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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齐王试情 ...

  •   次日,丝毫不知内情的小梨儿早早为我梳洗打扮,按品大妆,又兴高采烈地捧着一推首饰任我挑选:“今天王妃的册妃大典,可要打扮得隆重些,才能艳压群芳呢!”
      我顺手把她刚给我插上的紫金牡丹簪摘下,淡淡道:“给我梳最平常的髻就好。”
      梨儿兀自犹豫,忽进来一个面生的侍女打扮的姑娘:“传王爷话,原定于辰时的册妃大典推迟举行,媚妃不必进殿,各阁的妃嫔也已通知不必来绿筱阁叩拜,王爷请媚妃保重玉体。”传完话后,那女子又恭恭敬敬进前两步跪下,“奴婢夕颜,奉王爷旨从今天起在绿筱阁中贴身侍候。”
      果然不出所料,我被软禁了。准“王妃”变成了“媚妃”。
      其实,他以后会怎么侍我,我并不在乎,他本来就不是我的真龙天子。福份自有天定,他的也好我的也好,我只是把我应该做的做到而已!至于夕颜呢,我绝对支持她的女特务工作,只是在一个纯粹一点秘密都没有的人身边,估计她的业绩会被判不及格。
      接下来的日子,我整日窝在绿筱阁里与梨儿夕颜习书刺绣、偶尔月下练练歌舞,慢慢“调理”身体,倒也乐得自在。
      ……
      这一日,我携梨儿至绿筱阁的“心栖亭”,昏昏然斜倚在凉榻上,半寐半醒。夕颜不请自来。
      “王妃娘娘,听夕颜姐姐说,王爷昨日在太极殿之上挂帅了呢,威风极了。”我的心一沉,梨儿不知道洞房那夜我与齐王的对话,所以也不知避嫌。我看了一眼夕颜,此时正敛眉将西米露倒入玉碗当中,仿佛没听到。
      “是吗?”我淡淡道。
      “嗯,听说……”
      “梨儿,我头好疼,来帮我揉揉这里”我半眯羽睫,指着太阳穴说道。
      这时,扑的一声,一只白鸽落不远处的驳驳花影中,咕咕地叫着,像是寻找着什么,趁着夕颜回房取团扇的功夫,我急忙向梨儿说:“快,把那只鸽子抓来”
      灵巧的梨儿很快就抱着白鸽回来了,惊讶道:“咦?这鸽子的脚上绑着丝绢呢!”
      我急忙拿过丝绢……待夕颜用团扇给我扇风时,我已经悠然地躺在竹椅上假寐了
      “王妃,还是回阁内歇息吧,在这儿睡着了恐怕受了凉。”梨儿突然学机灵了!
      “唔”我起身回阁,拉下幔帐,心怦怦乱跳,展开丝绢,异想天开地祈祷:这是上天给我送来的暗号,里面写着能穿越回我的世界的咒语……
      隔着绛红纱帐后模糊的烛火,我屏住呼吸展开——上面既没写什么神瑜,也没有穿越回21世纪的咒语,只有很工整九个字,再如重锤般敲在我咚咚快跳的心上:
      “元吉有难,速到武德殿。”
      有难?难道和今日太极殿上挂帅有关么?我心中发急,欲下榻往武德殿去,忽想起武德殿是齐王府之正殿,平时不允许嫔妃踏足半步,现在又是深夜,这齐王府殿宇楼台众多,我如何识得。可,只怕是晚了一刻齐王便危险一分.
      从那日洞房那夜,我心中已了然他对“媚儿”的深情,也因为对这个小我三岁的男孩有了一丝悲悯——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几个男子能像他这般重情重意!所以"身为"媚儿,保护他的安全是应该的!如果有一天,我和媚儿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我也不愧对于她啊!于是轻声唤来梨儿,到关键时刻,我能信任的人只有她了。
      丑时的铜漏在仲夏夜敲响的时候,绿筱阁正门溜出两个娇小的身影,前面一个提前一盏银鹤鱼宫灯碎步紧紧,后面一个似乎更加着急,步履更轻盈一些,肤色莹莹温润、长长的丹蔻指甲紧扣着一幅丝绢——这两人正是梨儿和我。
      大约行了一刻钟,转过几个楼阁,梨儿停住了脚步,我知道前面的有三层楼高气势宏伟的大殿但是武德殿,于是打手势示意她回去。梨儿不放心地打手势说要小心,她去喊人来,我点了点头。
      此时,大殿的面前只剩我一人。
      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云雁羽锻长裙,极清冷的淡青色在月光下仿佛惨白如女鬼。
      武德殿的大门虚掩着,好像里面没有人,空荡荡的,亦没有一丝光亮。那灰色的石板砖从我的脚下延伸进高高的门槛,成了漆黑一片,即使是朱红色的门柱也被这漆黑渲染,仅能看见一半颜色。
      我用力推开半掩着的门,发出沉重而缓慢的“吱呀呀”的响声。并从殿门里传来了更大的、空荡的回声,我马上后悔自己没有带火烛过来,因为在踏进殿门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的思想——我不断地想象殿的深处、那团漆黑里空间会有些什么。也许会有很多密密麻麻的蝙蝠吊在梁上;也许是一个哀怨长发身穿红衣女人鬼魅的脸,也许会有黑衣大汉手拿着麻绳和白布准备绑架我或勒死我;也许,一群重甲利器的士兵挟持着齐王,他清澈的眼睛此刻充满着恐惧与绝望……想到这,我深深吸了口气,安抚自己慌乱的心,大喊了一句
      “谁在里面,快出来见我!我是齐王妃杨圭媚!”
      旋即,我听见了自己的回声,尖细、孱弱,颤抖中带着一丝大意凛然,有点像□□。
      “再不出声,我便叫人把武德殿翻过来!”
      等了一会,仍是一片沉寂。
      我在门后摸到一座手电筒大小的铜制烛台,用力扳下来,双手拿着,定定神,一步一步向黑暗中走去。
      “当!”丑时二更的铜漏猛然惊响,我不自禁的喊出了声“啊”,条件反射地转头去寻那响声的来源,可是没有停止的、向后退着的脚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我感觉自己失去了平衡,因为害怕,手中的烛台也没有握稳,当地掉在地上,心中暗想不好却不能控制自己的跌倒。
      这时,黑暗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正是朝我的方向走来,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心的紧张极了,好像丢了三魂六魄,没有力气站起来逃跑,只能紧紧抓起羽缎裹住身体。
      星光隐隐,重重花树乱影交杂纷错,像无数珊瑚枝桠的乱影,抖动着映在越走越近的那人身上,越发让人害怕。我屏住呼吸,用手撑着地,惊悚地向后退,唇瓣不住地发抖,手心沁出细腻的冷汗。
      那人的脚步却是渐渐地靠近,隐约可见石青色宝蓝蛟龙纹靴子,在靠近我一尺之遥,他停住脚步,蹲在了我跟前,面容也因此清晰起来——清澈的眼神、菱形的粉红薄唇、眉心轻拢:“王爷?!”
      我蜷缩的身子僵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媚儿,我该死……我不该试你……”李元吉怜痛的目光锁在我的脸上,乌黑的瞳底闪过一丝内疚的流光,此刻的我,收起一身带刺的锋芒,脆弱的模样像极了迷途的羔羊,更让他难受。像那晚一样将我打横将我抱起,也不说话,走出武德殿,向绿筱阁走去,四周万籁俱寂,我几乎听闻不见的喘息之声很是分明。
      强忍着被他的所为刺痛的心,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怒意:“那夕颜说的挂帅的事也是假的了?”
      “恩”
      我蓦然明白,长吸了一口气,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等到我再次醒来,发现已经躺在绿筱阁里,榻边坐着他,见我醒来,一把将我的身子扳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搂住我的纤腰,声音沙哑:“媚儿,你感觉怎么样?”
      我的身子硬生生地不答,只是泪水盈盈于睫,将落未落。他久久地看着我,仿佛被我的眼泪蛰疼了一样亦落泪。
      我知道,我这样含泪情态是惹人怜爱的,但此时身边若不是子漓,他的伤痛只能让我益发感觉到情之乏味。
      “我没事”我冷淡地推开齐王,将锦被扯在身上,受惊后苍白的脸色依没恢复半点
      “媚儿……”他的声音再低柔,也不能让我的心温暖半分,还未说完,我已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还跪在那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不,把周御奉请来,你们在殿外侯着!”齐王突然大发雷霆,梨儿与夕颜等一干人等忙不迭地去忙,慌乱中,听到器皿摔在地上的响声,结果又惹来齐王的一顿咒骂。
      我乏乏地合上双眼……

      ……

      恍惚间,齐王不知何时离开了绿筱阁,轩窗下忽然听到那只叫“绿笼儿”的鹦哥儿咶噪,喊梨儿不应,于是自已起身去让那鸟儿安静些。
      且行着,无意间瞥到心栖亭边,一个淡黄衣衫的人影一闪,隐进柳林里……不是梨儿也不夕颜,会是谁呢?想着想着,我蓦然惊醒,那不就是我吗?难道我的魂魄出了窍?!
      我低下头看自己,像是“半条命”里、玩家操作某个选项便能看见自己的双手持枪的动作一般(我的手上戴着那只腕表),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看不见自己的人——我发现我变成了一个透明人!
      惊异万分,循着那身影,我追随至一个雕梁画栋的宫殿,只是这个宫殿没有武德殿那般凌人气势,却自有一番堂皇宏丽,在殿的正上方有一个明黄色的匾额,上题墨字:两仪殿。
      走进两仪殿,在寂静的长廊上留下一阵清晰的脚步响。殿内自己正盈盈抚琴,一侧一男子席耳静听,似是子漓,想走上前去看清,却发现腿向灌了铅一样。正纳罕间,宫殿突然化作鸟语嫣嫣的青草地,天空碧蓝如洗,一个戴冠青衣淡逸俊朗的男子骑着一头黑色骏马驰骋而来,天哪!竟然是子漓!多日不见,他好像黑了一些,但浓直的眉仍如墨,幽黯无边的眼里也还是那纯粹的墨色,只是这墨色并不让人冷漠或者寒冷,只是不知为什么,少了一丝我熟悉的寥落与温和,多了一些凌厉。子漓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欣喜,他也穿越过来了吗?他是来找我吗?
      他的青裳边缘镶着一圈淡而明亮的光晕,让远处奔来的他就如天神降临。那种舒畅与明朗,就好像一望无垠的天空里,最优美的云朵飘在了太阳的前面,占去了太阳最耀眼的光芒。突然,子漓的马停了下来,马蹄“哒哒”原地兜了两圈,他飘动的青裳也随之平静。
      子漓下了马,半蹲在草地上,好像在轻轻地唤着谁,他的眼睛里开始现出异样的光亮:先是好奇的,紧接着关切的,然后是宠爱的,再后急促的,最后是伤痛的——仅仅有几秒钟,但他的瞳孔中竟变换了好多个故事。
      他看见了谁?我心中疑惑,很想问问他,也很想告诉他,我在这里。
      可是他却好像听不见我的声音。
      我就这样眼看着他目光中的伤痛越来越深,最后甚至变成暴戾与狂怒,天空也为之变色,转眼间乌云密布,雷鸣电闪。
      我只觉得脑中酸涨难言,急得要呕出血来,为什么他听不见我?他在为谁为伤心!?又为了什么而愤怒?!
      子漓,子漓……
      “王妃,醒醒,王妃……”我在夕颜的摇晃中清醒过来,满头的冷汗,始才知道刚才竟是做了一个梦。
      “王妃,刚才周御奉在您睡着的时候为您搭了脉,还开了几味方子,梨儿正在药房亲自煎煮……药方子给您过目。”夕颜知道我对她没有梨儿信任,所以办事事事谨慎。
      我瞥了一眼药方,多是一些益母草、乌鸡汤之类的软药,想是刚刚也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只是大夫开出来应景。只是字写的十分工整,不像前世医院里太夫那般龙飞凤舞,且用词温和文雅,不像是一个药方,倒像是一首诗。只是这诗的首字笔触都比句中加重一笔,是一首藏头诗?我认真看去,果真,将首字从上至下连贯地念道:
      “转世有望,务自珍重。”
      ------晕倒!这是偶然吗?还是天意在指引我?还是另有玄机?
      情不自禁地问夕颜:“这个周御奉是谁?你见过吗?”
      “他是皇上的御用医官,听说是最受后宫嫔妃们喜爱信任的,虽说很少出宫诊病,但因素来跟咱们王爷关系极好的缘故,并不见外。昨日王爷见王妃气色不佳,急召他来……王妃,今日因为您睡着不太方便,您看是不是明天让他再来一趟。”
      “好,我有些多年郁积的症状想向他请教。”
      “是,王妃,明儿一早就召他过来,一会您喝了药就早些休息吧”。

      这一晚,齐王没有进任何一个妃子的阁内歇息,从我这里离去后,独自在武德殿睡了。也许对于他来讲,今天的武德殿事件,令他解开了一些对我的误解,可是马上我就知道,不被误解被重视的日子也不那么好过——
      次日早上,齐王早早的来看我,我心烦托辞不见.
      隔日正午,他约我出去纳凉,我却只肯穿着宽松的衣服与他在心栖亭相见片刻。我的表情总是淡淡的,可是他却很开心。
      第四日,他亲自送来了很多珍珠,告诉夕颜帮我研磨成粉,用于美颜,免得病后过于憔悴。。
      第五日,如以前在黄华坊一样,留他饮了一杯茶,对弈三局,送客。
      ……
      因为他夜夜来打扰,我只能挂起“免见牌”。不过他仍是每夜都来。
      见我“翻牌子”的时候,他就会在心栖亭独坐,就着月色,对着我的茜纱窗独斟自饮,一坐就是半宿,让我连做梦都做得不自在。而我,从收到周御医的诘示,就日日夜夜盼着他的到来,可转眼半月,周御医却杳无音讯。我们都在等,等着不同的人,结果却是一样的:各自上了一场大火,各自嘴里起了溃疡。
      这天,正信手翻着班固的《两都赋》(来到古代的好处之一就是阅读古籍善本不必担心纸质脆弱这些无聊问题),却见齐王风尘仆仆地"闯"进来,提着蟾酥、牛黄、麝香、冰片一些中药,对梨儿道:“把这些药给你主子熬了,这是我亲自选的药材呢~~要细细的熬……”接着又讪讪转向我,“还生我的气?”我却转过脸去,不理他,不是生他的气,只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和好后必然是重拜花堂,还不如现在这般逍遥……
      “媚儿……”他抢过我的书,孩子气地藏在背后,之后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慢慢地拈起我的下巴,轻轻地抬起,逼我抬头迎视他的眸光。这是我第三次如此之近地看他的眼睛,他的眸中有着一种认真执着的雾气,他就这样专注的看着我、看着我,眼睛弥漫着满满的神情:爱恋、疼痛、怜惜、惧怕、甜蜜、疑问……仿佛要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地渗到人心里最深最深的地方去。
      而我,却能感觉到我的眼睛是空空的。
      一丝痛意,莫名地从心底纠结,无边无际地弥漫开来,直到氤氲了我的眼。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他,都会奇怪地钝钝地心痛,像是那株前世欠了眼泪的绛珠仙草
      ……
      “哗”梨儿端着六神羹掀帘进来,我慌忙将他推开,伸手唤道:“梨儿,拿药给我!”
      他却站起身接过青花瓷碗,不给我,走到那月牙案边打开糖罐,放了几颗我平时喝西米露时用的蔗糖,又回转身小心翼翼地端给我,喃喃道:“这样就不会苦了。”
      心中一暖——哎,这个人也不错,如果,穿越来的时候齐王是我的弟弟或者哥哥就好了,可以住进这衣食无忧的齐王府,享受他的温柔体帖,又可以没有自责……
      失神地陷入妄想,竟没有拿住碗。“咚”瓷碗跌在软软的毯子上,没碎,却把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六神汤洒得一干二净。
      突然,梨儿神色慌乱地跑过来。
      “王妃,王妃”,她呼吸凌乱,声音尖得反常
      “什么事?”
      梨儿看了齐王一眼,缄口不语。
      “说吧。”我温和地,希望缓解她的无措。
      “刚才梨儿给您熬六神羹时,还剩了一些,我储存在紫釉陶罐里放在厨房外的井檐上,结果被猫儿给拔洒了……”
      “无碍的,不过是打翻了一个紫釉陶罐,唉,可惜了!”我笑道。
      夕颜也拍拍胸口道:“真真被你给吓死了!这么一惊一乍的,那一个陶罐值什么?也让你这么没魂似的跑来?”
      “可是,可是……”梨儿好像还有话没讲出来,嘴唇竟然哆嗦起来。
      “讲啊,怎么了?”
      “猫儿死了,好像是吃了那药的缘故……”梨儿抬起头,乞求地直勾勾地看着我,嘴一咧,两眼一起涌出泪来,跪行几步转向齐王,忙不迭地连嗑了几个头:
      “王爷,这药是我亲手煎的,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骤然心惊!
      “啪,啪!”
      几声清脆的巴掌是赏给梨儿的,我明知她受了委屈,但因心智不是很清醒,竟没能来得及制止。
      “来人,给我查,是谁给本王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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