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为何那样》低绿枝

19、梦境

　　能带着这块玉佩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里，赵羲和和侯太傅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可楚虞从未听过侯太傅还收了除她以外的学生。

　　侯夫人拉着楚虞的手坐下，侯太傅摆了摆手，示意赵羲和也坐下。

　　他看着楚虞迷惑的目光，解释道：

　　“殿下，在你之前，老臣确实还收过一位学生，便是筱竹。只是赠了玉佩，还未行拜师礼，赵家就出事了，筱竹下落不明，老臣再没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如今赵将军沉冤得雪，筱竹得以回京，算是一件大好事。”侯太傅捋了捋长须，欣慰地笑了。

　　一旁赵羲和垂着眸静静听着，唇角勾起浅浅的笑。

　　侯夫人解下楚虞的披风，让侍女挂到一旁去，伸手摸了摸楚虞的头，慈爱道：“殿下，筱竹比你拜师早，说起来，你该叫她一声师姐。”

　　楚虞猛地僵住。

　　而后慢慢抬起头，看向赵羲和。

　　赵羲和坐在她对面，明眸善睐，浅笑嫣然。

　　她脖子上还挂着那块鹅卵石似的玉，玉没有露出来，红绳的一端却漏了出来，压在白皙的锁骨上。

　　楚虞咬牙微笑道：“羲和师姐。”

　　赵羲和回：“殿下客气了。”

　　正值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春风穿堂而过，带来丝丝花香。

　　侯府院子里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侯夫人有养花的习惯，闲暇时候常常提着锄头照料她的那些花。

　　有时楚虞正好来碰见了，也会拿着铁锹扒拉两把，结果常常是被侯夫人一脸嫌弃地拉开。

　　侯夫人道：“我前几日做了点桃花糕，给你们尝尝。”
　　说罢喊李嬷嬷去把桃花糕端上来。

　　楚虞笑道：“正好我从崔敏那儿得了些好的桃花酿，老师和夫人也一起尝尝。”抬眸看到赵羲和，“羲和师姐也尝尝。”

　　楚虞笑起来很甜，乖顺可爱的时候很讨老人欢喜。

　　侯夫人摸着楚虞身后的头发，笑得不见眼：“你这孩子，来我这儿还带什么东西啊？”

　　几人欢欢喜喜地说着话，又吃了一顿饭，楚虞看天色不早了，这才起身说告辞。

　　夫妻两人一起把楚虞和赵羲和送往门口。

　　楚虞和侯夫人比较亲近，全程都是扒拉着侯夫人的胳膊往外走。

　　赵羲和和侯太傅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

　　侯太傅年纪大了，走路要拄着拐杖走，脸上皆是风霜，双眸里的眼神也不太清明。

　　他偏头看着赵羲和，不知想到了什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筱竹——”

　　侯太傅晃了晃头，又道，“还是叫你羲和吧。羲和，听人说，你正在准备科考？”

　　赵羲和扶着老人，侧耳听着老人说话，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自己的学生。只是……”他轻轻拍了拍赵羲和的手，“别忘了老师以前教你的东西，为官之道是为民谋福。或许你有你自己想做的事，但是，万事都别越过你心中的那条线。”

　　赵羲和点了点头，温声答道：“学生记住了。”

　　到了侯府门前，马车正好出来，楚虞正要上马车，忽地想到一旁的赵羲和，回头问道：“羲和师姐，你带人来了吗？要不要我送你一遭？”

　　赵羲和似乎有点走神，侯夫人轻轻拍了她肩膀赵羲和才反应过来，“多谢殿下，我今日带了侍女和马车。”

　　既如此，也不用她费心了。

　　楚虞钻进马车，撩开帘子和夫妻两挥手。

　　太阳已经落入西山，空留温热的气息在大街小巷。

　　街上的小店陆陆续续关了门，几个孩童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玩爪子，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清脆入耳。

　　一个时辰后才到了摘星殿。

　　陈嬷嬷上前迎楚虞下轿，见楚虞一脸倦意，犹豫着道：“殿下，富康殿里正举办宫宴，殿下要不要去瞧瞧？”

　　楚虞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本宫先去泡个温泉休息一会儿，就不去参加宫宴了，皇兄来了叫我。”

　　温池里撒了花瓣，香雾缭绕。

　　楚虞背靠在温池边上，水汽朦胧，眼前场景渐渐变得模糊。

　　困意如图狂风暴雨袭来，花瓣在泉水中缓缓移动，楚虞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

　　似乎还是摘星殿里的温泉。

　　只是周围被一层浓雾紧紧包围着，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楚虞脚下生寒。

　　她低头看去，自己竟然是光脚踩在石板上。

　　石板很凉，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怎么回事？

　　楚虞喊道：“平安！”

　　声音朝很远处飘去，又被障碍物阻挡回来，一圈圈来回重叠的“平安——平安——”楚虞的耳朵刺得发痛，她痛苦地蹲下捂住耳朵。

　　有液体从指缝滑落，一路滑落到楚虞雪白的胳膊上。

　　楚虞感觉是自己耳朵流血了。

　　回声终于消失，楚虞战战兢兢地把手挪开。

　　一瞬间所有痛苦都消散了。楚虞朝自己的手上看去，上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双白皙的手，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楚虞恍惚间听见了水声和人浅浅的呼吸声。

　　浓雾遮住了前路。

　　楚虞咬了咬牙，一步一步往声音来源走。

　　那声音越来越小，楚虞继续走几步后，发现再没了呼吸声。

　　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脚底没那么冰了。那种透骨的寒冷消失不见，脚上的知觉渐渐恢复。

　　这诡异的浓雾让楚虞想停下脚步，然而身体不受控制，脚步依旧往前移。

　　她加快不了脚步，也停不下来，仿佛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楚虞听见很小的一声“叮咚”，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咯得她脚掌心有点疼。

　　慢慢的，身体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行使权又重新归还到楚虞手中。

　　楚虞停下脚步，蹲下身体看那个被她踩中的东西。

　　目光触及时却猛地顿住——

　　那是一只白玉耳坠。

　　玉质温润，娇俏美丽。

　　它应该挂在一只小巧的耳垂上，那耳垂上还有颗浅浅的红痣。

　　而不是出现在这里。

　　楚虞忽地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猛地抬头往前看。

　　眼前的浓雾几乎在一瞬间消散，温池上方的白纱无风而动，水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香气。

　　这种怪异且浅淡的香气曾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过。

　　她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

　　心猛地跳动起来，她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握着白玉耳坠，心中的某根弦不知不觉紧绷起来。

　　温池里似乎有人，隔着白纱有着模模糊糊的影子。

　　楚虞不受控制地走过去。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周遭景物都在飞一般地往后退，这段路却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那模模糊糊的人影一直就在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

　　终于踏上石阶。

　　楚虞掀开白纱，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消瘦的背影，蝴蝶骨清晰可见。

　　楚虞忽地生起气来，阔步向前抓住那个人的胳膊，往后一拉，强迫她转过身。

　　对方被楚虞一拽，直愣愣地转身，一张毫无生气的脸上镶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黑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

　　她见到楚虞，漆黑的眼珠子滚动了一下，歪头道：“殿——”

　　话还没说完，忽地身体一软往地上摔去。

　　楚虞伸手去抓她。

　　不出意外，两人齐齐摔在地上。

　　捂着摔疼的一边手臂坐起来，楚虞见赵羲和还躺在地上，闭着眼睛。

　　于是又爬过去把她扶坐起来，把她的头扶靠在怀里。

　　楚虞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赵羲和？你醒醒，你怎么在这？赵羲和！”

　　见人没有反应，又掐了掐她的人中。

　　怀中人轻咳一声，渐渐转醒，睫羽往上扇，露出微红的眼角。

　　她只身着单衣，精致的锁骨上还残留着水珠。那双眼带着氤氲朦胧的睡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楚虞。

　　如同死寂一般的暗夜，沉默的深渊里暗流涌动，下一刻就要爆发出奔腾的岩浆，熊熊烈火把天地一切都烧了干净。

　　……

　　要命。

　　楚虞手掌忽地有点烫，她闭上眼，努力平复心情。

　　半晌后开口道：“你耳坠掉了一只。”

　　出声却是颤抖的音调。

　　喉咙像是被烧过一样。

　　赵羲和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缩在她怀里。

　　两具身体只隔着几层薄薄的布料，楚虞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在慢慢变热，热度传到她身上，越发滚烫。

　　楚虞强硬地偏开头，注意力却丝毫不受控制地集中在赵羲和的耳垂上。

　　赵羲和只带了一只白玉耳坠。

　　耳坠较长，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落在她的脖子上，与她雪白的肌肤紧紧依靠。

　　另一只耳坠，在她的掌心。

　　那只没有带耳坠的耳垂上空落落的，那颗小小的红痣在水汽的作用下越发红，映得赵羲和肌肤越发白皙。

　　当然，还有那么一丝不可名状的艳色。

　　楚虞颤抖地伸出手，靠近那只耳垂。

　　她一只手环住赵羲和的腰，以防她滑落下去，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耳坠上的钩子穿过小小的耳孔。

　　耳孔周围有一圈乳白的绒毛，装点着发红的耳垂。

　　楚虞忽地想起一诗：犹抱琵琶半遮面。

　　她猛地眨眼，将脑中乱象丢出九霄云外。

　　一串动作一气呵成，耳坠的钩子串进小小是耳孔时，楚虞忽地有种解脱了的感觉。

　　下一瞬，天旋地转。

　　楚虞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赵羲和按在了地上。

　　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竟能牢牢地制住楚虞的四肢。

　　楚虞和赵羲和四目相对，一句“你干什么”还没说出口，楚虞惊恐地发现赵羲和膝盖挤开了她的双腿。

　　一瞬间，羞耻感让楚虞几乎要破口大骂。

　　迅速伏下来的人堵住了她的接下来的话。

　　楚虞脑中紧绷的弦“嗡”的一声断掉了。

　　楚虞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地想：赵羲和!我杀了你!

　　可下一刻。

　　白玉耳坠落在楚虞脸颊上，凉凉的，与她此刻滚烫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对比，柔软的触感从嘴唇传进大脑，她脑中空空。

　　或许，应该，楚虞要推开赵羲和，然后恼怒地甩她一耳光。

　　但是——
　　鬼迷心窍般，楚虞伸手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