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8、濯卿 ...

  •   楚沉这时候回过神来。他收回了自己的手,盯着萧钺,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陛下有命,不敢不从。”

      萧钺的眼神似乎黏附在了楚沉身上,很难移开似的多停留了一刻才收回视线。萧钺低头道:“我们回含元殿吧。”

      二人沉默着出了太医院。太医院外面站着施公公和几个贴身随侍萧钺的小太监,施公公见萧钺和楚沉一起出来,有几分惊讶,但是萧钺不说,他也不问,一行人便穿过皇宫去往含元殿。楚沉敏锐地注意到王勇和秦致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跟出来,而本应还有任务在身的晴翠也不知去向,心下明白这是长公主、楚铎、萧钺联手为他布的这个局,不由得心头烦躁又起。他算是恨透了这样任人摆布算计的日子。

      含元殿一切如旧,唯一的不同便是后廊上撤去了冬日里用来给花卉盆景保温的毛毡炭盆一类物件,一溜的姹紫嫣红、青郁苍翠横在含元殿后,端的是良辰美景配上雕梁画栋,好一派人间富丽盛景。楚沉来时从未见过这般景色,如今心境不同,他也只是对这美景多瞥了几眼,便安静地坐在萧钺的对面。萧钺背后是一架苏绣的丝屏,样式颇有些婉宸宫正殿那架绣着玉兰花的丝屏的意思。萧钺背后的这副丝屏,虽然用的也是几近透明的丝绡为底、精致的苏绣为画,但是风格却与婉宸宫内极度清雅的那架玉兰丝屏完全不同。含元殿内的这副丝屏,绣的应该是《桃花源记》里的内容。屏中近景是一大片如火如霞的怒放桃花,多亏了绣者的高超技巧,几百种不同的绯色、红色、粉色交织在一起,再加上流光溢彩的丝线,目视久了甚至让人有头晕目眩之感,仿佛真的置身于那片烟霞般浮动在眼前的桃花林之中;而在大片的桃花之后,桑池良田、阡陌房屋,却只在屏风上占了小小的一角,细微处的细节让人偏偏要凑近了细瞧才能看得见,倒真有些武陵人穿过洞穴才得见桃源盛景的意味了。

      萧钺见楚沉正打量着他身后的屏风,并不发一言打扰,亲自从两人之间的几案上执起茶壶,给楚沉倒茶。楚沉从屏风上收回视线,注意到两人周围并无一人侍候,心下明白萧钺一会儿要说的事,也许本是极度机密的事情,不知道自己身上尚有什么筹码,现下居然要被萧钺拿来做拉拢他的手段了。

      不过楚铎居然放任萧钺如此做,那么说明楚铎并不觉得楚沉一定会被萧钺说动。

      这样的“机密”,楚沉对它本身很感兴趣。但是至于听完之后作何抉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楚沉低头端起茶杯,发现里面是上好的普洱,微微一愣,低头抿了一口道:“陛下日理万机,想必没有多少闲工夫能花在草民身上,有什么话不如直说了罢。”

      萧钺眉头微皱,似乎是在介意楚沉的那句“草民”。他到底没说什么,拍了拍手,便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楚沉放下茶杯定睛一看,颇有些惊讶。

      来人竟然是龙景明。

      “濯卿既然有许多疑问,不如就让龙姨先来为濯卿解惑吧。”萧钺对楚沉一笑,伸出手腕搭在桌上。龙景明给萧钺当着楚沉的面诊起脉来,神色变换不定。楚沉现在明白萧钺要说的事情果然和二十年前的景明方有关,却实在想不通其中关窍,只好盯着龙景明的神色看。龙景明半晌才收回手指,疑惑道:“怪哉,陛下体内的蛊毒前几日还十分猖獗,怎么今日便安分些了,明明用药没有任何变化。”

      楚沉顾不上和龙景明打照面,急急道:“是不是其中有古蟒绡的缘故?”

      龙景明这时候才抬起眼皮打量起楚沉来,十分诧异:“古蟒绡?你看过我从前的方子?”

      楚沉点点头,来不及解释具体的情由:“若是有古蟒绡在,蛊的发作便和被下蛊之人和某一个人或物之间的距离有关。”

      “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不过,就算是有了这样的猜想,也无法确定......”龙景明说到这里,看着楚沉的眼中突然划过一道闪动的光。她抓起楚沉的手,从袖中掏出一把用来打理药材的锋利竹片,在楚沉的手指上划了一道口子,挤出几颗血珠,一连串地滴入萧钺的茶中,对萧钺道:“陛下,喝了它。”

      楚沉又痛又惊,然而他的脑海中的某个猜想同时被龙景明的这一系列动作所印证,这个猜想的恐怖和离奇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只得保持着这个姿势无法动弹。萧钺仿佛对于现在的情况早有准备,他垂下眼睑看向楚沉,似乎又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等他将茶水全部喝下肚中,龙景明便迫不及待地又一次为萧钺诊了脉,半晌之后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收回了手,一边点头一边叹息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时间,竟是眼中泛泪,仿佛是多年横亘在心头的疑惑终于得解,脸上欣慰、愧疚、激动的神色交织,想来她心中的五味杂陈,却是非与其同经同历着不可探知。

      楚沉在旁边看着,顾不上自己指尖的刺痛,忙追问龙景明:“前辈,我是之前去拜访过您的楚沉,您还记得我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龙景明整理好自己的表情,转头看了看萧钺。萧钺背靠着屏风上的那片桃花,低垂着眼睑正在喝茶。龙景明转回头来,看着楚沉,眼眸中带了些慈爱之色,点头道:“我当然记得你。你是我隐居之后除了病人之外不多的访客。”龙景明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她郑重而缓慢地站起身来对楚沉行了个大礼,楚沉忙站起身来要将她扶起,却被龙景明坚决地拒绝了。龙景明额头触地:“老身拜见殿下。”

      楚沉如遭雷击,他愣怔地站在原地。他之前脑海中的那个猜想被眼前龙景明的举动彻底印证了。楚沉站定了身子,不敢置信地问龙景明:“前辈,你叫我什么?”

      龙景明从地上抬起头:“老身不过一介布衣,怎敢劳动殿下叫一声‘前辈’?”

      楚沉转头看向萧钺。萧钺已经放下了茶杯,沉默着回应楚沉的视线,眼眸中盛满了楚沉不想明白的无奈和某种深沉的歉意。

      他重新看向跪在自己身前的龙景明,只觉得可笑。楚沉上前强行将龙景明拉起来,扶她在桌边坐好,一双眼盯着龙景明道:“前辈,既然你如此认为,不如将二十年前的事仔细说来。”

      龙景明没有拒绝,再次回忆起往事时,眼底难以抑制地重新湿润了。

      二十年前,龙景明凭借郢都第一女神医的名头在郢都闯出了一片天。然而人力再如何能干,也逃不过天灾——龙景明一次正在郢都城外的村中为人看诊时,恰好遇上了那次百年不遇的大洪水。

      龙景明同村人都是江南土生土长的人,对水性还算熟悉。但是洪水力重千钧,洪流滚滚,就算是浪里白条,在这水中也不能长时间沉浮,需要找到一个能够安稳着力的点休息,才能保得住性命。然而村中的房屋本就破烂,平时遮风挡雨尚属勉强,又怎么能在席卷而来的洪水下支撑得住片刻?就在龙景明感觉到自己在水中开始抽筋时,一条小船闪过她的眼前。一根船桨伸到她跟前,一个少女的声音焦急道:“快抓住!我们拉你上来!”这根船桨真可谓是救命的稻草,龙景明费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住船桨,在被拉到船上之后才敢脱力昏迷。

      等龙景明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临时搭建的窝棚里。窝棚搭建在干燥的高地上,洪水漫不上来。她身边一个大户人家小姐打扮的少女正忙得团团转,一个回头发现她醒了,高兴地迎上来安慰道:“你醒了!你且在此安心等等,一会儿有空余的船我便安排人送你回城。”

      龙景明勉强支起上半身,对少女道:“多谢恩人。在下不才,略懂岐黄之术。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洪灾当头易生疫病,我愿意为恩公效犬马之劳。”

      这个少女便是日后武安帝的白贵妃白氏,也就是萧钺的生母。

      龙景明明明白白地告诉楚沉和萧钺,她叫白芷。

      白芷当日在近瘦湖中泛舟,却不想正遇上这等洪灾,因为撑舟的家丁技术过硬,自己躲过一劫,随即便想到郢都周围的百姓,连家都没顾得上回,一边遣了水性好的小厮回去报信,一边就让人在水中寻找需要援手之人,运到腴山的一处高地上,龙景明便是这样被白芷就上来的。白芷听了龙景明的话,也不矫情,吩咐龙景明休息好了便过来帮忙救助落水者。

      两人因为洪灾一事结缘,后来朝廷终于腾出手来赈灾,白芷便回到了郢都城的白家,龙景明依然在继续留在城外为了落水者的病情奔波。

      洪灾来得快去得也快,然而不过短短三月,郢都城外的居民却减少了三成。龙景明虽然是医道高手,却也明白生死之事不可勉强。她在郢都城外带着为亡者而发的叹息回到城中,本来想着白芷这次的高义应该已经被传成一段佳话了,然而龙景明在城中却没有听见任何一点关于白芷救人的消息,甚至连捕风捉影的传说都没有,连城外的灾民们为了纪念白芷而建的仙女庙也没有白芷的姓氏,只托以一个虚无缥缈的仙女为庙中泥塑偶像焚香祭拜,看得龙景明无法接受。

      龙景明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上门拜访白府,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是要见白家叫做白芷的小姐。白府的门人听了这话,恭敬地告诉她,小姐不见客。

      白芷现在已经是皇帝下旨亲封的贵妃,不日便要择吉入宫,不再见外人。

      龙景明颓丧下去,后知后觉地想笑。

      原来一个完美的贵妃,是不能有任何会被旁人议论的话题的。贵妃只需要是贵妃,她可以是一个名分,也可以是一个母亲,但不能是一个有着自己济世救人的抱负的女人。

      龙景明不甘心,她难以想象一个那么明媚有才干的少女就要这么被内宅困一辈子。她当时便萌生了跟随白芷进宫的想法,至少有她在白芷身边,白芷不至于在宫里真的看不到任何一点从前自己的痕迹。

      于是龙景明告诉白府的人,自己是女医,和白小姐曾经有交情,愿意和白小姐一起进宫。

      出乎龙景明意料的是,自己在三天之后便得到了白府肯定的答复。龙景明自此便和白芷一同进宫,彼此照应。

      白芷的容貌未变,除了贵妃的装束,似乎她还是从前的自己。白芷进宫之后,当时的皇后,长公主的生母毅后,并未为难她。相反,白芷似乎在看似宠爱她的武安帝面前最为战战兢兢。武安帝对白芷并不像是丈夫对待妻子,反而像夫子对待学生。严厉有余而温柔无有。

      就连白芷想在自己宫的院中扎一个秋千,都是她连续求了武安帝三个月才求来的。

      自从婉宸宫中的那个秋千扎好之后,龙景明来给白芷诊平安脉时,常常见她站在秋千上,借助风力高高地荡起,衣袂翩翩而举,脸色苍白,似乎真的要乘风而去,重新回到郢都城外那广阔的天地中。不过这当然只是白贵妃的妄想。她每日连秋千都不能多荡,她身子不好,如果为了荡秋千而生了病,她身边的人是要被皇帝狠狠责罚的。

      白贵妃心慈而貌美,从来都是听下人的劝的。

      龙景明就这么一天天地看着白芷消瘦下去。白芷对下人很好,又兼着皇帝常来,就算是有些野心和锋芒的下人也乐意在她面前讨好,因此她的消瘦在婉宸宫中是人人都关心的。武安帝自然不能任由白芷消瘦下去,他希望自己的储君出生在婉宸宫中。

      而不是皇后的寝殿。

      楚国的旧贵族对于他的干涉已经够多了。如果皇帝敢让皇后生下储君,那么恐怕不用等外头的人逼宫,皇后一个人就足以带着宫内禁卫改朝换代。

      武安帝没有拿自己现下的江山冒险的胆量,也不敢用夫妻之情去试探自己妻子的手腕和野心。

      毕竟在他自己心中,这份感情有几斤几两,他一清二楚。

      很快,在周围一众人等的努力下,白芷怀孕了。

      龙景明更加仔细地照顾着白芷的身体。白芷并没有因为新生命即将到来而高兴些。她被怀孕的各种反应折磨得更加憔悴,并且由于腹中的胎儿是双生胎,不得不加倍的进补。

      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白芷仿佛一个用雪白的宣纸扎起来的灯笼,身子虽然丰腴了起来,但是龙景明知道,这些都是假象。

      如果产后白芷还是心情如此不好,会严重影响产后的治疗。

      就在此时,武安帝接到前线来的奏报,燕人准备大举南下,前线士气不振。武安帝几乎没有犹豫,便选择了御驾亲征。

      武安帝年轻时便是沙场中厮杀出来的,对于战争没有丝毫恐惧。他将怀孕的白芷托付给皇后,似乎并没有想过白芷被皇后害得母子俱亡的可能性。

      不过龙景明觉得,武安帝并非非白芷不可。

      他只需要一个非皇后所生的储君。白芷若是死了,郢都乃至整个楚国还有无数人赶着将自己的女儿、姐妹送到他身边。

      白芷并不具有不可替代的特性。

      白芷对于武安帝的这些决定并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毅后接手白芷的照料之后,倒是天天来看她,事无巨细地嘱咐好。不过除此之外两个女人并无什么话说。

      毅后的战场在朝堂上,白芷的生死场在自己的床榻上。

      两个女人不知道是对对方的处境连了解都欠奉,还是对于对方的处境实在是心中了然而无法相慰,总之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月。

      在武安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白天,白芷开始腹痛。毅后抛下手上的所有政务赶到婉宸宫,将一应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等待白芷生产。

      龙景明作为照顾白芷的大夫,自然也在产房中。白芷的身体本就虚弱,她又生的是双生胎,生产过程异常惨烈,毅后听着白芷的惨叫,在外间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听着下属给自己报告十分紧急的国事,当场便把事情如何处理吩咐下去。

      直到深夜,白芷才生产完毕,产房中传出一声响亮的哭声。

      毅后坐在椅子上,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明显露出松弛的神色。她命接生婆将孩子抱过来,然而就在这时,产房中又传来一声哭声。

      在场所有人都一愣,他们都知道楚国忌讳双生子,因为双生子生下来便会吸取父母的运气,尤其是父亲,很可能会对父亲不利。

      龙景明从接近昏迷的白芷口中灌下一碗止血的药汤,将第二个出生的孩子处理好,抱着出来见毅后。白芷怀了双生胎的事情,龙景明作为她的医生,自然知道,但她也知道楚国皇室忌讳双生胎,因此没有告诉任何人。现下木已成舟,就看毅后会怎么处置了。

      龙景明下意识地认为毅后不可能将其中一个随意杀死。可能是毅后从不为难白芷的行为让她产生了这样的认知。毅后看着从产房中抱出第二个孩子的龙景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有小太监闯进来道:“皇后殿下!紧急军情!”

      毅后看了龙景明一眼,吩咐周围人好生照顾白芷和孩子,便命小太监跟随她单独进入了一间无人的房间。一盏茶之后,毅后走出来,房间中小太监的尸体躺在地上。毅后头上少了一支簪子,现在这支簪子正插在小太监的喉咙处,血液正从还在鼓动的血管中艰难地从伤口和簪子的缝隙中间挤出来。

      龙景明看着屋内的景象,抱着孩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毅后接过宫女捧来的手巾擦了擦手,马上便有女官去她的寝宫中重新找一支簪子来给毅后簪上。毅后并不在意下面人的这些动作,她径直地走向龙景明,淡淡道:“她还睡着吗?”

      龙景明一时没反应过来。毅后见她没反应,又道:“最好把她叫醒,问问她,要留哪一个。”

      龙景明这才听懂了毅后在说什么,她惊得瞳孔骤缩,差点将自己手中抱着的婴孩扔出去。然而还没等龙景明回答,她身后便传来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让我自己选吧。把孩子都抱进来。”

      也许是母亲的自觉,白芷居然从昏迷中醒来了,此时就站在龙景明身后。龙景明的目光实在无法从毅后身后半掩着的门后面的那具尸体上移开。她恐惧地看着白芷,白芷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坚持地看着毅后。

      毅后点点头,对抱着另一个孩子的接生婆道:“抱进去。”

      接生婆抱着孩子要进去,白芷却坚持地要从接生婆的手中接过孩子,接生婆为难地看着毅后,毅后点点头,于是白芷便和龙景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内室。

      龙景明说到这里,似乎不再想说下去。不难想象,一个母亲在两个亲生子之间选择一个,这个抉择的做出必然是一件艰难又可怕的过程。她艰难又疲惫地闭上了眼睑,沉默了半晌才道:“最后,娘娘让我把其中一个孩子抱出去,交给了毅后。”

      楚国忌讳双生子,而在二十年之后的现在,萧钺、楚沉、龙景明都知道当时是因为武安帝在前线受了重伤,毅后为了不让有心之人将武安帝重伤和宫中诞下双生子这件事联系起来造谣生事,再加上毅后本身也就忌惮着两个皇子的出生会威胁自己的地位,不难想象毅后会对这个交到自己手中的孩子做出什么事情。

      而龙景明在照顾完生产的白芷之后,也许是毅后觉得将龙景明灭口太过显眼,也许是白芷央求毅后不要杀龙景明,总之龙景明就这么出了宫,同白芷再也没有见上一面。

      “不过,”龙景明说到这里,眼中爆发出异样的光彩,她看向楚沉:“殿下,我们当年都以为殿下凶多吉少,没想到老身今日还能再见殿下......”

      龙景明没能说完,便老泪纵横。

      楚沉听完了这一桩二十年前的宫闱阴私,勉强地冷笑道:“但是,毅后并非那等心慈手软之人。她虽然没杀那个孩子,却在他身上做了其他手脚,是吗?”

      龙景明拭尽泪水,点头道:“不错。”她叹了口气:“也是老身医术不精,居然才看出来陛下和殿下身上都被下了蛊。”

      楚沉知道自己是休蛊之体,不由得就对龙景明所说的话消散了三分信任。他垂下眼睑,把玩着茶杯:“是什么蛊?”

      “鹡鸰蛊。”龙景明答道:“这是一种专门下在一对亲兄弟身上的蛊。一开始兄弟中的一个症状并不明显,然而另一个却会慢慢换上五脏衰败之症,不超过十年,就算是身强体健之人也会被磋磨死去;而之前兄弟中无甚大恙的另一个,也会开始重复死亡的一个的经历。最多不超过三十年,二人就会双双死去。”

      楚沉盯着龙景明的表情,没有看出龙景明撒谎的迹象。他转头去看萧钺的神色,萧钺哀伤地看着他。龙景明所说的鹡鸰蛊是一种很罕见的蛊,他只是听说过这种蛊的发作症状,却没有研究过这种蛊应该如何炮制、如何下蛊等等问题,而他对之前的景明方的研究也远远不足以支撑他反驳龙景明。

      楚沉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他看向萧钺:“陛下,所以您召见我,就是发现了我居然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萧钺沉重地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楚沉看向龙景明。老人脸上的神色并不是作假。楚沉冷笑着摇摇头,将面前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道:“陛下,你认为我是谁,和我没有半分干系。”楚沉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钺和龙景明,笑道:“我姓楚,非楚卉的楚【注】,非楚国之楚;我名沉,亦非沉冤得雪的‘沉’,更不是什么潜龙在渊的‘沉’。”

      楚沉扫视了室内华美的布置一通,目光落到萧钺身后桃源屏风上的村落中,又看向萧钺:“楚沉,沉心以观尔等滑稽行径,但愿引沧浪水濯尽世间污糟不平事!”

      “萧钺,你若只以这等陈年旧事来煽情,还是早些退位让贤,自沉于近瘦湖中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濯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