡,消失在脑海。头痛突然袭来,我使劲咬了咬牙,不让自己失态。
肩膀被一只手摇晃着,我猛然睁开眼,只见妈妈正注视着我,似乎有些不开心,她轻轻说道:“秦叔叔给你敬酒呢!”
整个饭桌寂静无声。我转头,只见一位长辈手持酒杯,尴尬地站在席间。我忙满脸堆笑,拿起杯子站了起来,解释:“秦叔叔对不起,我刚才在思考一个问题,见笑了。”
狼狈的一幕总算过去,大家扫除了不快,又开始有说有笑了。可我因为刚才莫名其妙地“犯病”,而且头又一直痛,所以打不起精神,没有了胃口。
热闹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十点半,我的头痛症状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万幸的是,妈妈见我不对劲,以时间太晚早睡早起的理由结束了这次生日聚会。
回到家,妈妈听我说头痛后,就让我喝了一包苦味的板蓝根,吞下两粒头痛药。可是头痛却没有丝毫减弱。我无奈,洗完澡后就立刻去睡觉了,希望一觉醒来头痛能有所好转。
躺在床上,我盯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只有灯光在闪烁,不像那个奇异的画面:深蓝的天空中挂着金色的月亮和银色的星星。天悬星河,千里共婵娟,真美!
古装,古建筑,昆仑山。哦,原来是在昆仑山上啊,难怪有那么美的夜景。闭上眼睛,我努力回忆着那些画面,突然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家住在幽州的一个小村子里”“可是那个儿皇帝把幽云十六州割让给了辽人。”幽州,儿皇帝,幽云十六州,辽人……我猛地睁开眼睛,幽州就是北京,儿皇帝不就是石敬瑭吗?!石敬瑭自立为皇帝,建立后晋,并且认辽太宗耶律德光为父,自称儿皇帝,然后把幽云十六州割让给了辽国,以换取辽国的支持。天哪,这不是公元938年的事情吗,我怎么会知道一千多年前在昆仑山上发生的事情?!
见鬼,真见鬼!头好痛,眼皮好沉,我好困……不知不觉中我进入了梦乡。
在做梦吗?似乎置身在混沌虚无,身体轻飘飘的。我想要张开眼睛,却听到了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上仙,小钱儿有礼了。小鬼现在正在您的梦中。”一个身影出现在脑海中:五短身材,青面獠牙,手持勾魂链的一个“人”。不对,他刚才说“小鬼”,他是鬼!
我双手微微颤抖,牙不停地打架,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了:“你是鬼……鬼,妈……妈呀!”
那小鬼见我被他吓坏了,似乎有些吃惊,但又立刻收回了惊讶的表情,笑道:“上仙不必害怕。小钱儿是鬼差,不会害人。您放心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像一开始那么害怕,但还是有些顾虑:“你是鬼差,不会是来抓我的吧?”
“上仙怎么这样说?!……”
“上仙?”我打断了小钱儿的话,指着自己不解的问道,“你说我是上、仙!?”
“不错,您的前世是上仙。”小钱儿笑盈盈地回答。
我目瞪口呆。天哪,什么世道啊!
小钱儿继续说下去:“您被小鬼封印住了以前的记忆,现在自然不认得小鬼。”
我茫然沉默。混乱,太混乱了。
小钱儿突然向我作揖,说道:“上仙见谅,小鬼法力有限,能维持封印到现在,已经耗费了大部分灵力,如今小鬼实在不能维持您记忆的封印了……”
我摆了摆手,安慰他说:“那个,你能帮我,我已感激不尽,别再自责了。封印解开就解开。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多谢上仙谅解。一会儿小鬼就解开封印,告辞了。”
小钱儿说完就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头痛,头好痛,比任何时候都要痛,真是一种折磨!
梦中依旧是混沌虚无,须臾,一幅幅画面浮现,千年来的酸甜苦乐一一涌上心头,甚至连那些不愿意记得、试图忘掉的事情都再次重温,如刚刚经历一般。众多的画面将我包围,心中的伤疤被揭开,我心痛、难受得快要窒息。“梦,这只是梦!”我念叨着,希望这一切都化为虚无,不复存在。
千年的过往袭卷着我的脑海,随着记忆的一点点复苏,我感觉我整个人似乎都掉进了无底的黑色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