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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太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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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沉等人从楚铎的庄子上满身是血地向郢都走时,楚沉本来想派人去宫中打探消息,但是还没进到皇城中,就见郢都尹手下的衙役配合着御林军收拾路边的锦障,当即楚沉便上前拦住一个御林军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御林军从前在楚沉手底下训练过,因此认识楚沉,见楚沉一身还没干透的血,有些惊讶,但还是回答:“原来是小楚大人。陛下今日一早说昨夜做了个梦,梦中有高人指点,要陛下今日必须去太庙祭拜,才可保我大楚国运百年不衰。因此陛下今日罢了早朝,就去太庙祭拜了。”
楚沉在御林军士兵的陈述中慢慢冷静下来。他对御林军士兵还了个礼,道了谢,带着潘应翔和五百御林军进了城。
潘应翔在楚沉身后骑马赶上前来:“小楚大人,如今该如何是好?”
楚沉在楚铎庄子上的行动已经足以证明他不是楚铎一党。现在郢都当中,山雨欲来,不是楚铎一党,那就必须和萧钺站在一起。骑墙之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楚沉对潘应翔道:“我去太庙回禀陛下今日之事,你带着你的人去守武库,就说是奉陛下之命守护武库,不许任何人来此拿到一刀一剑。要是有人说你假传圣旨,就让人来找我。”
“是。”潘应翔的“是”字还没说完,楚沉便扬鞭策马向着太庙而去。潘应翔看了一眼楚沉的背影,带着人赶往武库。
御林军并不是每天所有人都当值。比如今日是潘应翔当值,明天潘应翔可能就不当值而去休沐了。所以在不当值的时候,御林军要把自己的甲胄和兵器交还给武库,在下次当值之前再从武库中领取兵甲。御林军每半个月轮换一波人,因此这么做并不繁杂。
楚沉如此安排,是怕有人发动了不当值的御林军做些什么。
兵器还是其次,主要是甲胄。有了甲胄的一方和没有甲胄的一方打斗,伤亡比不可同日而语。
太庙建在皇宫东面,建筑样式威严,檐牙高耸,占地没有皇宫大,因此虽然气氛十分肃穆。但是也能在皇宫的衬托下显出些娇小玲珑来。楚沉一路骑马奔来,郢都中现在恰好是早晨人们刚开始上工、上学、上班的时候,街道上没什么闲人,偶有几个匆匆的行人,见到楚沉骑马狂奔而来,也都早早远远避开了。
“放肆!来者何人!下马来见!”守着太庙的御林军当然也早就看见了楚沉,大喝一声,要让楚沉下马。
楚沉猛地一勒缰绳,马几乎直立起来,发出一声长嘶。楚沉在马上道:“大理寺正楚沉,求见陛下!”
“大理寺正”确实是个小官,但是“楚沉”却是拥有救驾之功的皇帝宠臣,于是看守太庙的御林军千夫长上前道:“原来是小楚大人。您求见陛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有,”千夫长打量着楚沉,“您最好先去沐浴更衣一番......”
楚沉知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算得上“御前失仪”,但是楚沉有一种预感,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让开!这事儿十万火急!要是真的耽误了,你们都想跟着陪葬吗?!”说完便一甩鞭子,马匹吃痛,尖鸣着冲开了御林军,冲进了肃穆庄严的太庙。
刚才的千夫长,楚沉不眼熟,应该不是洛明身边的人。他和洛明好歹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同僚,并且御林军的规模不大,一共也才四千人,千夫长手下其实是缩了编的,把五百当作一千,给了千夫长的待遇和编制,因此即使是洛明和楚沉一共统领两千人,手下也只有四个千夫长,整个御林军也只有八个千夫长,平时楚沉和洛明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与这八个千夫长不说是十分熟悉,至少也能混的个眼熟。
楚沉意识到,今天很可能要出大事。
很快,马匹带着楚沉冲进了正在进行祭祀的太庙大殿之前。钟鼓齐鸣,玉磬琳琅,太庙正殿高大的台阶之下,庄重典雅的礼乐正在奏鸣。楚沉顾不得那么多,在台阶下勒马,马匹的胸腔中发出一声极长极尖的嘶鸣,撕裂了一片祥和的氛围。
乐师们停止了奏乐,礼部的官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骑在马上、一身是血的楚沉,楚沉不管他们,跳下马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太庙台阶,一把拉住正在给香炉里插香的萧钺的手:“你跟我走!”
萧钺隔着珠串看着楚沉,安抚地腾出一只手来盖在他的手上:“怎么了?”
楚沉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楚沉在潘应翔把庄子里的人都处理完之后,又回到那个太湖石洞中,把所有的文件都让潘应翔着人带了回来,这只是其中最能体现楚铎和北燕勾结的一封。
就是以曹珏的名义写给北燕皇帝慕容烨的那一封。
萧钺今日来到太庙祭祀,显然不是“轻率”的临时起意,而是“深思熟虑”的临时起意。看着萧钺气定神闲,楚沉虽然不明白他的全盘计划是什么,但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他。
萧钺接过楚沉手里的信,将手里的香插进香炉里,转过身对身后完全在状况外的官员们道:“在昨夜,朕的梦中,那个高人还指点朕,让朕最好拿到一件东西,才能作为此次祭典的最好祭品,才能让上苍满意。高人告诉了朕地点,于是朕便让濯卿出宫寻找,果然在高人所说的地点找到了东西。”萧钺满面笑容地抽出信封中的信纸,开始念起来:“慕容烨阁下亲启:......”
这封信算是言辞简练,没多长时间萧钺就念完了。然而就像是楚沉在萧钺念信的时候就预料到的一样,听完这封信的内容,群臣脸色大变。
萧钺微笑着,向群臣示意安静。群臣的议论声逐渐小下来,萧钺转头问楚沉:“濯卿可知道,这信中落款的‘曹怀慈’,是谁啊?”
楚沉走到萧钺面前,低头下跪:“回禀陛下,此人乃是楚铎的幕僚,名叫曹珏。”
这话一出,群臣呆若木鸡了。已经有人开始后悔,今日自己就应该告假。
楚铎站在群臣之首,也十分从容。他向萧钺一揖,道:“不错,曹怀慈是臣的幕僚。并且,他还是犬子的老师。”
现在楚河生死不明,大家默认这句话中“犬子”两个字是指楚沉。楚沉冷笑一声:“古今中外,未见如你们二人一样为父为师者!为父者,勾结敌国,陷害长子;为师者,与你同流合污,居然妄想谋逆!”楚沉几乎是怒发冲冠,他站起身来直视着楚铎,挡在了萧钺身前。
楚铎对楚沉的话并不在意,反而是对着萧钺身后层层叠叠的太庙牌位三跪九叩:“父皇,儿臣不肖,居然将楚国江山拱手让与他人!还教得儿孙忘了祖宗,以后九泉之下,实在是没脸下去见您!”
萧钺摇头冷笑道:“楚铎,你一个张楚皇帝的养子,也配说这等话吗?”
楚铎也从地上站起来,直视着萧钺:“萧小贼,你父亲也不过是我楚家的赘婿,当年若无我阿姐垂青,他一条从北方逃过来的丧家之犬,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了!”
张楚皇帝是毅后楚卉的父亲,年轻时没有儿子,于是抱养了楚铎以作压胜之法,几年后张楚皇帝的后宫中果然有人生下了儿子,取名叫做楚钟。
张楚皇帝本人性情暴戾,而且当时正值战乱,张楚皇帝一年中至少有九个月是在前线和北燕交战,并且张楚皇帝本身登基便是杀光了自己的一众兄弟叔伯上位的,故而国家大事自从楚卉十二三岁便托于她一人之肩,后来收养了楚铎,虽然他不是张楚皇帝亲子,但是楚卉也从他十二三岁便开始训练他处理朝堂之事。三姐弟中,只有楚钟的童年较为轻松——不过楚钟似乎有点太“肖”父了,于军事上兵锋多变诡谲,尤善水军,据说还曾与精于蛊术的苌麾将军十分交好,二人曾经一度被北燕人称为“南楚二鬼将”。
但是楚钟在后来楚卉的丈夫、萧钺的父亲萧锦登基之后,居然与北燕勾结,擅自离开边境使得北燕得以轻松入侵,被萧锦挥泪惩罚,本来如此大罪,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是要问斩的,但是在毅后楚卉的求情之下,楚钟被打了三百板子,流放琼州了。又过了几年,武安(萧锦的年号)十年春,从琼州传来消息,楚钟所住的木屋意外失火,被发现的时候已经烧了一夜,连尸体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只有一块楚钟从来不离身的长命银锁,也已经被烧成了一个银疙瘩,粘连在尸体焦黑的表面上。
这段过往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如果今日不提起,恐怕也没人会再提起。
萧钺还没说话,大臣之中突然有一个人站出来道:“陛下,可否容臣说几句?”
众人纷纷转头去看,待到所有人都看清楚是谁之后,也都不觉得奇怪了。说这话的人是萧钺的老师,屈平。
屈平身着国子监祭酒的官服,一身的红色,他身形瘦削,面色苍白,手里还执着白玉笏板:“既然当日先帝登基,有张楚皇帝遗诏为令,且毅后日夜侍奉在张楚皇帝榻边,若是遗诏有假,为何毅后不指出来?况且,当年的镇淮王楚钟确实勾结北燕出卖父国,先帝留他一命,已经是看在与毅后伉俪情深的份儿上,难道还不够仁慈吗?就算没有张楚皇帝遗诏,以先帝德行,如何配不上皇帝之位?况且,楚国与大梁同根同源,大梁皇族正支耽于享乐而失天下,并不代表大梁皇族旁支子弟就坐不了这天下!先帝登基之后,所作所为,难道各位都看不清楚吗?”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众人都沉默下来。楚铎盯着屈平,叹口气道:“老夫今日敢问屈大人一句,还记得当年楚国的先王如何称赞屈氏一族吗?”
同样站在大臣之中的礼部尚书屈亮的身躯一震,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局势。
“......与吾共髓兮,担吾之忧;与吾同血兮,楚之周公。”屈平说完这句话,闭上了眼睛。
“不错、不错啊,屈大人,”楚铎目光灼灼,“你们屈家与我们楚国,可谓是血脉兄弟。”
楚铎不再说话,大殿之中也无人敢说话。突然,萧钺笑起来,他似乎早就想笑,一直憋到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才笑出声来,并且逐渐发展成难以抑制的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太好笑了!”萧钺似乎笑出了眼泪,他伸手擦了擦眼角,终于平静下来对不明所以的群臣道:“好好好,朕承认,家父是窃国之贼,屈家是楚国忠臣,而你楚铎也是大楚复兴的第一功,哪有如何?!史官,你敢写在青史之上吗?!我是国贼之后,还是中兴之主,诸君,”萧钺走到大臣当中,楚沉紧张地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萧钺环视一周,“各位,你们是一群禄蠹,还是千古风流世家,今日,见个分晓!”
萧钺猛地把自己头上的冠冕扯下来,摔到了地上。从太庙的大殿之中、之外,一时之间涌进来许多御林军,将大臣们团团围住。
洛明冲进人群,和楚沉一边一条胳膊把萧钺架起来往外走。楚铎在萧钺身后道:“不错,是到了见个高下的时候了!”说完也拍了拍手,御林军中自己却乱了起来,人群中鲜血飞溅,传来□□倒地的沉闷声响。
楚沉被这一变化惊呆了。他转头去看萧钺,却看到萧钺含笑看着他,心里稍安,明白现在的情形大致还在萧钺的预料之中。萧钺拽过楚沉,刚要凑到他耳边说话,却有一把长刀刺来,被楚沉一刀斩了那御林军握刀的手腕。温热的血液溅在两个人脸上。
萧钺的发髻散乱,他笑着凑在楚沉耳边道:“既然他们都说你是我的亲弟弟,当年父皇的遗诏中立的太子是你,那么,殿下,不如喊一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太子,如何?”
楚沉愣了一秒,随即明白过来萧钺的想法。如果楚沉是楚铎名义上要支持的太子,那么这时候跟着楚铎攻击楚沉,就算是以后楚铎真的成功了,楚沉登基做他的傀儡,楚铎又能熬几年?楚沉总有亲政的一天,到时候就是楚沉清算这些“功臣”的时候。
楚沉拉过萧钺,一刀捅进前来攻击萧钺的御林军身体里,一脚将其踹倒,大喝道:“楚铎!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娴后所生的双生子之一,要立我为太子继承楚国基业,怎么,没几天你就要食言吗?!”
这话显然楚铎是和各个世家的掌门人说过的,毕竟算到底,楚铎并没有楚国王室的血统,因此楚铎在拉人入伙的时候,一定和每一个世家掌门人都说过楚沉的身世问题。
但是这件事楚铎不可能给他今天带来倒戈的御林军的每个人都说一遍,这可是机密。于是楚沉满意地发现攻击自己和萧钺的御林军明显懈怠了许多。楚沉抱着怀里的萧钺,和洛明对视一眼,二人奋力拼杀,正要从人群中撕开一条路,就听见一个清正刚直的声音道:“生擒萧钺、楚沉者,封万户侯;得二人四肢、身躯者,封千户侯!”
“叔父!”借着就是屈平嘶声裂肺的一声尖叫。
屈亮看着被双方御林军都绕开的、自己的侄子屈平,平淡道:“闭嘴,现在没人和你辩经。”楚沉咬牙切齿,嘴里溅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满腔的铁锈味。洛明也暗骂一声,二人都深吸一口气,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杀出了太庙的大殿。
洛明三人冲到了太庙大殿之下,幸好楚沉刚才来的时候骑的那匹马还在,萧钺翻身上马,洛明本来想让楚沉上去,自己殿后,却被楚沉推到了马上。楚沉看向萧钺:“去武库!”说完便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马匹再次开始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次狂奔,踩着地上洛明身上滴下来的鲜血奔出了太庙。
楚沉安排好了萧钺,只觉得心口一块大石彻底碎了。他转过身,他自己的匕首已经不知道掉在了哪里,他现在手里拿的是在大殿中抢的御林军的长刀。
现在他越用越觉得顺手了。
从大殿中追出来一些御林军,楚沉大致一扫,都是生面孔。他冷笑一声,迎上前去,长刀砍过,断肢从人群中掉出来。
太庙的汉白玉台阶,已经被鲜血泼尽了。
楚沉的脑子里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能够表达出来的想法。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物件,手中的长刀才是他的本我。即使有的时候,他感到身上似乎有东西刺入了,楚沉都顾不上转头,腰上用力,将自己身前被卷了刃的长刀卡住肋骨的御林军,一甩甩到自己身后,身后偷袭楚沉的人瞬间被撞飞了出去,他身后的人也都被带倒了一大片。楚沉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造型,鲜血和持续的砍杀让他保持着极度的亢奋。鲜血积攒在楚沉脚下,如同一面流动的镜子。楚沉站在血泊之中,对居然没人再敢上前来表示疑惑:“杀我者,万户侯!为何不来?”
同样满身是血的御林军们围绕在楚沉身边,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形成一堵人墙。楚沉向左走,他们向左退;楚沉向右走,他们向右退。楚沉觉得好笑,一笑扯动了胸腔,这才感觉到一阵疼痛。楚沉低头看去,原来那把偷袭他的刀居然没被拔出来,还留在他的体内。
楚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快步上前,一把砍开拦路的御林军,踩上台阶,这时候才看见太庙大殿内,原来没有倒戈到楚铎一方的御林军也呆若木鸡地看着他。楚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踉踉跄跄地向台阶上走,这才有一个脸上沾着血、头盔都被砍得只剩一半的小兵上前来扶住他,架着他往上走。
还是“王师”的御林军今天来的人似乎都是新兵,洛明一走,剩下的最大的军官居然是伍长。伍长撑着刀站在太庙大殿前,见小兵扶着楚沉上来,惊呼道:“小楚大人,您还活着!”
楚沉几乎要被小伍长生涩的反应逗笑了。他刚一咧嘴,就被刀伤疼得龇牙咧嘴。楚沉只好面无表情地问伍长:“怎么就剩你了?百夫长呢?”
一般来说在皇帝身边除了统领之外,至少还要有一个千夫长、几个百夫长,千夫长楚沉在太庙外见过,估计是倒戈了,可能已经死了,那剩下官阶最高的应该是百夫长。
不过百夫长也有可能死了。
伍长挠挠头:“我不知道啊,我们这群人都是伍长,跟着杜千夫长来的,啊不,跟着杜广平和洛统领来的。”
楚沉大致明白了洛明和萧钺的思路。楚铎经营多年,他的人不好分辨,不如招一批干净的新人,只要在招的时候摸清楚底细,新人训练时间不长,即使被楚铎注意到,也不会被认为是老兵的对手。
于是这才都是小规模管理的伍长。
楚沉被小兵扶着坐在太庙大殿前的台阶上,背后靠着太庙大门,大门被一把长刀贯穿了两个门环,锁了起来。几个伍长凑一块儿,靠过来问楚沉:“小楚大人,里头的人怎么办啊?”
还没等楚沉回答,众人就听见太庙大殿门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楚沉?”
楚沉立马认出这是楚铎的声音。楚沉身边的几个伍长也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楚沉,你转告萧钺,今日算是我棋差一着。不过,我虽然败了,但你也别想好过。楚沉,你不如现在看看郢都皇城外,是不是有一处宅子,开始冒烟了?”
众人不明白楚铎要做什么。楚沉像是被猫挠了一下,直到这其中肯定有楚铎的阴谋,但是他心底那根弦又一次绷紧了。他将自己半个身体的重量倚在小兵身上,小兵联盟扶着他站起来看皇城周围的情况。
太庙本身所处的地势就很高,加上修了极多的台阶,其本身是除了萧钺上朝的金銮殿之外郢都第二高的建筑,因此在这里看郢都,也是尽收眼底。楚沉看到皇城周边的一处宅子中已经开始冒黑烟,好像是着火了。他的大脑开始搜索那个方向是什么建筑,突然,他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喷洒在太庙门前的地上。
周围的御林军们大惊失色,转而怒火冲天。楚沉此时在他们眼里完全是负伤的英雄,占据了道德和弱势两个制高点。
楚沉不敢相信地低喝道:“她是你的妻子!!那是你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啊!”
另一边,洛明骑马带着萧钺来到武库前,发现潘应翔一行人还在把守着武库,明白并没有人前来攻打武库抢夺武器,故而洛明心中安下心来。萧钺亮明虎符,当着众人的面,平静地宣布郢都中楚铎、屈家谋反,让洛明带着虎符调御林军大统领李将军带着京中所有当职的和不当职的御林军来武库集合,拿到甲胄兵器之后将楚铎府上和屈府上所有家人,无论男女老幼,格杀勿论。
在洛明走之前,萧钺忽然叫住了他:“等等。”
“陛下,您有何吩咐?”
“若是见到曹珏和白萱,生擒,朕要亲自审问。”萧钺缓缓道。
洛明自然明白这是因为楚沉,领命而去。
萧钺转身吩咐潘应翔:“你跟朕走,看看现在宫城之中是什么光景。”
说完,便转身和潘应翔带着的五百人向宫城进发。
潘应翔因为性格有些木讷,被萧钺观察了许多年,确认他不是楚铎的人,于是特意给他安排了许多被排除了嫌疑的士兵,多年下来竟然也能凑出五百人。萧钺有些感慨,今日楚铎是昔日旧曲,陈词滥调,无人再肯听了;不知明日,他萧钺会不会也成了一首旧曲子。
不过也许他萧钺活不到能成为旧曲的时候。
今日的动静,哪怕是住在郢都的聋哑之人,也能知道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百姓们默契地关紧了门户,街道上十分清净。萧钺带着人马直冲自己的寝宫而去。
潘应翔还以为萧钺会向着长公主府去,结果却是皇宫,他有些不解。如果说楚铎造反和他这个外甥女长公主没什么关系,潘应翔是不太相信的。
毕竟之前的毅后楚卉,虽然没有真正地成为皇帝,但她一生对于楚国的控制,并不比她的父亲张楚皇帝、她的丈夫武安皇帝差。
那么,就算楚国在这一代真正地出一个女皇帝,也无可厚非。
萧钺是来找宫中的印玺的。准确来说,是他的私印和传国玉玺。
谁掌握了这两块印章,谁就掌握了政令解释权。
萧钺带着人气势汹汹来到自己的寝宫前,看到宫门紧闭,门前站着一群带刀的武士,武士之前是一个女子。还没等萧钺走到近前,那女子便上前来。潘应翔忙挡在萧钺面前,抽刀出鞘:“什么人!”
女子上前见礼:“奴婢远芳,奉长公主之命看守印玺,以免奸人偷盗。现在陛下平安归来,奴婢幸不辱命,请陛下检查印玺是否完好,若是印玺无碍,奴婢这就向长公主复命去了。”
萧钺现在是真的惊讶了。他快步走到房间里,潘应翔随着他进去检查了一番,确认房间内没有其他人之后,便亲自把守在门口,留萧钺一个人在房间内检查印玺。
半晌后,萧钺走出来,亲自扶起等在门口的远芳:“姑娘请起。请转告皇姐,朕改日亲自去公主府上道谢。”
远芳不卑不亢地点点头,又朝皇帝行了一礼,带着公主府上的侍卫走了。
萧钺心中五味杂陈,他现在终于有时间吩咐人去找章太医:“快送章太医去太庙,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受伤!”
所有人都知道他想关心的只有楚沉而已,但是没人戳穿他,有几个躲在一旁观望形势的小黄门这时候机灵地从角落里钻出来,迈着软了的腿脚向太医院跑。萧钺看得心焦,抓了一个御林军道:“你们去!”于是可怜的御林军便和小太监赛跑去太医院找太医们了。
而在守卫空虚的郢都城门处,一架马车急急驶出了城门。驾车的车夫,脸上戴着一张青玉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