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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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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前院之际,一蝉停了下来,喘了喘几口气,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整冷风吹过来,一蝉清醒不少,又拿起手中的画,仔细观摩一番。心道能画成这般的必是有绝世才能,可京中从未听过、传过此人画作,只怕又是一个清冷孤傲之人。
想起那些文人的倔脾气,又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还要跟那些人之乎来,之乎去的,不由的头大,汗出的更勤了。
小和尚问道 “师傅,怎么了?不是要找那先生吗?”
一蝉想了想说 “悟净,你先去把先生请到清泉亭处好生招待,为师稍后过去”
“是”
说完一蝉慢慢的往回走,一边思量着等会该怎么说,一边准备换上战衣,锦襕袈裟,拿上九环锡杖,大干一场,说什么也要势必把他拿下。
“善哉善哉……”
小和尚站在乔乔身旁,想问问那画的事,又怕冲突到先生。
乔乔看出来问道“怎么了?”
即是先生问的,等会师傅回来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先生,刚才那画真的是你画的吗?!画的太好了!!我见过许多的人画,没人画的像先生这般好!!”
乔乔在心里暗暗窃喜,看来自己的画在这个时代也是能排上号的。又顺着小和尚问“大师收集那么多人物画干什么?”
小和尚弄不准该不该和他说壁画的事,一时没回上来。乔乔借机问了别的,什么风土人情啦,物价高低啦,朝政背景啦,杂七杂八的。小和尚是被遗弃在寺院门口,在庙里长大,也没怎么下过山,但很愿意同乔乔说这些。于是就将从师傅那听来的,书上看来的,全都说与乔乔听。
“师傅说那些文人成天没事找事干,闲得慌”
“师傅说这菜买不起了,是因为我吃的多,让我少吃点,可我在长个子啊”
“而且菜都是寺里种的,哪里需要买!!”
“师傅说”
“书上说”
……
听了这么多,乔乔觉得这个大师和传闻中不太一样,也不是印象中的遁入空门后就六更清净,一尘不染的样子。
又趁机问了最近寺发生何事,小和尚一时没注意把后山壁画的事道出来了,说完立马捂住嘴,愁眉不已。
乔乔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不会与旁人说的”
小和尚与乔乔聊了这般久,觉得与师傅口中说的迂腐、固执、没事找事的文人有所不同。
“其实师傅过会大约也会说起这件事。这院子里就我和师傅还有净尘、净空师叔,师傅平常又不管事,一下雨,我和师叔们忙着去整理佛经了,谁想到后山壁画竟被冲刷褪色了。”
“唉!师傅为此已经犯愁许久了”
没想到一蝉收集人物画竟是为了这个原因,在寻找适合修复壁画的人。说到此,乔乔心里有数了。
还没走近,小和尚与乔乔的对话已经传入耳边“我觉得你不像师傅说的那样”
“哪样?!”
“师傅说天下读书人”“咳咳 阿弥陀佛”还没说完,就被一蝉打断。
“阿弥陀佛,不知施主上山来所谓何事?”一蝉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无论何事先假意推脱一番,然后再真心劝说一番,不行再表现表现对佛祖的礼敬,比如画个画什么的。
乔乔笑咪咪的说“没什么,听闻大师在收集人物画,在下不才,便送上来望大师指点一二”
嗯???一蝉继续一脸高深的说道“人生在世有二十难,众生碌碌无为几十载,难在期中自不知。施主可知自己为何在这?”
乔乔急忙问道 “为什么,大师知道我从哪来,该怎么回去?!”
“来到这里即是缘,佛祖自会指引,上苍早有安排”
“那接下我该如何”乔乔一脸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天地之大,除了画画,没有任何生存技能,更何况还是对女性没那么包容的社会。
“施主若是困扰,不如去后山处转转,想必佛祖一定会指引你找到答案”
……后山??……靠……差点绕进去了……
回过神的乔乔彻底明白一蝉的意思了,若是平常必然点头答应,只是现在乔乔身无分文,生活窘迫。想要帮忙也可以,只是需要一些些的小小报酬。
“大师言之有理,听君一席话,晚辈顿悟良多。只是现在这时间也不早了,不多打扰,先行告辞了。”
咦~?!接下来不是应该去后山逛逛,感悟感悟。怎么就要走了?!难道我暗示还不够?!瞧着这书生也不像蠢笨之人啊??!
“对了,不知大师收集画作有何用处”
“无事,只是鉴赏鉴赏,与各位画友以画交流交流”
“即是如此,想必大师也鉴赏过我的画作了,现在可否还与晚辈”
????一蝉的脸色渐渐不好了。
乔乔一脸无奈,诚恳的说“实不相瞒,晚辈初来驾到,盘缠用净,身边只剩这幅画作了。听闻大师画技高超,又在收集画作,想在出售之前求大师指点一二。”
差点忘了,这是个穷书生。只怕将画作送来也是为了求个评价,好卖价钱。
“这真是你画的?!”一蝉口气不自觉变得随意起来。
主要是不管怎么看乔乔都不像是能画出这幅画的人,太年轻了,太稚嫩了。能作出这样的画,至少要有十多年的绘画功底,还要有饱经风霜后的大彻大悟,才能画出这样心境的道释像。
一蝉更相信是在乔乔背后的人画的。而且这样的作品不是他所能评的,也不是他可以评的。
“确实是晚辈所画,不信的话,可现场作一副”
一蝉来了兴致,嘱咐站在旁边的小和尚去禅房,把自己平常的用的作画工具拿来。
铺好纸,调好色,乔乔在石桌前酝酿了会,心里构好图。提笔勾勒出人物的外轮廓,抬头看了小和尚一眼,抓住其五官特征,开始勾画五官。用色晕染眼眶鼻翼两侧及鼻梁处,突出体积感。
整个人五官瞬间立体起来,虽不像交给一蝉的画作那般精致,却也能看出出自同一人之手。
小和尚已经惊呆了,从来没有人画过自己,还画的如此之好。在旁边激动的直喊“师傅师傅,快看!画的是我!画的是我!!”
一蝉已经说不说话了,放下手中的佛珠。站在身后侧,专心看乔乔作画,从下笔姿势就可以看出乔乔是个行家。所画线条流利通畅,如行云流水,技法熟练老辣。尤其在五官塑造上,运用的晕染技法从未见过,将整个人画活起来。
寥寥几笔就已画出悟净神似,后面刻画将形似表现的淋漓尽致。
乔乔继续刻画,几笔线条顺身体结构画出衣服垂感,和身体体型。不作细节描述,用色大面积皴擦,少部分用重色表重量。
一个不谙世事,带有丝好奇心的小和尚跃然纸上。小和尚双掌合并置于胸前,抬头侧望天空。单单一个人,就可以从中遐想到其他。
一蝉一脸复杂的看着乔乔,内心感慨万千,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水准,将来的成就不言而喻。一蝉一直知道天分的重要性,内心更倾向于后天努力。但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少年天才,切切实实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确实没有比眼前更适合的人选。而且看他谈吐也不像是迂腐之人,就不准备绕弯子了。
“阿弥陀佛,施主好功夫,小小年纪有此造诣,未来可期。”
“大师谬赞了”
“实不相瞒,近来连日下雨,寺中的一处壁画遭雨水浸泡,严重受损。可惜贫僧不擅人物画,京中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恳请施主能帮忙修复”
“酬金方面,你也看到了,这寺里就我们几人,除去平常的修缮维护,也给不了你多少。但寺里有不少空余厢房,若没地去,可以先在这安顿下来再做打算。”
住在这总比一个人住在山里安全乔乔没多想便同意了。
最开心的还是小和尚,在旁边欢呼道“太好了,那先生我可以来找你玩吗?我可以帮你一起修复壁画吗?这幅画能送我吗?”
乔乔看着他笑着说“当然可以啦,画的是你,自然是给你的。”
“好了,不闹了!悟净带施主去厢房休息吧,那壁画的事就麻烦施主了”
“没事,大师无需多礼,是晚辈该感谢大师的收留。”
晚上,乔乔脱下裹胸,洗去脸上妆容。露出一张白皙的面孔,瓜子脸,一双浓眉大眼,炯炯有神,小巧挺秀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既明媚又精神,任谁看了都要说句长得好。
乔乔躺着在床上开始回想这半个月来的种种,自己明明在画室赶毕设作品,一觉醒来却躺在山上一个小木屋里。
小木屋呈长方形结构,按功能分三个区域,正中间靠墙面对大门有一张竹榻,上面放着小茶几和两个坐垫,看样子像休息待客的地方。左边置有一张书桌,上面摆放笔墨纸砚,应该就是书房,对面就是乔乔躺的床。房间干净简洁,家具位置摆放井然有序,可以看出原主不俗品味。
推开门,放眼望去一片竹林,若是以前乔乔还会好好欣赏一番,但这里太安静了,一个人也没有。醒来发生的一切都让自己不知所措,现在急需找人问清楚。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城门,城门前的摊贩,接踵而来的人群。这一刻乔乔终于认清自己是真的穿越了。看着周边陌生的场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还是个黑户!!再想想父母就自己一个女儿,要是她们发现自己不在了,要是……乔乔不敢想下去,一下子漫天恐惧全涌上来,要把自己淹没。
现在乔乔只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再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都是梦。
乔乔回到小木屋,浑浑噩噩的过了半个月,终于接受穿越的事实。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一个人住在山上,荒无人烟的,既不安全,又没经济来源,迟早有一天得饿死。
翻了翻原主房子,发现几块碎银,也不知值多少。
拿着碎银子到城里逛了几圈,看来看去都是些餐馆招小工,药铺招学徒。有几家书店正合适,但人家明确只招男人。剩下适合女人做的不是衣服就是当丫鬟。
乔乔站在街头心中呐喊“我太难了!!!”走了一上午,脚又酸又痛。环顾一圈,发现有个书局,准备过去休息下。
这里的书局产业非常发达,一楼罗列售卖各种书籍,二楼类似现代沙龙,买完书或租书后可以去二楼点茶静看,有时还会举办主题活动,是读书人最爱的地方。
乔乔在二楼找了一处角落坐着,店小二赶紧跑过来“姑娘,喝点什么”,
“随便来点茶水就好”
“好嘞,姑娘稍等”
乔乔托着下巴,另只手轻轻地敲着桌面。既然找工作不行,那就创业。有什么不需要本金就可以做的呢?!
赵文瑄是典型的文人书生,家里没什么钱,从小跟村里的先生启蒙,深知读书的重要性,亦知道在这里想出头只有读书,因此每次放学回家依然捧着书不放。老两口看着儿子这么努力,便咬咬牙每月拿出几两银子将儿子送到镇上正规私塾去读书。
文瑄知道家里供自己读书不容易,在私塾里越发努力,16岁就考中秀才。家里一下热闹起来,以往的嘲讽都变成“哎呀,我早说了文瑄啊一看就是状元的命,你看看果不其然吧,16岁哟就是秀才啦。”!父亲高兴的直点头,不管别人说什么只管点头。
后来要继续学业,不用开口就有人主动资助。这是文瑄第一次尝到读书的好处,你看,才只是个秀才,就已经有人巴结上了。
可越到后面,老天就像和自己作对一样,几次考试都没中。一次两次都差一点,后面就完全排不上名次。家里的人又变了,从状元命变成痴心妄想,你以为状元那么好当的,举人那么好考的,啧啧什么人就什么命哦!
不甘心,不甘心啊!想到那些人的嘴脸文瑄就气不打一处来,发誓势必要考上,给那些人狠狠一个耳光。于是告别父母,之身一人到汴京求学。但现实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终究是自己见识太浅薄,眼光太狭隘了,原先引以为傲的,在这里什么也不是。
天下文人都汇聚在这里,有才学又努力的比比皆是,自己又算的了什么。没多久,带的盘缠悉数用尽,为了生活,只能以帮人写信,卖画为生。久而久之,都快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来汴京的。有时想想,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回去吧。每到这一刻,文瑄恍惚之间看到自己16岁众星拱月的样子,想到父母卑躬屈膝借钱的样子,想到乡里背后说闲话的样子。又会重新燃气斗志,拿起手中的书苦读。没过多久就会被人中断,提笔帮人写家书。来来回回几次,彻底歇了学习的心。
下一次再有回乡的心,如此这般,循环往复。至今也没回去,平常有点闲钱就到书局看看书,与其他人讨论讨论这,讨论讨论那的过下去。
“文瑄,我倒觉得你可以试试,你画画画的那么好。要是被一蝉大师看中,以后不必再摆摊卖画”书生甲说道。
“是啊,文瑄,只怕以后别人要千金求画了”书生乙笑道。
文瑄心里也有点心动,一蝉大师是谁啊,南宗山水大师啊,被他看中,不说一画千金,至少拔高一个层次啊!但还是要谦虚下“没有没有,不说被一蝉大师看中,光是能被他指点一二已是三生有幸了。”
乔乔在旁边听着,也是很心动。走过去开口就是,
“帅哥”,
对面三人“???”
“呃,公子,不知这个一蝉大师是何人,怎的被他看中的画就值千金了?”
三个书生一抬头,见是一位年轻姑娘,还是长相气质不俗的姑娘提问。虽然开头的“帅哥”很奇怪,但还是很乐意和她说上一说。
书生乙“姑娘是刚来的吧,不然怎会不知道一蝉。”
书生甲“是啊,汴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嗯嗯,我来这没几天,刚听你们谈起这一蝉,语气充满钦佩。不免好奇,这个一蝉究竟是谁。”
就没人比书生乙知道的更多了,于是就手上的茶盏喝了口水,润了下喉,说道,
“这城外有座寺,空灵寺,一蝉大师是寺里的主持…………”如此这般,如此那般,把一蝉大师的前身今世,小到出家前常去的酒楼都说出来。没看出来啊,这书生乙还有说书的本事,说这么多气都不带喘下,水都没喝一口。
别说乔乔了,许多事连旁边两人都头回听说。
“就是这样,前几日一蝉大师放消息出来,说要与大家以画会友,谈谈绘画心得。觉得自己画的不错的,都可上去与之交流交流。”语毕,书生乙长嘘一口气,端起手中茶盏,一口闷。
这就有了后来乔乔女扮男装上山交流交流心得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