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是我老攻》梨清河

50、烤鸡还是练字？

　　午后十分，阳光暖照，一寸寸金灰洒在青瓦琉璃上，檐角的风铃被微风吹动，发出细腻轻巧的铃声。成排的竹林静默幽深，不言不语。
　　今日下午是练字，还是族长上课。弟子们都比先前的时间提前半刻钟到达，眼下学堂内一派热闹，弟子们从门外赶来，彼此都聊着天，有说有笑。
　　连平安跟着进门，直接朝着自己的座位而去，并不与其他人多加闲聊。他生性安静，又是少年英才，族内弟子因为太过于敬重而不敢上前与其攀谈。
　　渐渐地，周围的谈笑声突然弱了一些，一股甜香的气味正不知不觉靠近。
　　连平安转身坐下，抬头就与一双带笑的弯月对上。
　　少年眉目细腻锋利，一身红色衬得张扬舞爪，美丽动人。他的红在素雅的室内显眼异常，在一众青衫弟子中鹤立鸡群。
　　千花明笑笑，转了个身，落座在他旁边的空位上。桌子是双人桌，但其他的弟子从来不敢坐过来，所以他旁则的位置一直空着。
　　周围的弟子不知是谁，发出了一道冷抽的声音。
　　连平安不由侧头望向身旁的红衣少年，少年对桌上的东西似乎很好奇，东摸摸毛笔，西嗅嗅宣纸。
　　连平安：“……“，开口问，”千兄你这是？“
　　千花明放下宣纸，抹了抹鼻尖，侧脸望向他，笑着道：“来上课啊！“
　　连平安：“可你平时这个时候都在外头闲逛的。“
　　千花明望着他一本正经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心想：还不都是你说我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我现在不就来好好表现自己。面上笑道：“安兄你这话就不对了，练字可以修身养性，正是我们这种修道之人需要做的。“
　　连平安：“……“
　　不多会，连斛斯就进来了，顿时，周围的人立刻在自己位置上坐得端正，不再与人交谈，学堂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连斛斯进来一扫座下的弟子，看到一袭红衣少年时，眼睛里滑过一抹惊奇，但并没有多说什么。有人愿意来学堂练字读书，连斛斯是非常欢迎的。
　　连斛斯先是捡了几篇有才学的诗文朗诵，随后抽取其中一篇，与大伙一起练写。他在台上提着毛笔练字，弟子们则在底下练字。
　　学堂内此时非常安静，因是族长在上头镇着场子，底下的弟子个个都认真书写，不敢有一丝怠慢。
　　连平安坐姿端正，脊背挺直，执笔书写，动作有轻有重。另一侧的千花明神情认真，但坐姿随意放松，一手撑着太阳穴，一手书写。
　　写了半会，红衣少年时不时发出“渍渍”声，似乎很不满意，用毛笔的顶端挠了挠头，又把面前的宣纸揉成一团丢到一旁。
　　动作幅度不小，连平安虽注意到这一点，却也没多大理会他。
　　不料，连平安刚写完这篇文章的最后一个字，一个纸团冒得打到了毛笔落笔处，毛笔被推搡了一下，竟是把那一撇给撇飞了，还滴了一滴墨水在上头。本来应该是完美无瑕的作品硬生生被这一点给破坏了。
　　连平安眉头一挑，执着笔顿了顿，内心：“……”
　　放下笔，深吸一口气，转头望向扔纸团的红衣少年，悄声问：“千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哪知这红衣少年似乎一点也没发觉自己的捣乱，笑得眼睛弯弯，四周看看，伸出一根食指放在自己唇边，朝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还把自己面前的纸张递到连平安那，神秘兮兮的。
　　连平安扫了一眼放到他桌面上的宣纸，只见这白纸上绘着一幅画，里头有集市的招牌旌旗，街上人来人往，画中心是一个头顶一叠碗筷的小孩，小孩双手还挂着两只木桶，面露笑容，神情逼真。周围还有不少人，许是看表演的群众，边上还有一个拿着托盘的男人，虽没有画面容，但动作画得到位，一看就是在收赏银，脊背还稍微有些弯曲。
　　这幅画简洁简单，绘地错落有致，重点是小孩，他就画得细致具体，连那小孩的酒窝深浅都绘了出来，旁侧不重要的人就只是描了身形动作，并未加容貌。
　　连平安面无表情道：“我倒是以为你在练字，不想是在画画。”
　　千花明对他笑笑，扬着脸，“练字我确实练了，不过有些无聊，我写着写着就画了起来，这可不关我的事，是这的毛笔太好用了。”
　　连平安瞥了他一眼：“这么说来还是毛笔的错？”
　　千花明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委屈道：“我不喜欢练字，我喜欢画画。”他说着，还抿了抿唇，又突然展开笑容，“而且你看看这画，那小孩是不是很引人注意？这是我昨日下山时在集市逛到的，这个小孩家里很穷，只好出来卖艺。他力气蛮大的，提着两桶水，头顶十个碗，还笑得轻松。我瞧着喜欢，赏了一两银子呢。“
　　连平安了然，道：“千兄人真好。”
　　“那是自然。不过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千花明脸上得意，“那小孩我瞧着有几分练剑的天赋，而且他力气大，适合去用大刀的道家修行，假以时日必定有所成。”
　　连平安问：“那你是想要帮那小孩进去？世家并不容易进，进去修行者需经过考试。”
　　千花明点头：“自然要帮的，我昨日离去前已经和他约定好了，五日后去找他。我知道难进，不过我相信对那孩子来说应该不难。我有信心。”
　　他说得自然，彷佛理所应当。
　　连平安心里微微惊奇一下，道：“千兄不怕麻烦？“
　　平白无故帮助一个陌生人，还是要进世家修炼这等大事，实在是有些自找麻烦。
　　“我不怕麻烦。“千花明笑笑，懒散地换了一条腿盘着，撑着下巴。
　　“这人间事都是麻烦事，不过我相信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想做的事，从来就不怕麻烦，我也最喜欢麻烦了。“
　　连平安默了默，不知说些什么。世家弟子习惯静心修炼，这也导致了与外人交往不甚密切，时常面对人间百态会多几分冷漠之色。
　　而眼前这位红衣少年却一点里里外外都都不像世家之人，冷漠少有，洒脱异常，更难得是他美的不似一般俗人，眼里却装着天下的热闹。
　　“平安。“突然，一道严厉之声响起。千花明眉头一挑，快速地把桌面上的画纸收了回来，藏在自己的衣摆下，抹了抹腿上的红衣褶皱，与连平安拉开距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连斛斯不知何时走到了两人桌子的前面，他眉宇蹙着，眉中心的皱纹痕深了几分。
　　连平安乖巧道：“师傅。“
　　只见连斛斯拿起了连平安桌面上的练字纸，上头的一撇歪地很显眼，很不好看。连斛斯不免道：“你已经练了十几年的字，怎地还像新学一样，一笔一画都写不端正？“
　　连平安：“是弟子大意。“
　　“练字如练心，一心二用必定写不端正。”连斛斯意有所指。
　　“是，师傅。”连平安回。
　　连斛斯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红衣少年，倒是什么也没说，挥了挥袖子，便离开了。
　　见他走远，千花明同情道：“安兄，我好像害你被说了，我真是过意不去。”又眼睛突然亮亮的，“不然我请你去吃烧鸡赔罪如何！？”
　　连平安坐直身子，端起架在研磨盘上的毛笔，叹气道：“若是过意不去，那就请千兄现下安静些，烧鸡就不必了。”
　　连平安执起毛笔，又铺了一张白净的宣纸，打算重新写过一遍再交上去。
　　千花明随即趴在桌面上，侧头凝望他，笑地眼睛眯眯，“好，那我不说话了。”
　　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乖乖地盯着连平安写字，脑子里却在想着要吃哪家烧鸡，是新乡楼的正宗盐水鸡，还是悦来楼的蜜香烤鸡呢，抑或是桂香阁的黄鳝蒸鲜鸡……
　　外头，夏风阵阵，日头微晒，竹香越发清幽。
　　**
　　弯月如勾，夜色魅人。
　　漆黑的幕帘下，一道红衣飘飘的身影在青葱的小径上游走。千花明左手提着一只烧鸭，右手举着酒壶饮酒。周围寂静无声，静得一儿声响也没有，那双沉黑色的靴子看似有力地踩在地面上，可踩下去那一霎那，竟是无声。
　　此时已经是辰时，连家多数弟子这会都在自个院子里静养，极少有人会出来。在灯火不明的夜色下，千花明的亮眸越发生动灵气，每喝一口酒，眸子就亮的很，还沉浸着笑意。
　　他刚经过一道回廊，就被某个从药房溜出来的人叫住了。
　　“好姐姐！”稚气的童声在四下无人时清亮许多。
　　千花明脚步一顿，望着眼前这个拦着他的参商，只见参商捂着嘴，吃惊道：“你竟敢买烤鸭回来！“
　　千花明把烤鸭往上提了提，叫她抓不到。“对啊，怎地？“
　　“连家有规矩的，今天不是荤食日。好姐姐，要是被人发现，你可是要——“参商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睛里透着狡黠。
　　千花明把酒壶塞回腰带，伸手在自己的红衣上摸了摸酒渍，随后拍了拍参商的肩膀，小声道：“无碍，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谁会知道。你这小丫头可要好好待我，我为了躲避白日被发现，这才夜里买回来的。“
　　参商眼珠子转得贼快，伸出白皙短小的五指，“唔——那你给我吃点！“
　　千花明笑笑，在烤鸭上扯下了一个鸭腿放到她手里，还阴测测道了一声：“好了，吃了我的东西要是敢背叛我，你就烂嘴！“
　　参商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乖巧地点点头，她是有些惧怕这个美丽的姐姐的！
　　贿赂了参商，千花明就轻飘飘地离开，奔着竹西院而去。参商拿到鸭腿后，立马回了药房偷吃起来，她本来是出来透口气的，没想到拐来了一顿夜宵。
　　竹西院门前，木门虚掩，千花明刚步至，他就朝着木门的缝里张望了下，见四下无人，他轻轻地推开木门，转身关上，又躲在暗处仔细瞧了瞧连平安那间房的动静。
　　暗幽幽，没点灯，没声音。
　　千花明挑了挑眉，心道：安兄不在房内？
　　他踏出暗处，脚下的步子更是轻盈如风，如若细细一看，那靴子根本就没有沾地。他靠在一根竹林边，又细细观察了一会儿连平安的房间。这根竹子就在连平安窗前左侧，距离一米之远。窗子微微开了一点，没关实，透过那一点空隙，他眼尖地瞧见屋内确实没人。
　　千花明松了松气，这才迈开步子，高调地回到对面自己的房间。
　　他猛地推开房门，神气地溜到桌子边，一屁股坐下，把手里的烤鸭摆放到桌面上，眼珠子转了转，竟是从自己的右手红衣袖下摸出了一盒乳香糕点。把糕点放到烤鸭的旁边，他又摸了摸自己左手衣袖，摸出了一盒喷香的口水鸡。
　　一一排好这三样美食后，千花明俯下身子，深深吸了一口香气，随即动起双手，乐不思蜀地开始享用美食。
　　德祥楼的烤鸭油而不腻，烤鸭烤成金黄的色泽，皮脆肉嫩，咬一口嘎嘣脆。千花明看起来吃得很斯文优雅，一下口一小口地咬，可没几下，那只大烤鸭就全部变成一堆骨头在桌上，成了一地坟墓。接着千花明把魔爪伸到了乳香糕点，这次吃得较为随意，一手撑着太阳穴，后背弯着，懒懒坐在凳子上，另外一手伸出两根手指，衔着一块一块的白玉糕点往嘴里送，明亮的眼睛一直望着外头的夜色，颇为惬意。
　　也是三两下，他就吃完了一盒糕点，他舔了舔唇，从腰间掏出酒壶，喝了几口小酒，砸砸吧了下嘴，小手又摸向最后一盒口水鸡，口水鸡被切成一块块的，炸好的脆皮上撒了几粒孜然，轻轻咬一口，那炸汁从皮里流了出来，他于是一口就把这块炸鸡吞进嘴里，大嚼特嚼，又是三两下，这盒口水鸡就剩下盒子了。
　　吃完美食，千花明眼珠子滴溜溜地，灵动又含着笑意。他地小手挥了挥，桌上的残骸一溜烟全部都不见了，桌面干净如新。他又朝着空气嗅了嗅，觉得不妥，又再次挥了挥手，窗子啪地打开，一股气息集合在空气中，随即顺着窗户溜了出去。做完这一切，千花明心安了。他起身走到床边，一骨碌翻身上床，靴子也没脱，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悠哉游哉。
　　他盯着眼前飘动的纱帘，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张合着，过了一个时辰，没睡着。
　　周围安静异常，夏虫鸣叫，若是对面有人回来开门，他定是能听见。
　　可问题是：没人回来……
　　千花明不由想：安兄这么晚怎么还没回来？要是知道他这么晚都没回，自己方才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想到了连平安屋内那水盆里的小金鱼。
　　连平安平日里极少喂养小金鱼，也不知道今日他有没有喂到，如果没有，那小金鱼可是要饿的面黄肌瘦，发育不良。
　　这么一想，他的善心发作，从床上起身，夜色下，勾起的眼尾流转笑意。红衣一动，他就从自个的房门去到了对面的房门前。
　　朗朗月色，夜色浓重。
　　十几米处的一小片竹林被一阵风拂过，风与叶子的摩挲间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月色的阴影处，立着一抹红衣。
　　门没上锁，千花明轻轻推开眼前的木门，闪身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