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为何那样》低绿枝

3、落水

　　王宣贼心不死，不知怎的就把人骗到了船上。孤男寡女在一只小船上，这小船一时半会儿还没法靠岸，若是王宣想来硬的，赵羲和只怕也无可奈何。

　　不知道她水性如何——即便她水性好，倒是王宣若是同她一起跳下，两人浑身湿透，惹来旁人围观，只怕这事如何也说不清了。

　　楚虞靠在一棵临岸柳树后，柳叶裹着垂下的万条绿丝绦恰好能掩住楚虞身躯，她屏住呼吸，侧耳听着小潭那端的动静。

　　只听赵羲和道：“王公子，此事勉强不来。”

　　王宣见美人离自己这般近，一颗心不知道荡漾到哪里去了，又上前一步，把美人逼到船尾，“赵姑娘，你跟我吧，我父亲是吏部尚书，我姑姑在宫里当贵妃，你跟我不会吃亏的。”

　　赵羲和不得已往后走了一小步，木船猛地晃了一下，赵羲和朝小潭里看了一眼，道：“王公子此举，非君子所为。”

　　王宣见美人脸上有了几分慌乱，登时得意了起来，笑道：“赵姑娘别害怕，你答应我。赵姑娘天姿国色，我哪舍得美人入水……”说罢就要上手去扶美人。

　　谁料赵羲和竟又往后走了一步，木船吱嘎一声后猛烈摇晃，赵羲和身影一斜，晃下了水，王宣伸出手，连片衣襟也没捉住。

　　他趴在船边看着赵羲和在水里浮浮沉沉，心中涌上欣喜。

　　竟然真的不会水，天助我也。

　　于是下一刻便跳下了水。

　　他计划周全，早就在四周安排了人，只要等他下了水喊救命，那些人就会出来，顺便引来一波不明真相的人。

　　到时他和赵羲和浑身湿透，她想撇清关系也没门了。

　　王宣得意地跳入水中，装模作样地喊：“救命！有人落水了！”只是等他真的身在潭中，碧波荡漾，却不见了赵羲和的影子。

　　登时慌乱地洑水，往水下探去，唯恐赵羲和水性不好落入了潭底。若是赵羲和真的在这里丢了性命，只怕会有些麻烦。

　　楚虞眼见赵王两人相继跳下了水，等王宣入了水后却不见赵羲和的影子，正要吹动手中哨子，把护卫叫来救人。

　　只来得及吹出一个短哨，楚虞脚边忽地伸出一双白皙的手，似女鬼般，扯着她的脚踝把她拉下了水。

　　春日里的潭水冰凉刺骨，那人双手从后一直紧紧环住楚虞的腰，像是不会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楚虞施展不开手脚，两个人石墩一样地往下沉。

　　短暂地呛了两口水后，赶来的护卫把两人捞了出来。

　　赵羲和双手仍是紧紧抱着楚虞，骨节分明的十指上泛出青色，浑身不停地颤栗着，似乎还没有缓过神。

　　护卫咳嗽两声，赵羲和才如梦方醒般地缓过来，松开了手，接过护卫递过来的衣服裹在湿透了的身体上，片刻后又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对面的楚虞。

　　楚虞正被常宁用干衣服裹着。常宁擦拭着楚虞湿漉漉的头发，一双红红的眼睛瞪着赵羲和。

　　赵羲和低下头，抬眼时眼周泛起一圈红，颤声道：“公主……”

　　王宣引来的一窝蜂人适时地到了，被护卫拦在一旁。众人看着桃花树下湿漉漉的康乐公主和赵羲和，康乐公主面色不佳，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默契般地沉默下来。

　　楚虞冷得慌：“先回去换身衣服再说。”

　　此话是对赵羲和说的。

　　被常宁慢慢扶起来，楚虞双脚似乎还冷得发颤，看着不远处被护卫捞起来的王宣，楚虞面色一沉：“把他也带上。”

　　目光淡淡地扫过一旁被护卫拦住的人，有不少是今日早就下山的，却如此恰巧地出现在这里，多半是王宣的狗。

　　楚虞毫不掩饰地冷哼一声，道：“诸位既不想回京城，那就在这里多留几日。”

　　既是康乐长公主还特意“关照”过的人，手下人自然不敢怠慢，待长公主走后便拖着那几个人走。至于王宣，落了一番水像是个落水狗，老老实实地跟着崔府的人走，只是经过赵羲和旁时，朝坐在地上的赵羲和看了一眼。

　　赵羲和眼睛直直地瞧着地上凸起来的小土包，眼睛眨也不眨，还在发愣。

　　“赵姑娘，地上凉，先随我去换身衣裳吧。”一只手递至赵羲和身前。

　　赵羲和回过神来，歉疚地朝崔敏笑了笑，手搭在崔敏的手掌上，借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轻声道：“崔大人，抱歉给您惹麻烦了。”

　　赵羲和的手很凉，像是一块冰，冒着一股白气儿似得向周围散发冷气。另一只手仓促地抓着遮挡的衣物，里面青色的衣裳湿透了，略微透出曼妙的曲线。

　　“有没有惹麻烦，您得自己和殿下说。”说罢崔敏轻咳一声，一旁的小丫鬟立即拿过来一件披风给赵羲和穿上。

　　薄暮暝暝，黑色笼罩着整片桃花潭。

　　回屋后洗了澡，又换了身衣服，楚虞一身冷意才被赶走，她手上握着汤婆子，斜着身子靠在床上，脸色渐渐变得红润。

　　常宁想起公主还没吃晚饭，正要推门出去拿点吃的，却听公主忽然道：“去把赵羲和找来。”

　　等把吃的端到公主房内时，屋外传来护卫的声音，说是赵羲和到了。

　　许是崔敏料到楚虞要问话，因而把赵羲和的房间安排在了楚虞住处附近，隔着一条长廊，半柱香不到就能走到。

　　楚虞确实有点饿了。

　　她捏了一块桂花糕送进嘴里，末了才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了一眼灯下美人，“解释一下？”

　　许是泡了个澡，心情不错，楚虞竟笑了起来。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这倒像是冷笑。一般康乐公主这么笑，大抵这人就要倒霉了。

　　一旁新来的护卫在楚虞的示意下走出了房间，关上门时诚心地为赵羲和担忧着。

　　赵羲和换了一身绛色衣裳，头发上的水还没完全干，跪在地上时一缕湿发贴在额角，肌肤胜雪，墨色如瀑，更像个瓷瓶子。

　　赵羲和垂着眸，忽的弯下腰去，双手交叉伏在地板上，额头紧紧贴着地板，俨然一副请罪的姿势。

　　楚虞挑着眉，从盘子里捡了块桂花糕吃。这桂花糕比公主府的要好吃，崔府在吃的喝的这方面果然不肯马虎。

　　“今日拉公主下水，并非故意。民女不会水，落水后太慌乱，不知如何就到了公主脚下。民女不知那是公主 ，以为是个树干，想借此上岸，没想到竟把公主拉下了水，民女罪该万死。”

　　春夜寒凉，赵羲和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伏下去的腰也轻轻颤抖着。

　　楚虞顺着腰往下看，如瀑长发从雪白的颈落下，搭在苍白的手腕上。

　　下面的人掌握不住楚虞的意思，不敢贸然照顾赵羲和，因此简单洗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后，赵羲和便一直被关在房中，手脚冰凉，蜷在角落瑟瑟发抖。

　　“你确实罪该万死。”楚虞敛了笑容，轻声回答。

　　她听见身旁常宁的吸气声。

　　小丫头方才还红着眼瞪着赵羲和，先下却开始担忧这人。

　　楚虞心叹，她还没说要怎么着呢，这就开始担忧和心疼了？果然红颜祸水，常宁这丫头胳膊肘老是拐来拐去的。

　　康乐公主自然不知道自己这话给人的威慑力，只当自己开了个玩笑。

　　她确实没打算杀赵羲和。

　　大周前两年天灾人祸齐发，国库空虚。皇帝把赵羲和召进京，估摸着是想从赵家手里拿点钱。

　　楚虞面前跪着的人，可是块金元宝，哪里舍得杀。

　　一番心理活动后，楚虞道:“起来吧。”

　　那头没动静。

　　楚虞不喜欢什么事都说第二次，不悦的眼神还没投过去，那头就传来虚弱的女声:“殿下，脚……脚麻了。”

　　常宁试探地看了公主一眼，过去把赵羲和扶起来，见楚虞打了个哈欠，又往门外扫了扫手，于是便把赵羲和送出了屋。

　　常宁对公主此举很意外。按照公主寻常的习惯，即便赵姑娘真是无心，此事不可能就这么作罢。

　　这不才走出几步，护卫跑上前来传话，说是公主要罚赵姑娘二十板子，因赵姑娘落水和王宣公子脱不了干系，王家那公子哥也要打二十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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