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带货药妆》小菟丝

10、请安

　　核桃壳端庄地立在桌面上，沈柯刚刚伸手碰上，想扣出核桃仁，原本只是两半的核桃壳碎成了渣滓。

　　严铮极缓地眨下眼，掩去没有收住力气的懊恼。

　　“……我怎么感觉事情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沈柯翘起嘴角。

　　他拾起核桃仁丢进嘴里，嚼碎咽下后，从怀里掏出一把洒金扇，“啪”一声展开，“差点叫你哄骗住了。以你的武功都能被发现，那人也就没有必要行阴谋诡计了。他的主人怕是会让他直接来暗杀我……所以，我的严大世子，你隐瞒了什么？”

　　严铮无动于衷，拒不配合。

　　他不可能告诉沈柯，自己昨晚被大鹅吓到了，才导致暴露行踪的。

　　当时他刚翻身落入院子，动作极轻，根本没有人发现，一切顺利无比。沿墙边前行，刚穿过圆拱雕花的石门，他身形就陡然僵直，几欲后退。

　　圆拱门后的院子里，地上活生生睡着五只大鹅。

　　那五只鹅生的比寻常大白鹅大上许多，他方才由于猝然一惊，心绪乱了，脚下便踏错一步，踩到了枯树枝。只是这一点声响，却已经被那五只鹅发觉。它们立刻清醒站直，扑棱着翅膀朝他飞来，同时发出“嘎嘎嘎”的巨大噪音。

　　房间门打开，面容同样被遮掩的男子提剑出现，朝严铮直直攻过去。

　　那男人的身手算不上绝佳，若是平常，严铮五十招之内就能擒住他。可现在那人多了足足五个帮手，毕竟乱飞的五只大白鹅可不是吃素的。

　　它们时不时就飞扑过来扰乱严铮的招式，他一招不察，差点受伤，所以只能收手离开。没想到那男人居然尾随而上，男人武功不敌他，轻功却高出他一个境界。为了摆脱追击，他才翻入了容府。

　　这个世界上，严铮怕的东西不多，其中一个就是这种大白鹅。

　　七八岁讨狗嫌的时候，他闲来无事，脑子一抽就去逗弄母亲养了多年的鹅。那时也是有些嫉妒他母亲对那些白鹅太过倾注感情。

　　要说他母亲也是个奇女子，不喜胭脂，不喜女红，最喜欢舞刀弄剑和养大白鹅。那几只白鹅被她养的健壮无比，攻击起人来毫不含糊。

　　是以严铮被比自己还高的一群鹅追了大半个靖平侯府，还被啄了好几下，至今后背上还有一个黑色的疤痕，同时也留下了不小的心里阴影。

　　但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要是让沈柯了解到了，还不得隔三差五拿出来取笑他？严铮暗下决心，任凭沈柯怎么问都只做沉默。

　　沈柯摇着扇子，明白他不愿意提起，便没再追问，总归严铮不会背叛他就是了。

　　“只是如今打草惊蛇，日后想要抓住这个人可就难了。”

　　严铮又接连剥开了好几个核桃，语调带上几分思索，“确实难度会加大，只是若真和太子有关，他怎么可能轻易丢弃这一颗厉害棋子？他留在京城的可能性很大。”

　　“也是，我那个哥哥最喜欢把东西握在手里，放在眼前。”沈柯赞同道，“也罢，只要人还在京城，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

　　说完，他起身，把严铮又掰好的核桃仁揣进怀里，“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

　　出门前，沈柯没忍住嘴欠说：“谢谢严大世子亲手剥的核桃，这要是拿出去卖，该有多少闺秀千金来求？”

　　严铮没搭理他，叫上刚才他们谈话时自觉去隔壁的严盈盈，一起回了靖平侯府。

　　已是月上柳梢头，群芳楼外的守卫提着风灯在前面引路。

　　严盈盈特意拉着严铮从容净的小铺子门前经过，却发现已经收摊了。

　　严铮唇角一勾，她大约已经回府了吧。

　　这时容净刚到容府门口，从角门进入容府，红绡拎着灯，两人踏进瑶华阁。

　　苏姨娘瞧她归来，才放心去休息。

　　容净散着墨色长发，往嘴里塞点心。

　　没办法，她娘知道良药苦口，所以命人做了许多甜口点心，莲藕蜜糖糕，奶油松酿卷酥，蜜汁麻球……都摆在她房间里。

　　素来偏爱甜食的她怎么能把持住？

　　“小姐。”红绡又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她灌了下去，随口一问：“这又是什么药？”

　　“是上好的安神药。”

　　苦酸苦酸的中药又灌了一肚子，她咂摸着舌根处的味道，心说这嘴里全是怪味，只能更精神，哪来安神的效果？

　　红绡接着道：“这是夫人特意吩咐许大夫配的，说是有助于您睡眠。”

　　方韵嘱咐的？

　　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

　　她心神一动，有了计量，清凉的声音传到红绡耳边，犹如石子坠入湖心，“你悄悄地去复制一张安神药的药方来。”

　　“复制？”红绡一愣。

　　“我忘了这是……”古代，她咽下最后两个字，一拍额头，“就是把药方誊抄一遍给我。注意别叫人瞧见。”

　　红绡办事效率奇高，过了不久，容净手里就多了一张纸。

　　她粗粗扫了一遍，重镇安神药。药材包括磁石、龙骨、琥珀、朱砂……

　　朱砂？她“卧槽”一声，朱砂不是汞吗？

　　原来古代为了起到安神之效，药方里往往添加朱砂。这朱砂就是水银，睡不着了喝一副，日常养身体也喝一副。喝得多了，汞中毒了，也就精神萎靡不振，可不是沾枕头就能睡着么。

　　安神药居然是这个安神法……

　　她还不想中毒而致精神错乱，下次这药水还是赏给盆栽吧。

　　放下碗的时候，她突然有了一些计量。

　　第二日一早，容净就被红绡拉起来洗漱梳妆，今天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日子。

　　乌黑的发挽成缕鹿髻，簪了一支灵芝竹节纹玉钗，一身雨过天青色长裙，端的是清爽怡人。

　　虽然容信喜欢苏姨娘，但后院之事却很少插手，大约有些文人风骨，不屑于此。这也简接导致了瑶华阁位置较为偏僻，所以她去寿禧堂时，横跨了大半个容府。

　　寿禧堂里是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人几乎都到齐了。

　　方韵坐在老夫人下首，和赵姨娘一起塞给容信的孟姨娘站在老夫人一侧。

　　孟姨娘生了一子一女，女儿早逝，儿子容诀如今倒是学识不俗，深得容信喜欢，正是读书考取功名时期，也就免了请安。

　　容凝没有坐在方韵身边，而是凑在裴老夫人面前。赵姨娘由于身孕，也被特许坐着，容凌正和她说着话。

　　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苏姨娘和容净的出现，直到方韵笑着道：“苏姨娘怎么现在才来，老夫人可等着呢。”

　　这是要说她们不尊长辈，故意来晚。容净拦住苏姨娘要请罪的想法，眼睑低垂，“都是孙女身子弱，落水伤了根本，如今也没有大好，所以来得有些迟。请祖母谅解。”

　　寿禧堂里的人都默了一默。

　　首座上裴老夫人面色一瞬间沉下，却又不能接着指责她。毕竟孙女身体有恙来迟，她能不谅解吗？

　　裴秀脑子算不得好，她做正室的时候，容信父亲不过市井小民，算是低嫁。因而容信父亲对她多有纵容，她也只是会用泼辣打压那唯一一个妾室。

　　而现在被容净轻飘飘一堵，满腔好教训的话噎在胸口，不上不下，几乎要憋屈死她了！

　　裴秀恶狠狠想，果然，青楼里女子教出来的就是牙尖嘴利，惯会颠倒黑白，跟当初容老太爷那个清倌妾室一模一样！

　　方韵是看不上这个婆婆的，却乐见苏姨娘受难，所以提醒一句，“哎，五姑娘在水里走一遭也是情有可原，可惜伤了身体……”

　　“容净，你犯了大错，还不跪下！”裴秀抓住了点，立马怒喝道。

　　苏姨娘见她如此严厉模样，不欲硬碰，拉着容净就要跪下。

　　容净用足力气扶住了苏姨娘，一脸无辜清透，“孙女不知何错之有，请祖母明示？”

　　“放肆！你敢顶撞长辈？！”

　　她不卑不亢，“便是大理寺定罪也要给犯人辩驳的机会，我现今不过想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天大过错惹祖母发怒，如何成了顶撞？”

　　容凌趁机给裴秀上眼药，言语里全是火上浇油，“祖母，五姐姐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不是……不是故意的，请祖母念在她大病初愈，父亲又多加宠爱的份上，饶恕她吧！”

　　“哼！她父亲也是我儿子，今日就算他来了，难不成我还教训不了他了吗？！”随即她大骂起来，“你小小年纪不知廉耻，拉着凌儿去偷看淙儿，也不想想淙儿如何看得上一个青楼女子教养出来的女儿！今日还敢与我顶嘴，苏姨娘，你果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

　　苏姨娘本来听从容信的话，不想和裴秀产生冲撞，可一个母亲最不能容忍外人污蔑自己的女儿，当即一扬头，话里也裹挟了三分火气，“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净儿也是您孙女，您如此说她，岂不是……”

　　“我说话何时有你插嘴的份！”

　　容净轻轻一捏苏姨娘的手，微微偏头做了个口型，“娘，交给我。”

　　她眼神清澈，歪着头，困惑问：“祖母，我既然爱慕太太妹妹的儿子，那总该要见过他吧？”

　　“自然！”容凝也来落井下石，“你这种狐媚子，不是最喜欢见到青年才俊就贴上去吗？”

　　她话音刚落，便瞧见容净朝自己看过来，那双眼睛似乎含了几分狰狞冷刺，但片刻后却又归于虚无，这让她不禁一愣。

　　“哦，二姐姐是这样看我的。可我和二姐姐一个父亲，若我是狐狸，那二姐姐该是个什么东西？”

　　容净扯了扯嘴角，声线淡淡，打断了容凝接下来的话，“不知祖母可还记得我何时来的容府，而表哥上一次来容府又是何年何月何日？”

　　此话一出，寿禧堂再度陷入了压抑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