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世红尘》独孤弋殇

36、刻骨铭心的万圣节

　　从海格小屋回来的那天晚上，罗恩和哈利分别被罚留校劳动。哈利在洛哈特那里帮他给崇拜者写回信信封时，听见了那充满杀气的、将让他困惑将近一年的蛇语——当然，此时他并不知道。
　　第二天，哈利急切地把昨晚的事将给赫敏和弋殇听。赫敏调动她的一切知识尽量找出符合逻辑的解释，而弋殇只是随声附和，却不肯提前透露任何信息。
　　她虽然早已决定逆天改命，然而并不意味着希望事态向着自己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因此，只要不是关乎某人性命——或者更多的是身边人？弋殇虽然有时也会悲天悯人，却还不见得有救世济民的远大抱负——的事，她选择顺其自然。
　　时间如微风般，在赫敏和弋殇的刻苦学习、罗恩的魔法故障、哈利的忧虑、伍德的狂热间悄然滑过。十月，在所有人尚沉浸在九月硕果的芬芳和枫叶的妖艳时来临。
　　万圣节前几天，哈利发现了费尔奇的“快速念咒”信函，（当然不会有人相信费尔奇那结结巴巴、前后矛盾的掩饰）也答应了尼克参加他的忌辰晚会——虽然在万圣节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彻底后悔了。
　　但是那天心绪不宁的显然不止哈利一个人。
　　弋殇在早餐时就发现斯内普似乎异常烦躁。她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隔了太多人，只得作罢。上午，去上魔法史课的时候，他竟然迎面撞上了弋殇！她怀里的教案和学生作业散落得到处都是。
　　“格兰芬多扣……”看清是弋殇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弋殇也不急着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她关心地问：“西弗，你怎么了？我觉得你不对劲。”
　　斯内普躲闪着弋殇的目光。“我没事！我是说……我很好……一点小问题。”
　　这样让弋殇更加怀疑。他是顶尖的大脑封闭术大师，他想瞒住什么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甚至发现，而他现在居然选择这种明显漏洞百出的方式？难道是什么事牢牢占据了他的大脑，竟然让他无法排空一切感情？而且，作为职业间谍，他的撒谎技术实在太糟糕了，差不多都到了费尔奇的水平了。
　　“刀豆？”弋殇蹙眉，眼里闪烁着担忧的光芒。“我认为你没说实话。难道我不可信任吗？”她改变了称呼，想借此提醒他，她是真心想帮助他。
　　但是斯内普径自离开了。弋殇的眼神让他无法抗拒，让他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
　　弋殇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罢，这是他的隐私，也许她不应该窥探。即使亲如父女、兄妹……说到底，她自己对他也不是毫无保留的。

　　然而他们到礼堂吃午饭时，斯内普缺席了。
　　很少有人关心。毕竟斯内普的人缘十分糟糕——如果他有的话。况且他经常为了他的魔药试验废寝忘食。教师们已经习惯了。只有邓布利多叹了口气。
　　弋殇忧愁地看着那个空空地座椅，忍不住思考到底什么事让他如此在意。
　　一个一年级学生的抱怨飘进了弋殇的耳朵。
　　“两节魔药课！万圣节竟然还要跟那个吸血鬼待一下午，哦，梅林！”
　　弋殇的瞬间四肢僵硬。
　　万圣节！10月31日！
　　她转头去看哈利。哈利平静得多，只是在为自己草率地答应参加忌辰晚会而沮丧。当然，那时他还小，没有什么记忆。但是对于西弗来说，这一天是刻骨铭心的啊！那么他还上什么课？爷爷为什么不让他休息？不，不对。去年的这一天……没有魔药课。她偷偷召唤出放在校长办公室的教师课程表，越看越心凉。没有，十几年的万圣节他都没有课，只有今年！
　　愧疚像一只有毒的爪子戳穿了弋殇的心脏。是因为她改动了一年级魔法史课的时间，才导致这样的情况！
　　她推开了装了蘑菇鸡肉馅饼的餐碟。
　　弋殇拿了一些斯内普爱吃的食物，端到地下室。（那不是很容易判断，他对进入口腔的东西向来没什么讲究，除非那东西是魔药）
　　“刀豆！”她用一只手拖着餐盘，另一只手轻轻地敲门。
　　斯内普立刻知道了是谁。然而过了一会儿，他才打开门，无奈地说：“弋殇。我说了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好吧。但是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啊。”弋殇笑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她嗔怪道：“你又忘了吃饭。”把托盘举到他眼前，笑眯眯地说：“尝尝，看我选的是不是合你口味。”
　　斯内普接过托盘，把弋殇让进屋，当着她的面吃了起来。
　　弋殇仍然微笑地看着他。他的动作或许算不得优雅，但是相当慢条斯理、从容不迫。
　　她看着压在桌面玻璃下的课表，装作漫不经心地说：“你下午有两节一年级的课，能不能先借我？”
　　斯内普的眼睛闪了一下。他庆幸对面的人没有看见。“原来你来是有目的的啊。我就说你怎么变这么好心了。”
　　斯内普从来不会在他人面前开玩笑，弋殇又是个例外。
　　“我一直都很好心啊。”弋殇忽略斯内普表示讽刺的冷哼，撒着娇：“借不借嘛。”
　　“你要就给你。”即使求之不得，也要显得给了弋殇很大的恩惠一样。
　　弋殇很配合地欢呼。
　　“那我走了哈。晚上记得去吃饭哦！我和赫敏他们要参加尼克的忌辰晚会，就靠你给我留点食物了。”弋殇笑嘻嘻地说。
　　“哼！无事献殷勤，非什么即什么。”弋殇经常拿这句话调侃要抄她作业的哈利和罗恩，居然被斯内普学了去，真是神奇。果然霍格沃茨没有秘密。
　　弋殇翩翩离去。等斯内普的门关上后，她才收起笑容，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斯内普看着弋殇的背影，笑不出来。他不用摄神取念都可以推测出她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何况她目光闪烁得太明显了——但是，他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他知道弋殇是为他着想。
　　拉开仅有的一睹空墙壁的帷幕，一副女人的肖像露了出来。那个女人像百合花般圣洁。她有着一头深红的浓密头发，让人愉快地联想到陈年葡萄酒。两颗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镶嵌在白璧无瑕的脸上。此刻她温柔地笑着，尽管她本人已经有数十年没有对斯内普露出过这样的笑容了。
　　斯内普跌坐在椅子里，痴迷地盯着莉莉•伊万斯的画像，陷入了美好的、痛心的、悔恨的回忆。

　　渐渐地，他发现总是有一个银发紫眸的身影和他心中的女神重叠。她们是多么相似啊。
　　刚刚见到弋殇时，他就发现她那明媚的、单纯的笑容和莉莉的是那样相像。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偷偷地来到魔教教室重新练习白天的课程。那专注的神情简直就是莉莉的翻版。
　　魔药成功后，她欣喜的样子也和莉莉如出一辙。
　　诚然，弋殇的魔药功底远远及不上莉莉，然而她们都不满足于中规中矩的魔药，而喜欢加一些自己的，带有典型女性色彩的创意，诸如让它们变得更好喝、好闻，甚至仅仅是好看——他从来没有理解过这对患者有什么帮助。他自己通常关心的是如何增强魔药的效果或简化魔药的步骤这类实用性问题。
　　她的手微凉，简直跟莉莉一样。那时，正是因为他一瞬间的闪神，没有及时甩开她的手，就被她理解为了默认。就是从那时起吧，她越来越大胆地缠着他，而他也越来越纵容地保护着她。
　　斯内普微微笑了。莉莉的手并非柔若无骨，却也白净细嫩。而弋殇的手更是跟“柔荑”相差甚远，她比莉莉更甚，虎口以及手掌和手指相连的地方有细小的茧子。他知道那是练剑时留下的。她说她愿意用一双滑若凝脂的玉手来换一项可以保护自己和亲人的技能。
　　她们有时表现出来的强势都可以让传统的淑女昏厥。弋殇咬牙切齿地在波特或韦斯莱的“斯内普”后面加上“教授”的情景总能瞬间把他带回学生时代。
　　她们对书的热爱难分伯仲。莉莉把她在学校里的多数时光都贡献给了图书馆；而只要弋殇不见了，斯内普一定会去图书馆找她——多半能发现她在自己固定的位置上读得如醉如痴。连他故意放重的脚步声都不能惊醒她。邓布利多曾经打趣说弋殇即使在睡觉时都非常警觉，然而一旦她开始看书就一定要另外配保镖。
　　当然，对他而言，她们最大的共同点是两人都不顾多数人的看法关心着他。
　　很多时候他都忍不住会想，弋殇是梅林派来补偿痛失所爱的他的吧。不，她应该是莉莉委托来陪伴自己的。
　　因为爱是不能够补偿的。他每次想到莉莉的死仍然切齿拊心。与莉莉在一起的一点一滴仍然是他一生中最绚烂，最不可磨灭的记忆。他因为对莉莉的爱幡然悔悟，因为对莉莉的爱保护起她和他宿敌的儿子。十多年过去了，爱不仅没有褪色，反而愈加鲜明。莉莉是他永远的伤痛，是他此生的唯一，又怎么能够让另一个女子补偿呢？
　　然而，有了弋殇的陪伴，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再那么灰暗了——自从莉莉走后，他简直没有一天真正快乐过。似乎他活着只是为了保护她用生命保护的儿子，一旦完成使命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现在，因为弋殇，他认识到，这世界还是有美丽的风景，有值得他留恋的人，他自己也有幸福的权利。
　　弋殇的体贴让他从心里感到温暖。弋殇的亲昵让他不愿抗拒。弋殇的淘气让他永远没有免疫。弋殇的固执让他无可奈何。弋殇眼里与年龄不符的老成让他情不自禁地想为她扫清一切障碍，让永远她无忧无虑、天真快乐。弋殇周身散发着一种气息，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就是让人心情舒畅。
　　渐渐地，她已经不再是莉莉的影子。斯内普无数次坚定地告诉自己，他对她只是父兄一样的亲情。但是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亲情”中是否包含着一抹情愫。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弋殇永远不可能代替莉莉在他心中的地位。他心中永远有一小块，任何人都无法走进。
　　所以他现在孑然一身，坐在椅子里默默地看着他的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