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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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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浅浅微笑,锐利双眸却将她严格审视。
一点香槟,一点恭维,一双浓眉大眼,情挑无限,再配上柔情浅吟,她几乎将自己的底自动自发地悉数揭给人看个精光,毫无定力。
她是怎么了?
她偷偷审析情势,陡然惊觉,之前的一进一退,他已将她困进露台的小小角落,若要转回偏厅,势必要从他身旁挤过。
她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没有必要的肢体接触。
这个人,明明气定神闲,态度悠哉,看似漫不经心,却其实隐讳布局,步步进逼,似乎想从她这里套出些什么。
还是……他已经知道些什么?
她的确有些自己的小秘密,却统统与旁人无关。她与他素不相识,自然不会有旧仇新恨,他也不会是冲着她而来。
那么,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到底想要什么?
“阮小姐对科特家的骏马,真是如数家珍,”他淡淡垂视手里把玩的空洞方杯,里面的醇美酒液,早已点滴不剩,“阮小姐对驯马似乎也很有一套,真是让人敬佩,不知道阮小姐在哪里高就?”
他是在探问有关科特家驯马师的事情吗?
想挖墙角?
好奇怪,怎么这么巧?
偏偏撞上她?
或者,是刻意撞上她?
他来得太及时,又温柔多情得让她失神,简直是天降贵人。哪会这么巧?
她猝然意识到,这不对劲。
瞬息,他们仿佛调换立场,由她隐到灯影里,面目不明,星眸警醒瞠视。他隔着短短距离,迎着柔柔昏黄光线,似乎察觉她态度的转变,扬起的嘴角抿回一条严厉直线,与她尖锐对视。
夏风再徐徐拂来,却失了半刻前的婉转温柔,几乎有些凌厉地划过她的脸颊手臂,拽起她丝缕长发,躁动环绕在她光裸颈间,她寒毛直立。
要么一战,要么避走。这是遇到威胁时,动物本能。
“我……不过是喜欢看赛马,业余研究而已,刚刚说的那些,做不得准。”她未握住酒杯的小手,在身侧紧握成拳,预备背水一战。
“是吗?”他冷然驳斥,“科特小姐也小小与我有些交情,但是对猎人却严加看管,外人来访均不受见。阮小姐却连猎人什么时候断奶,什么时候开始受训,什么时候套笼头,什么时候学会小跑步,什么时候装马鞋都一清二楚——”
“我哪有——”说那些。
他低沉嘲笑,刻意打断她,让她听见,一点不留情面,狠狠揭穿她徒劳的掩饰,“阮小姐,如果我记得不错,猎人是如何天赋异禀,从它还未断奶的时候你就已经烂熟于心。至于后来的各项训练事宜,我不过是帮你把细节摆出来,免得你还要谦虚,说自己是外行。”
沉默。
都怪之前一时口快,莫名其妙被他吸引,想给他留下美好聪慧的印象,表明自己不象那些无聊白目的豪门千金,只知道花钱买快活,却看不懂赛马门道,贻笑大方。
结果却是让自己变成个大笑话,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乖乖呆在家里,留守在安全范围内,以策万全。
之前背水一战的万丈决心,在片刻间消散。
不如避走。
“高先生,”她缓缓开口,垂下眼睫,审时度势,目测以硬碰硬逃逸的可能性,“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对赛马很感兴趣,有些心得而已。猎人从开始入局,就风生水起,连连夺冠,媒体的报道接二连三,我想不知道这些关于它的小道消息,也很难。”
他一径冷眼垂视她,她从之前的针锋对瞪,到现在的调眼四顾,应对策略改变明显得路人皆知,摆明不想跟他继续耗,随时寻找机会落跑。
这里并不方便对她逼供。即使是露台的幽暗一角,却随时可能撞进不相干的人,到时反倒打草惊蛇。当然他大可将她迫进怀里,假装情意绵绵,科特家的主人虽不一定欣赏他在自家阳台上搞这种蹩脚的小动作,但……
如果这次不对她严刑逼供,势必要等到下一次交手。
他冷冷凝睇她愈渐焦虑紧张的小脸,玉雕粉琢,非常漂亮。他却无心欣赏。他有太多事要顾虑,有太多问题要处理,每一件都要万分审慎小心,否则一步错,步步错,自己连带合作伙伴的一番心血,全部徒劳。
她的背景他还来不及查清。但不论是在人潮汹涌的赛马场上,还是在权贵云集的豪门派对,她浑身上下都带着掩不去的娇贵气质。
这样的娇娇女,硬来反而难以得手,倒是软磨可以哄得她就范。
关键是时间。
他没有那样多时间,也耗不起那样的耐性。
她很可爱,看起来也很可口。
但是。
他将空了的方型玻璃杯随手放在露台铁栏上,阻断她计划从他臂弯伺机溜走的奢想,将双手懒懒撑在她身体两侧的镂花铁栏的扶手上,将她困进自己的势力范围,悠哉靠近。
“阮小姐,”他阴森低语,吐息在她的耳际,感觉她小小的紧绷和擅抖,“我以为我们一直都聊得很愉快,也很投契,但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需要你的帮忙,我想知道——”
“可可!”遥遥一声呼唤,瞬间打破两人之间一面倒的局势,匆匆赶来的脚步,仿佛心无城府,“噢,原来你在露台啊,难怪我们都找你不到。”
是可可的师母朱迪,吉普逊太太,年近五十,仍然一派天真烂漫,粉光若腻。
她轻盈走近,审视神情拘促的可可和对她亲切点头微笑的高大俊男,捉狭一笑。
“我打扰到两位了吗?”
高明朗早已调换姿势,之前的凌厉阴森,风雨欲来,在他转身之间,悉数收入衣袍,只余一派和霭亲切,客气周全,一支手肘撑在可可身侧的铁栏上,慵懒依附,另一只手插在裤袋里。
“没有。”可可快速抢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到,“我们……只是在闲聊。怎么了?我们要走了吗?”
她速速瞥一眼明朗,后者却老神在在,似乎刚才耳边的阴狠低语,来自她的想象。
朱迪来回在明朗和可可之间扫过一眼,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些什么,但是可可似乎不愿说,她也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是啊,要过了乔的就寝时间了,他那个家伙,不按时睡觉,就一整晚的闹腾人,所以我们得走了。可是,如果你——”想留下,另外有人送也没问题 。
“好啊,我正好也觉得很闷,才出来露台透透气。其实早就想走了。”她打断朱迪,生怕她好心建议她跟这个阴晴不定的阴森美男再独处一秒。
朱迪似乎终于觉察出些不对劲,也不表露,只向明朗客套点头告别。
可可巴巴地跟在她身后重重舒出一口声,老天保佑,这都是些什么怪事?
到底他想从她这里知道什么?关于科特家吗?还是关于科特家的马?
她下意识地回眸一瞥,却与他的精锐眸光直接撞上,之前的温柔礼遇彻底推翻,他蹙着眉心,怒目狠瞪,看起来很不高兴,很不耐烦,而且,一点不介意让她知道。
她被吓得急急收回视线。
流年不利,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微风轻送,花香虫鸣,刚刚那一幕针锋相对的紧张局势,就此淡淡消弥殆尽,仿佛从不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