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是我老攻》梨清河

84、修道之人，本就是斩妖除魔

　　“道有道，于立身之处。道一：斩妖除魔，怜天下；道二：斩妖除魔，安天下；道三：斩妖除魔，护天下……”
　　哗啦啦，书页翻飞，一块檀木掉落在地上。
　　“平安，为何不认真读书？莫不是在发呆？檀木都掉了，成何体统！”连斛斯扯着花白胡子，气地眼冒金星。
　　“师傅……徒儿读到此处有一事不明，一时出神，不小心碰掉了檀木……”
　　“……你安静内敛，究竟这书里哪句话令你出神？”
　　“书里说，修道之人的职责便是斩妖除魔，可若是那妖并没有做出害人之事呢？为何定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放肆！“连斛斯重重用书籍拍了桌面，”妖怪乃是世间最恶毒的东西，吸食人的精气修炼成道，百年前更是发动了大战向我们进攻，人间差点就毁于涂旦，他们根本就不喜人，现在没有做出害人之事，你又怎知后面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若是真的等到了那时候，我们就自身难保了，所以一定要防患于未然，见妖即杀，不可一时心软！“
　　“……可是……“
　　“闭嘴！平安，你现下还小，不知那妖怪的险恶，若是你日后稍大一些，便会理解为师的话。“
　　“那后山的青姑呢？她不是人，体内有妖血，她也是妖么？“
　　“……“，树上的知了鸣叫地厉害，窗外的天压得很低，起风了。
　　“那师傅也要把青姑杀了吗……可是我不想……我也不愿……“
　　长长的叹息自白发老人的喉咙里传出，“平安，师傅不会这样做的……青青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呢……“
　　“那这书上说得就是错的，修道之人不一定要斩妖除魔的，若是妖是好的，我们还可以和他们来往……“
　　“跪下！“
　　一声呵斥，令稚气的嗓音截然而止。
　　“师傅……“
　　“跪下！“
　　细细簌簌的衣衫拖地声，扑通一声，跪下的人膝盖砸在了光亮的木地板上。
　　“伸手！“
　　一双玉白无暇，指缝间带着剑茧的小手伸了出来，摊开，两手手心朝上，怯怯生生。
　　“啪！“
　　“啪！“
　　“啪！“
　　戒尺一道一道地打在手心上，还没打几下，手心就泛红了。
　　跪在地上的小男孩疼的眼泛泪珠，紧紧咬着牙，不吭一声。
　　“平安，你可要记住，人和妖本就势不两立，你绝对不可对妖怪心慈手软，修道之人，本就是斩妖除魔，若没有做到，那我们连家就当没有你这个人！”
　　“你可知！？”
　　这一声问责像是天塌下来一般，重重压在了连平安的肩头上，喘不过气。
　　后来……后来他不服气，还是会问出这种为何一定要与妖势不两立的废话来，因为他不曾见过妖怪行凶，当然，收获的每每都是一顿戒尺伺候。直到他出了山门，在外做任务，遇见那差点把他吞入虎口的虎妖，他才知道妖怪确实可憎……
　　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人有好坏，妖也应该有好坏之分……可他也不再问师傅问题了，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因为问了师傅，师傅只会说只要是妖就是坏的。
　　唯一能够令他笑出声的只有林子里的一些小动物，他是极喜欢小动物的，尤其是毛茸茸的小东西，多么小，多么柔软啊，每次摸一摸林子里跑出来的小兔子、桃树上的小松鼠、山下老奶奶送过来谢恩的大白猫;逗一逗水池里的小金鱼、门外看守的大黄狗……他都会无比愉悦。
　　可是好景不长，他还未愉悦几年，师傅就让人砍了桃树；大白猫也不见了，发现时是在山崖的底下；水池里的小金鱼因为咬了师兄，直接放火煮熟了；大黄狗误食毒蘑菇也死翘翘了……
　　一时之间，连家该有的生灵都消失了，仅剩下那只小兔子也不受人待见，它毛发血红，总是被其他弟子嫌弃是妖怪，偶尔才从林子里出来找他玩……
　　连平安觉得寂寞啊，他无能为力……每次触碰到师傅那双饱含三分期许，三分担忧，四分严厉的眼睛，他就觉得头晕脑胀，一个音也发不出。
　　尤其是那高高举起的戒尺，那不是戒尺，那是天光里乍现的惊雷；浓厚雪山爆发的崩塌；无声落叶中的刀光剑影。他躲不掉，也受不住。
　　窗台明净几亮，半遮的窗花，窗外影影绰绰的绿叶中冒出一节翠竹，连平安侧靠在床榻边，恍惚回到了小时候，以为自己刚被戒尺打到昏迷了过去。每次他在书房晕倒，在自个房中醒来后，第一眼便是对床边上的窗外景色，也如现在这般，有竹子，有绿叶……
　　那时太小，身子弱，他还不能立马恢复行动，需要缓一缓，他便靠在床边就这样定定望着窗外，不言不语。
　　可惜，现在不是小时候，他也亦不是那懵懵懂懂，尚未分辨好坏的孩童……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自他唇中溢出。
　　这叹息情绪复杂，千言万语只能咽在肚子里。
　　他只好像个病怏怏的美人般依靠在床栏边，望竹秋悲，望了半会，他又想到了商商，那倒在他眼前的绝望和无助，他难受极了。
　　缓缓闭上眸子，他斜靠在床边，任窗头的微光照耀半边身子，再暖却是暖不进心底。
　　他才闭上眼睛不到半会，木门被人打开，人未进，甜腻的酒香就先袭向室内，酒香逼人。光是闻见这甜腻的香味，连平安也知道是何人进来，他继续闭眸，不言不语。
　　那股清香的甜味越来越近，越来越浓郁，似乎就近在鼻尖。
　　细细簌簌的脚步声，近了，床榻微微凹陷，来人坐在了床边，看着他，他却闭眼。
　　“……安兄，你还没醒来么……”
　　室内沉默，无人回应。
　　来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连平安的胸膛，力度很轻，一下一下地刚好戳在胸肌上。
　　连平安觉得颇累，他这时候想一个人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日后到底如何做……
　　他以为他不说话，千花明就会知趣离开。
　　那一下一下的戳一戳就像是挠痒痒，他能受的住。
　　半晌，那手指就停止了戳一戳，但那逼人的甜香依旧没有散开半分，他全身荡漾期间，头竟是晕了几分。
　　来人没有再出声，室内静谧。
　　过了很久，大概有半刻钟的时间，连平安都没有察觉床榻边有人起身，那人竟是一直坐在床边。
　　是在等他醒来么？
　　念头刚冒出来，唇瓣忽而被一层温柔的柔软覆盖，软若蜜枣，含着温热的、酒香的、扑鼻的气息一齐涌进唇中。
　　连平安闭眼不敢睁开：“………！！！？”
　　来人动作轻柔，彷佛吻着迷恋的爱人，不敢用力，轻轻点点如游水戏珠。连平安的脑袋里似乎瞬间在放着烟花，轰——的一下，炸开了。他瞧见漫天烟花齐放；满山茶靡开尽；万千星辰闪烁，在花灯满天的夜幕下，一袭红衣身处其中笑得明媚欢悦，如从宫墙上挂着的烫卷金箔美人图走了出来，一颦一笑如滚烫烙印，桃花灼灼。
　　他轻呢：“安兄，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要失去你时多么害怕……我现在想起只觉得庆幸商商给了灵水，不然……”
　　他的声音清朗细腻，如上好的桃花酿，回味无穷；又像是远山的薄雾，氤氲神秘，陷进里头恐走不出。
　　他说了好多细语，连平安才知道他当时一定担心坏了，他真气受损，又经受打击，他怕自己就此别过，怎么会呢，这一切的错怪不了任何人……
　　最后，连平安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一句话，他说：“连平安，我似乎对你有了别的心思，怎么办呢……”
　　这一吻本该只是盖在唇瓣之上，可不知怎的，许是见他闭眼毫无动静，来人竟是渐渐撬开了他的唇。
　　那狡猾灵动的舌尖像是甜糯的糯米糕，令连平安心生欢喜，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甜食了。
　　连平安不敢动，他这二十四年来，未经历过情爱之事，自是不知当下应该怎么做，只是庆幸自己现在装睡。
　　修道之人本就超脱世俗，得道者更是需守着寂寞苦修，若能寻个修道伴侣一起扶持自然也是美事一桩，可若是寻不到，大都做好了孑然一人的准备，所以对于能寻个喜欢的人来说，已经是不容易，是男是女更是无所谓，世家之人皆都看得开。
　　连平安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个小郎君有了别的心思。
　　可眼下，他确实动心了，他非但没有觉得唐突，还非常愉悦。
　　千花明吻得生硬，又带着小心翼翼，似乎很怕吵醒他，但是这种浅尝根本止不了渴，随着这股甜腻的酒香四溢，连平安觉得这酒真是好喝，他慢慢回应来人，灵巧的舌尖与之旋转，渐渐掌控了局势，气息忽而不稳，千花明吻得凌乱了起来，欲有要结束的念头，连平安却不肯让他擅自离开，牵扯着他的气息，引导他，诱惑他。
　　窗外莲白的花朵含苞待放，片片花蕊密而大，花香四溢，招蜂引蝶。
　　半晌，日头光照从东南方向斜向了正中，光影翩飞，一只彩色蝴蝶飞进了窗户，落在了薄纱床帘上，床榻晃动了几下，蝴蝶受惊般地扑飞。
　　千花明从床榻上匆乱起身，转身走了几步到窗户边驻足，外头的暖阳照耀在红衣上，红光映衬在小脸上，如玉的面容多了几分羞红。
　　千花明剁了剁脚，瞪了一眼还在床边装睡的某人，气嘟嘟道：“连平安，平日里见你是正人君子一个，不想你这么会戏弄人，别睡了，我早就知道你醒了！”
　　空气静止几秒，连平安虽躺着也能感受到床帘外那人的怒目而视，他幽幽睁开了眸子，从床边支起半边身子，他捂手轻咳了几声，佯装体弱。
　　千花明冷笑：“别装了，灵水乃是世间灵药，你就是死了也能恢复大半条命，何况你只是真气涣散。”
　　轻咳声戛然而止。
　　千花明：“既你没推开，那我们就是互通心意，日后我定不会负你。”
　　咳，连平安这次是真被此人的直白惊到咳嗽。
　　“嗯？”千花明蹙眉。
　　“不妥？！”他轻问，但语气暗含涌动的危险。
　　“……没。”连平安老实回他。
　　“那你日后可知如何待我？”
　　“定不负你。”
　　闻言，千花明笑，眼角弯弯，眼睛眯眯，如天边的月牙，在连平安心里高高挂起。
　　连平安觉得，这世间怎会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儿呢。
　　不过幸好，这人是他的。
　　两人对视，隔着一米之远的距离，隔着薄纱的朦胧，情愫不言而喻。
　　轻风溜了进来，不小心把薄纱吹开，四目相对，透着莫须有的羞涩，却还是不舍得从对方身上移开目光。
　　互看了半会，千花明的美目流转光彩，动人心弦，他那小眼珠子转了几下，忽然问他：“你想见商商那丫头吗？”
　　猝不及防，连平安眼睛里好不容易升起来的笑意霎间就减弱了半分，商商……商商……
　　千花明早知晓他心中所想，道：“放心，那丫头还没死，她不过是陷入了沉睡。”
　　“还未……真的？！“连平安眼睛里又冒起了光。
　　“自然，我说话几时骗过你。“千花明瞪了他一眼，含着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