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曲》墨梢千结

2、初见

　　　我叫越铭寒，是越国的四皇子。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皇宫中最不受宠的孩子。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便死了，我的父皇因此而讨厌我，我的那些个兄弟们只知道拿我玩乐，我天天过着吃不饱睡不暖的猪狗不如的生活。

　　不是不懂得反抗，只是觉得无趣。反抗有什么用？反抗之后又会换来什么？反正我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人，能平平安安得过完这一世就算不错了。

　　其实这么说也不全对，我至少有一个很爱我的人，我的奶妈，凝姑。

　　凝姑是我娘的陪嫁丫鬟，自我出生起，就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凝姑从不溺爱我，她会和我讲很多道理，她教我怎样明哲保身，她教我什么叫隐忍。她也会给我做好吃的，生病时尽量让太医过来看我，会给我做衣裳，教我琴棋书画。我一直很敬爱她，在我心里她一直就是母亲的形象。

　　然而五岁那年，因为我“助纣为虐”，帮着我的那些兄弟们偷了妃嫔们的私物，被罚了。

　　而她终是抵不过那病痛，一个月后去世了。

　　经过这事后，我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我知道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凝姑的人给我做饭，给我讲故事，给我缝衣裳了。世界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于是我开始学会了沉默，不管别人怎么欺负我，我也始终一言不发。在别人眼里，我和一只活着的僵尸没什么区别。

　　我也没有再去学那些琴棋书画，这些东西于我无用。我只是默默地待在我的小屋里，独享着一个人的孤独。

　　直到我碰到了那个人，我的生活才开始有了意义。

　　我一直记得，那天天气很冷，冷得人只打哆嗦。我本只想躲在被里的，无奈实在冷得受不了，于是我便下榻，想去找人要个炉子来。

　　经过花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笑。听着声音应该是我的那些兄弟们。我没有理他们，自从我不说话后，他们渐渐也开始厌烦我了，终于也不再来找我了。

　　我自是高兴的，他们不来找我，我更不会去招惹他们，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思绪间，突然听见“扑通”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进池里了。

　　然后是他们尖叫的声音，再接着声音便淡了些。我想，可能是那个兄弟掉水里去了吧。现下天气这么冷，在水里泡不到多久，怕就会咽气了吧。

　　其实我很不想去看的，他们的死活和我无关。可那时不知道什么原因，促使着我向前走去。

　　而后我一直想，如果当初我坚定一下自己的信念，没有去看那一幕，那之后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我是不是只是一个人人看不起的天家皇子，碌碌无为地过一生？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我慢慢地往池边走，这时池边一个人也没有了。他们大概知道犯了错，都回家避难去了吧，真好，谁都有家呢。

　　我往池里看，只见池中央突然出现几个泡泡，然后波纹越来越大，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接着便浮出了一人，可以说是一个小孩，不过四岁大。

　　那小孩轻咳了几下，还没说话，就又沉了下去，反复几次，他似乎没什么力气了，扑腾了几下就下去了，然后再没动静。

　　这时我才反映过来，连忙跳进池里找他。池里很冰，刺骨地冰，有一瞬间我差点返回岸上去。只是当我看到他无辜的脸后，我又否决了这想法。

　　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弄上岸，然后开始捶他的胸。凝姑曾教过我，如果有人溺水，就要嘴对嘴给他度气。于是我掰开他的嘴开始度气。

　　大约过了半响，他才咳嗽着醒了过来。他开始有些迷糊，等清醒了些后，他突然卷起身体，把头埋进腿间，肩还一耸一耸。

　　我以为他哭了，毕竟谁遇到这种事都会觉得委屈。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得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来，这时我才发现他脸上一点泪痕都没有。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过后才问：

　　“你是谁？”脸上竟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我叫越明寒。”我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我想没有人会相信一个皇子会穿着这种粗布麻衣。

　　“你就是四皇子。”他问我，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我正惊讶他怎么会知道，他却替我解了疑问，

　　“你姓越，这是国姓，又穿成这个样子，全越国上下也就你这么一位皇子了。”他淡淡地说着。

　　我有些羞愧，又佩服他的观察力。正想接话，却突然发现他眼里有泪。我又惊讶了，刚刚掉下水都没哭，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好想爹爹和娘。”他突然哽咽地说，这时才露出了一个四岁的小孩该有的神情。

　　我没答话，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母亲自我出生就死了，我的父亲从来不看我，我从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疼爱，自然也就体会不了他的心情，我只能沉默。

　　我一直陪着他哭，北风呼呼地刮着，刮得人生疼，我们却恍若未闻，在这凄清的环境里，我们舔着各自的伤口，没有一丝交流，却更加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