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是我老攻》梨清河

9、狂风暴雨见幻影

　　明流放立马严肃了起来，厉声道：“饭菜有毒，下楼抓人！”
　　连平安眼前一亮，和他预料的一样，方才他一早就叫修竹下楼堵人。

　　下了楼，刚好与正从后厨内出来的连修竹撞见，他独身一人，眉头紧锁。
　　一见到连平安，立马道;“师兄，后厨没人，整个客栈的人都不见了！”

　　客栈上上下下找了一遍，硬是再也找不到原先的小二和老板娘，他们还去找了其他房间的客人，空空如也。整间客栈，其实就只有他们三大家的人。
　　此时天色渐晚，帆白的天际完全黑了下来，犹如一只黑爪袭向地面，让人如困兽般分不清方向。这一连天的雨依旧在哗哗地下着，雨如瀑布，电闪雷鸣。

　　“磅！”
　　一声惊雷略过黑夜，那闪着电明的光亮一瞬间滑过客栈内，照亮目前未中毒的八人。

　　“啊！师兄救命，我怕！”连丹橘到底是个女孩子，被这一亮吓地叫了起来，连忙朝着那人奔去。
　　“丹橘，不要怕！师兄在。”连经冬伸手，欲要搂上跑过来的连丹橘。

　　可是连丹橘也不知怎的，在如此害怕的环境下躲过了这双温暖的手，直接扑到连平安面前，躲在了连平安身后，小手还拉着连平安的衣袖挡住眼睛。
　　“呜呜，师兄，我怕。”连丹橘的嗓音有了些哭腔。

　　连丹橘最怕打雷，在连家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莫怕，我在。”连平安身形未动，只是轻声安抚。

　　“呜呜，我怕，师兄，呜呜.......师兄.......”连丹橘情绪似乎有些失控，她扯着连平安的衣袖不停抖着。
　　见到师妹略过自己，连经冬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又见她瑟瑟发抖不已，转身去把客栈的门关上，把那雷鸣的闪光关在门外。

　　“磅！”又是一声惊雷平地起。
　　“剑仙，救命啊！呜呜，我也怕，呜呜.......”没想到，方才还稍微镇定的燕七炮竟然也慌张了起来，猛地朝连平安扑去，扯住了他另外一边的衣袖，瑟瑟发抖起来。

　　连平安：“.......”
　　“燕兄。”连平安微微侧身叫了他一声，可是燕七炮完全不顾及，一个劲在自言自语，抖个不停。

　　“阿弥陀佛，各路神仙，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从来没有做坏事，有因便有果，呜呜，我没有害过人，没有，没有！我没有因，也没有果子啊.......”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燕七炮开始一边扯着他的衣袖，一边摆手，好像对面有什么脏东西过来。

　　可对面完全空气，什么都没有。
　　连平安心里诧异，虽说燕家平时是以嘴炮闻名，可是剑术好歹也是排名百门中排名第三，燕家弟子不至于一遇到这点情况就害怕地要命。

　　“磅！”又是一阵雷鸣。
　　一直时刻受在连平安身边的连修竹立马跑去了桌椅边，蹲下，双手捂住头，身子开始不停摇晃起来，他时而晃向右边，时而晃向左边，似乎在对抗什么东西。

　　连平安心一惊，立马看向其他人，明流放虽然还站在原地，可他双目紧闭，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垂落握拳，整个人动弹不得，双脚像是被钉住在地面。
　　他旁边的明黄梁更是不得了，竟然跑去酒桶那边，随手抓了个曲柄斗，不停舀酒来喝，喝的稀里哗啦，一口接一口，酒水都洒在了身上。

　　晃荡一声，一道明晃晃的剑意闪过，连平安惊得抬眸，只见连经冬双目赤红，举着锋利的剑刃朝着他而来。
　　“连经冬！\"连平安大声呵斥，霜寒的眸子冷意森然。

　　然后连经冬彷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他举着剑，脚步缓慢地一步步朝着连平安走去。
　　”磅！“第四声惊雷。

　　蓦然，连经冬的眼角竟然开始流出了血泪，他的表情扭曲，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左手手掌包在握剑的右手上，这是一种想要阻止的动作。
　　不好，这雷有问题。

　　连平安蹙眉，终于意识到了方才其他人奇怪的举动都是因为入了魔。
　　等等，千花明呢？！

　　他蓦地抬眸，欲要寻找这人。
　　”磅，“第五声雷鸣轰然而下，比之前的更凶狠，更清晰，像是直接从头上的屋顶劈下来般，震耳欲聋，把客栈掀个天翻地覆。

　　与之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风雨扑了进来，这一看，才发现千花明不知何时溜到了门口处，把方才连经冬关上的六扇大门打开了一扇，开的还是正中间这一扇。
　　风和雨随即汹涌迎来，外头黑云压山的气势袭来，连天的暴雨密极了，这一看，宛如客栈身处海底深渊。

　　千花明像个没事人一般，搬了一个长凳子拦在门口，倾身斜坐了上去，背靠木门边。
　　“千花明！”连平安道是以为他也着魔了，做出这等疯狂事。

　　这红衣少年莫不是想以自身之躯挡住外头那漫天的凶险荆棘？！
　　凭什么，就凭他那纤细的身子么！
　　这个念头刚落下，只见千花明从怀里掏出了一片嫩绿的细叶子，放到唇边，曲意未闻调先起，两三声后，曲子渐出。
　　调子起伏有序，高低之间慢慢有了曲意。

　　外头的狂风暴雨肆虐着，随着调子的起头越演越烈，连平安的眼睛里此时只有那不停哗哗倾盆的大雨，昏暗的夜色，处处煞白的电闪雷鸣，以及在这样一副背景下的红衣凭栏少年。
　　蓦然，那外头的雨水竟然混成了一团瀑布，雨水卷缩，如滔天的骇浪朝红衣少年展开双臂，就要将他席卷而去。连平安瞳孔一缩，“小心！”

　　话出口，他的身形也跟着动，欲要拔剑冲向那少年。可硬是被左右两个瑟瑟发抖之人牵绊住。
　　连丹橘和燕七炮害怕地死命拖着连平安，让他左右动弹不得。

　　红衣少年却浑然不知这一切，他闭眼吹曲，曲调未见一丝混乱急促，反而更加悠长平和，曲意越发明朗，声调越发的亮耳。
　　连平安在调子起高的一霎那，本有些燥热的不安一下子荡然无存，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什么欲念也没有。

　　原本周遭应是暴雨雷鸣，此刻却全然消失，耳畔间徒留细叶咏出来的曲调，平和舒心。
　　猛地，一阵嘈嘈切切的战鼓声响起，连平安的眼睛里起了一层薄雾，雾气深重，白雾迷茫。渐渐的，曲调激昂三分，雾里逐渐现出两军对垒的恢弘镜像。

　　镜像里，到处血流成河，无数百姓在哀怨，在流泪，断壁残垣，处处斑驳惨败，连平安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生灵涂炭。
　　镜像移动，所见之处是两拨人，一边是持剑的无数仙家道门，一边是模样奇异的妖精怪兽，两拨人在叫嚣着，在对峙，在搏斗。

　　镜像又移动，此时云雾缠绕，白云浮于青山之腰。山巅上，分立对站在两个人，一白一黑。
　　白衣男子俊美非凡，宛如谛仙。黑衣男子邪魅洒脱，如彼岸旁盛开的曼陀罗花。

　　白衣男子面目温雅，此时那温柔的眉间却是紧紧拧着。
　　他道:“小岚，收手罢。”

　　黑衣男子听了，大笑三声，笑声中竟有几分的悲苦，“路已开，这条路我只能一路往下走。”
　　黑衣男子叹了一气：“兰耶溪，这条路从来没有回头路。”

　　“一切都不晚，只要你现在停下，放过苍生，放过你自己。“
　　”放过苍生，呵，你是指那恶臭虚假的百门吧，我告诉你，今日，我就要让他们都在这世间消失。“黑衣男子斜飞的眉宇皆是邪佞之色。

　　”小岚，你为了复仇，让自己成妖，让无辜的百姓为你的愤怒牺牲，这一切都值得吗？“
　　”当初我们在兰家菩提树下发誓，誓死要守卫这天下百姓，除暴安良，行走江湖。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你住口，守卫这天下百姓？呵赫赫呵.....我今生永远忘不了兰家灭门的那一幕，我心怀天下苍生，可天下苍生却是如何对我？“
　　”兰家上下一百余口，全部被烧死。我恨，我真的好恨。兰耶溪，我没有你那么无情无义，兰家的仇，我一定要报！“

　　“小岚，百门已得到惩罚，收手罢，再不收手，将会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呵，自然是毁了这天下。”

　　说着，手上凝聚一团紫色雾气，力量强大。
　　兰耶溪见状，立马拔出了手里的剑，雪白的剑身，一尘不染，犹如美玉做的一般，从剑柄到剑尖，无一瑕疵。

　　是慈悲剑！连平安心里一惊。
　　“你的剑术即使再高明，却极不了我手里的千年妖力，该停手的是你！”兰岚狂笑。

　　兰耶溪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持剑却不把剑峰对准兰岚，反而换了方向，双手握上刀刃，刀锋朝向自己。
　　兰岚瞧见他这一奇怪的举动，问：“你要做什么！”

　　他缓缓道：“兰家是铸剑世家，这慈悲剑修了百年才出剑阁，兰家先祖曾言，这剑必定是天下第一神剑，剑力强大，万剑归宗，无一不灭。”
　　“那又如何，这剑自从入你手，五年了，虽说比天下之剑好上几倍，可终究也不过是一把破剑。剑灵合一，万剑归宗。我倒是从未见你用它驾驭过任何剑，说到底，不过是骗人的把戏。”兰岚极为不屑。

　　兰耶溪叹气，“那是因为，你若是要做到万剑归宗，必定先唤起剑灵。剑灵嗜血，必须取剑主心头血，才可使万剑归宗。”
　　兰岚脸色一变，“兰耶溪，你可要想清楚了，为了这无谓的苍生，你当真要用命相护？”

　　“兰家的血海深仇，你怎可轻易放下？”
　　兰耶溪：“我已放下。”

　　“为何！”
　　“小岚，兰家人当时若是不灭，不过两天，百余人就会成魔。”

　　“那有怎样，我恨，是这苍生负了兰家，我真的好恨......”
　　兰岚手中的妖气越来越猛烈，他的双目竟立刻赤红入火，浑身上下的妖气冲天。

　　“扑哧。”雪白剑身入心，白衣染血，慈悲瞬间一片血红。
　　“不，师兄！”黑衣男子见到那抹血色，双目猛地一震，手上的妖力一下子就收缩起来，随之在空气中化为一缕青烟。

　　“师兄！”黑衣男子足见一点，飞快地略过山际，接住白衣男子的身子。
　　”小岚，师兄有罪。“

　　”若是当年兰家被灭，我能早点从山海之境醒来寻到你，你也不至于独自一人流落世道。我知道，那一年，你必定受了很多苦。“
　　天下之人皆恨兰家，兰岚身为兰家人，世人对待他的态度可以想到。

　　流落街头，犹如走狗。
　　”师兄，师兄......“兰岚潸然泪下，身子颤抖不已，他从黑色的袍子里伸出右手抚上兰若溪的侧脸，衣袍滑落到手肘处，露出了一节瘦削的小手臂，手臂白皙，可是上面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结成了疤，永不褪去。
　　当年他落魄于街头，受尽万人鞭打。
　　这个恨，兰岚永生难忘。

　　忽然，慈悲剑倏地飞升悬在空中，地崩山摧的震响从四面八方而来，只见来的竟是密密麻麻的万剑，剑刃锋利，剑气十足。
　　兰岚抱着怀中之人，没有任何一丝躲闪。他的星眸里皆是泪，皆是伤。

　　然下一刻，兰岚只觉怀中一股力量而出，整个人被反抱了住，兰耶溪欺身而上，竟是帮他挡住了涌上来的刀剑。
　　“不，师兄！”兰岚推开他却推不动。

　　兰耶溪此时紧紧用力抱住兰岚，一白一黑的身影，从山巅坠落，紧跟他们身后的是万剑追击。
　　兰耶溪面色苍白，胸中的血还有背上的血把白衣染成了红衣，不见一丝白色，每一眼都是深红，人间再无其他颜色。
　　兰岚笑了，眼中落泪。

　　喃喃道：“我倾倒了这天下又如何，我报了仇，毁了这天地都不怕，可我没想到，我......终究是负了你一人。”
　　“你一人可抵天下，我错了，小岚错了......”

　　“师兄，小岚错了。”
　　连平安的心脏只觉猛烈收缩，一股难言的悲伤侵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